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從腦袋上面摘下一枚金色的簪子,放在木桌邊緣,然後說道:“這是我父親前年買的禮物,非常好看吧,老闆娘?”
陳美容一邊捂着嘴巴,一邊問道:“你能不能借我看一下?”
“當然。”
金色簪子拿在手中,陳美容忍住不哭出來,開口說道:“這是你父親送的東西,價錢無法衡量,小青,千萬不要弄丟了!”
“知道。”
想要歸還的時候,陳美容站起來,來到了張青的身後,就把簪子插在頭髮裡面,緊緊的抱住說道:“好好珍惜如今,不要辜負我們的用心良苦。”
張青一臉茫然:“您怎麼了?”
陳美容轉過身,默默的擦了擦眼淚。
這個時候,張青注意到了熟悉的東西,就在木盤裡面,拿起一看原來是藥材!只要放進炒菜,吃了對身體有好處。
“我第一次見到你是半年之前,那日下雨。”陳美容坐回桌邊的木椅。
“是的。”張青點點頭,目光還是在一包藥材,“您在跟我父親進貨嗎?”
陳美容把盤子移開,用袖子擋住,夾了一口菜,然後笑着說道:“是我喜歡的人介紹的哦,他說這種藥材就像香料。”
“價格貴不貴?”
陳美容聽到這個問題,露出精打細算的表情:“我是不會做虧本的生意,不過你父親好相處,每次進貨都是減價。”
“怎麼可能!據我所知,他也是絕對不會做虧本生意的人,難道您有門路?”
“吃飯免單。”
“哦,原來如此!他有沒有跟其他女子來往呢?”
“沒有,我是這裡的老闆娘,我看的清清楚楚。”陳美容一口否定。
“我對這件事情耿耿於懷。因爲他每次回家都很晚,身上還有女子的氣味,尤其跟老闆娘散發的氣味一模一樣!雖然香,但是騷。”
“所以你判斷他來這裡吃飯時,肯定帶着女子,對嗎?”陳美容問道。
“是的。當我第一次進來美容酒樓,就聞到熟悉的香氣!後來,無名再一次帶我過來入住,好奇心更加嚴重。無論走到那個角落,都是散發那種氣味,夾雜着草藥,所以我立馬聞出來了。”
“等下我就去沐浴!”陳美容小聲起來。
張青問道:“您說什麼?”
“沒事。”陳美容笑得不自然,“我想大掃除,換一種清香的氣味。”
“爲什麼?”
“你不是沒有習慣嗎?”
“其實,我很喜歡。特別是老闆娘身上散發的香氣,您不用換了。”張青眯着眼睛說道。
“聽你的。”
“再者說了,如果突然換了,老顧客肯定不習慣新的氣味,用餐的時候一點不香,下次肯定去附近的飯館,或者其他酒樓。”
“喵喵”院子裡面響起兩聲貓叫,使得黃駒衛停下腳步,搖搖擺擺的站不穩。
“醉了就回去休息。”無名說道。
“一罈女兒紅難不倒我,但是,這兩隻黃色花紋的貓好像瘦了,難看的要死。”
聽到這些話,無名望向牆壁的一角,籠子縫隙之間特別大,可以鑽出來。
“大俠,明日您走一趟,把它們送到美容酒樓,繼續讓張青照顧。如果它們留在這裡,有可能被我們活活餓死。”黃駒衛提出建議,“您怎麼樣呢?”
無名點點頭,表示自己的同意,畢竟沒有時間照顧,更何況是黃駒衛,隔三差五都去外面畫畫。
“對了,張青父親的命案偵破了嗎?”黃駒衛問道。
“張殄耀在藥鋪裡面被殺死,已經過去一個月半,還是沒有任何頭緒。嫌疑犯原本定在親家和客官,可是,錦衣衛和東廠查不到動機。包括衙門、西廠、玖局這三個機構!如果根據那條繡着五朵花瓣的紗巾,是紅顏色,這個證據有點勉強,之所以我們一直在搜查別的蛛絲馬跡。”
“大俠,他明明被一刀刺死,問題就在這裡,說明是武功高強的人。但是,張青的父親很少拉仇恨,不至於被殺死。”
“知道。”
黃駒衛嘆了一口氣,返回涼亭裡面,拿着一罈滿滿的酒喝完。
“你明日不用出工嗎?”無名一邊提問,一邊拔出三尺劍。
黃駒衛點點頭:“自從離開趙鯉以後,我畫畫的能力下降了不少。又傳到別人的耳朵,很少有人來找我畫畫,我如今過日子都有問題。”
“賣的不好嗎?”
“是的,您是不是跟蹤我?”
“臉上寫滿了惆悵,而且,這罈女兒紅一定很貴,你肯定把錢用光了。”
聽着無名說的話,黃駒衛並不感到驚訝,認定在太司懿的身邊待久了,就會學到一些推理。
“先生,要不要去應天府呢?”
“我很感謝您的好意!不過,我真的不想離開這裡。”
“爲什麼?”
