不知過了多久,孫心兒悠悠醒轉。
忽覺頸下一片溫軟,擡頭一看,原來竟是躺在小白懷裡。
看到孫心兒醒了,小白盈盈一笑,說到:“你睡了三天三夜,終於醒了。”
躺在小白懷裡,孫心兒有些臉熱,雙手一撐,用力坐了起來。訕訕一笑,說到:“沒想到睡了這麼久。”話落,卻感到背後纏着一片紗布,又問到:“你幫我包紮了傷口?”
小白點點頭:“虧你習得那《摩訶心經》,有癒合經脈的奇效,不然的話,這一次就算玉皇大帝親臨,觀音菩薩現世,也救不了你了。”
孫心兒笑站說到:“我跟你說過,我的命硬,輕易死不了。”
小白瞪了孫心兒一眼:“還在逞強。”
孫心兒站起身,忽然看到不遠處那黑衣人化作的金像,遂想起之前的大戰,面色一變,說到:“啊,那黑衣人再沒有幫手來尋仇嗎?”
小白搖搖頭:“那黑衣人、還有那肉鋪裡的中年人,與那屠戶是結拜兄弟,他們三人拜苦力仙爲師,學得了一些功法。屠戶修爲最低,不堪一擊,但這黑衣人是大哥,修爲尚可,憑着這柄天罡劍,在這長安城內倒也難逢敵手。”
看着那黑衣人的金像,小白又繼續說到:“若不是你分心,他在你手裡怕是也走不過幾個回合,即使有幫手來尋仇,你全力以赴之下,我們並無兇險。”
孫心兒點點頭,說到:“現下我已恢復傷勢,即使咱們不怕有人來尋仇,但時刻被人盯視,如芒在背,並不是長久之計,依我看,此地不宜久留,咱們還是即刻動身,去往那豐都鎮,尋找你的真身吧。”
小白嫣然一笑,心中暗道:他還一直惦記着這件事。
擡起頭,小白一雙美目看着孫心兒,說到:“你,你怎會爲我去死?”
孫心兒一怔,隨即釋然的說到:“我答應找到你的真身,自然要護你周全,那屠戶和黑衣人,都不是好人,你若是落到他們手裡,豈非羊入虎口,從此生不如死。”
小白笑了一下,說到:“世人都將自己的命,當作最寶貴的物事,你卻不顧自己生死,去救一個非親非故的女子,當真是讓人感動。”嘆了一口氣,小白繼續說到:“唉,那民間的傳說中,只有情深意重,暗結同心的一對兒有情人,纔能有此作爲。”
聽到小白的話,孫心兒臉上一紅,說話又變得結巴:“我,我不是那個,我,我是……”
小白盈盈一笑:“好了,不多說了。”說着站起身,小白笑着湊到孫心兒耳朵邊,接着說到:“你對我的好,我會記得的,將來一定報答你。”
說完話,小白便向門口走去。
孫心兒耳旁似乎還在迴響着小白的話,怔怔的立地當地。
小白回過頭:“還愣着幹什麼?咱們走吧。”
孫心兒回過神來,跟在小白身後,出了客棧。
二人結了帳,牽了白龍,同乘一騎,出了長安,向着西北的豐都鎮馳去。
豐都距離長安不出百里,白龍馬全力奔馳,夕陽西下之時,便到了豐都地界。
孫心兒勒住馬繩,前方小路分明已到了盡頭,再往前便是濃林密盛,荊棘遍佈。
此時天色已暗,周圍一片靜謐,頗有一股詭異的意境。
孫心兒回過頭:“白姑娘,你沒有記錯路吧,這,這條路分明是不通的。”
小白皖爾一笑:“太陽還沒有下山,你怎知這條路不通呢?”
孫心兒沒聽明白,一時語結,心中納罕:“這路通與不通,與太陽下山有什麼關係?”
思來想去,不堪明白。
此時,天邊的夕陽灑下最後一絲光輝,便悄然隱沒在山後。
天色變得更暗。
就在此時,那小路盡頭,一塊石碑漸漸浮現出來。
孫心兒瞪着大眼,看着這一人間奇象。
那石碑上面,紅漆大楷分明寫着兩個字:豐都。
同時,石碑旁邊,那鬱鬱蔥蔥的樹林之間,分明露出一條小路,延伸到濃林之中。
小白湊到孫心兒耳朵旁邊,悄然說到:“你大概不知道,豐都鎮的另一個名字,便叫做‘鬼鎮’吧?”
聽到小白的話,孫心兒內心一驚,面上微微一變。
小白笑道:“走吧,以你的修爲,別說這些野鬼,就是天上的神仙來了,也要忌憚三分呢。”
孫心兒略略放下心來,牽了牽馬繩,白龍邁開四蹄,向前踱去。
過了這片樹林,幾座農家房屋出現在眼前,再往前,分明是一個鎮子。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兩人騎着白龍,順着小路慢慢走到鎮子裡。家家戶戶的房屋裡都點上了燭火,從外面看去,窗戶裡燭火擺動,人影幢幢。
整個鎮子,處處透着一股詭異。
孫心兒牽着馬繩,經過一處老房門前,那房子年久失修,破敗不堪,瞧模樣若是再不修葺,便似要倒塌。老房的窗戶開着,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太,正拿着一根長針,在挑着蠟燭的燭芯。
見到孫心兒路過,那老太擡起眼,陰鷙的眼神盯了孫心兒一眼。孫心兒立時感到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氣,復又想到小白的話,全身沒來由的一哆嗦,顫聲問到:“這,這裡的人,莫不都是鬼麼?”
小白掩嘴一笑,反問到:“這是鬼鎮,這裡的人,不是鬼,又是什麼?”
孫心兒又是一哆嗦。
小白又是一笑,說到:“好了,你不要害怕,他們雖然都是鬼,可是比起外面那些詭計多端、奸詐狡猾的人,卻不知好了多少。至少,他們不會有意害你。”
聽到小白的話,孫心兒稍稍心安,繼續騎着白龍向前走。
鎮子並不大,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兩人已經走到了鎮子盡頭。
在鎮子盡頭的山坡上,分明有一個巨大的洞穴,洞穴的門口,三個隸體大字分外引人注目:陰陽洞。
孫心兒說到:“這便是陰陽洞?你的真身,便是被關在裡面嗎?”
小白臉上涌上一絲凝重,說到:“在這洞裡,那妖精設下了一個極厲害的陣法,困住了我的真身,待會兒進洞之後,你須得用那把枯骨寶刀,破去那陣法,我方纔能夠得到真身。”
看着小白凝重的神色,孫心兒心道那陣法必然十分厲害,當下點了點頭,說到:“你放心,待會兒我全力而爲,再得這把枯骨刀助益,必能破去那陣法。”
兩人下了馬,走進洞中。
入洞之後,眼界大開,鋪開蓋地一片紅色,猶如鋪了一層紅地毯。
仔細一看,竟是漫山遍野開遍了火紅的花朵。
在那花朵中央,一條黃土路自腳下延伸開去,一直延伸到前面的山坡之後。
小白輕聲說到:“這便是黃泉路,人死之後,要去往陰曹地府,這條路,乃是必經之路。路邊的這些花,叫做彼岸花。”
孫心兒沒有說話,但內心驚異,只是看着這漫山遍野的紅花。
兩人順着黃泉路,緩緩而走,不一會兒,路邊的那片片紅花之上,飄然而過一些虛影。
孫心兒好奇地看着那些虛影。
又過了一會兒,虛影越來越多,彷彿發現了孫心兒和小白的存在,不斷地向這邊聚集過來。圍繞着二人,不斷的盤旋。
小白麪色凝重,說到:“這些都是幽靈,會吸食人的魂魄。現下它們注意到我們了,得想個法兒,把它們嚇退。否則的話,這些幽靈數量極多,若是羣起而攻之,就算你法力高強,也是一個大大的麻煩。”
停了一下,小白又說到:“這些幽靈有着極陰的屬性,你是修佛之人,所習功法乃是至剛至陽,恰好能剋制它們。”
聽到小白的話,孫心兒伸出手,一絲絲金光自手臂間凝結成形,一輪紅日就此升騰起來,耀耀閃光,逼人耳目。
正是那天龍寺《大般若經》中的至高武學,金輪現日。
那一羣羣的幽靈一見到這紅日,立時像炸了鍋的螞蟻,飛速向遠處飛去。不一會兒,便逃了個乾乾淨淨。
孫心兒收起金輪現日,看了看前方,扶着小白,繼續走去。
過了山坡,面前赫然出現一座橋,橋下河水湍急,轟然流過,孫心兒向下一看,那河水,竟是黑色的。
看着孫心兒驚訝模樣,小白開口說到:“這橋,便是奈河橋,這河,便是忘川河,過了這座橋,便是真正的陰曹地府了。”
孫心兒驚異中,扶着小白走到橋上。
望着橋下滾滾而過的黑色河流,彷彿感受到河裡涌出無數的遊魂野鬼。孫心兒不敢多視,擡起頭,看向前方。
橋的盡頭,砌着一座石臺,石臺裡站着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太。那老太一隻手拿着一個破碗,另一隻手拿着一把破勺,此刻正從鍋裡舀出湯來。
“這便是孟婆,她手裡的湯,便是孟婆湯。喝了這碗湯,一世回憶,統統煙消雲散。只待轉世投胎,重新爲人。”小白悠悠的說到。
孫心兒又是一驚,心道這老太手裡的湯,是萬萬不能喝的。
二人緩緩走過孟婆身邊。那孟婆端着手裡的湯,一雙空洞的眼睛盯着孫心兒。
孫心兒心裡發怵,不看與孟婆對視,只好別過頭,壓住內心的不安與惶恐,一直往前走。
小白卻是“噗哧”一笑,說到:“你看,你多厲害,那孟婆居然只端着湯,卻不敢讓你喝下去。要知道,凡是經過這裡的人,都必須喝下孟婆湯,否則的話,是絕計過不了橋的。”
聽到小白的調侃,孫心兒內心的緊張也稍稍緩解了一下,搖着頭說到:“她的湯,我是絕計不喝的。”
二人說着話,來到了一處空曠的地域。
這地府裡的天空,總是昏暗着,猶如黑雲壓境,看不到幾絲光亮。
小白指着偏北的一個方向,說到:“我的真身,便是被困在那裡。”
孫心兒扶着小白,朝偏北的方向走去。
不出一柱香的功夫,面前出現了幾十座巨大的石像。
那些石像似乎組成一個圓形的陣法,個個面朝外,背朝裡,裡外三圈,層層防衛。在這圓形陣法的中央位置,有一座高臺,高臺上面,豎着一個模糊的白影,由於距離太遠,卻看不真切。
小白停下腳步,看着最近的兩座石像,嘴角露出一絲不屑,說到:“哼,秦廣王、初江王?”
停了一下,小白的眼神看向後面的幾座石像,又一一說到:“泰山王、轉輪王、地藏王?”
孫心兒剛要開口詢問,卻聽小白又說到:“這個陣,叫做十萬降魔陣,我的真身便被困在中央的那個高臺之上。”
孫心兒點點頭,抽出枯骨刀,說到:“好,今天我就破一破這個十萬降魔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