“因爲她不走,我怎麼能擅自離開。其實,我有幾次好想回家,可那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爲。”
“你真的打算住在這裡嗎?”
“是啊。我怕那些江湖人士再來,如果沒有人留守宅裡,就給放火的藉口,到時候我們搬去哪裡。”
“嗯……”無名跳下來,準備坐到石凳,突然停下動作,一張疑問的眼神看去,“你怕什麼?”
“不怕。我只是擔心張青回來的時候,不知道我們去了哪裡。”
“那麼,我就有問題了,你到底喜歡誰?”無名擡起腦袋,目不轉睛的盯着黃駒衛。
黃駒衛驚訝的說道:“當然是……”
“張青?”
“我不知道您爲什麼有這種想法,她只是十五歲。看我,只有一所宅子的畫師,成日把工錢換成酒,如今連菜都吃不上。”
“你有那麼慘嗎?”
“是的。我又不是您,整日在外面行俠仗義,有很多人仰慕。只要劫富濟貧的時候,偷偷扣下一箱金銀珠寶,誰會知道呢!”黃駒衛說的好腹黑,但是心裡頭知道無名不是這樣的男子,也許是私下做生意。
“你打算跟在我的身後嗎?”無名冷酷的問道。
“想過,可是我不會武功。在行俠仗義的時候,萬一被官府抓住,就會暴露您的存在。而且,我沒有那麼聰明,每日都迷路中。”
“哦。原來你已經考慮那麼多了,值得我稱讚一下!”無名用欣慰的眼神看着黃駒衛。
“從您嘴巴里面說出來,我怎麼感覺那麼彆扭呢?”黃駒衛聳了聳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雖然不會說話,但是一直看在眼裡。”
“是嗎?對了,您那麼精明能幹,您不可能沒有注意周圍的人,爲了理解自己的能力到達什麼地步,就去太司懿的身邊當護衛。”
一針見血的話語出來,無名淡定從容的坐在石凳上面。
“您的確很厲害,我也是親眼見證過了。每當想起那些怪事,有一個人經常走在案發現場,好像操縱這一切。大俠,我對您來說算什麼?”
“摯友。”
“不用安慰我!在我還沒有離開趙鯉之前,無名這個名字沒有人知道,更何況我調查過了。雖然得不到結果,但是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信息。”
“好奇會害死貓,你應該聽過這句話。我並不知道你爲什麼要這樣做?但是,我對你來說是一個威脅的存在嗎?”
“不是,只不過您太神秘了,做任何一件事情我都不知道,如今我想知道。不過,對別人來說您是一個危險的存在,而且威脅到了一些人的利益。”黃駒衛說道。
“哦,誰啊?”
“要是講出名字,我覺得這個人活不過明日。大俠,您比我還清楚吧!”
聽到黃駒衛豁出性命說出來的話,無名吐了一口氣,望着桌面的酒杯。
這個時候,吹來一陣陣冷風,黃駒衛打了一個寒戰,立馬酒醒過來,看見無名坐在另一個石凳。
“我不應該口無遮攔,饒命啊,大俠!”
無名只是瞄了一眼三尺劍。
“對不起!”
“你爲什麼不逃跑呢?”無名問道。
“我能去哪裡。”黃駒衛站起來,望着天上非常圓的月亮,“您爲什麼也不逃跑呢?”
“這是我練劍的地方。另外,我如今可是玖局的人,非常好。”無名走到一根柱子,眼睛裡面映出高光,跟照下的白月光一樣漂亮。
黃駒衛感受到了寒冷的氣息,側臉一看,無名的面紗另一邊,一個圖案若隱若現。
“先生,以後要少喝酒,知道嗎?”
“儘量。”
“真是本性難移!”無名冷冷的說着話,“如果你能改掉,你也許能多活幾年。”
黃駒衛聽明白了,稍微點點頭。
“酒後吐真言,對男子漢大丈夫來說,是最致命的存在。你又有多少條性命呢?”無名眼睛裡充滿了認真,“雖然不想摻和你的事情,但是今日晚上的話。你說的確實有點過了!”
“那個……那個……”黃駒衛吞吞吐吐的說道。
“什麼?”
“那羣江湖人士還活着嗎?”黃駒衛問道。
無名瞪了一眼黃駒衛,冷冷的告訴道:“你想知道答案,你去查。反正我知道你的本事很大,對不對?”
“您不會……”黃駒衛嚥了一口水,感覺嘴巴乾裂,突然看向無名的三尺劍,“您不會已經動手了吧!”
無名把劍一拔,斬斷遠處的松樹根,壓着高高的圍牆瓦片。
黃駒衛緊張的冒出汗,瑟瑟發抖的坐回石凳,低着腦袋不敢出聲。
“你如今知道怕死了?”無名問道。
“那些人又沒惹您,爲什麼要處理掉?不是還有很多解決的辦法嗎?張青已經躲在安全的地方,是一個可以自由進出的酒樓,名字美容酒樓,也是一個不容易打聽消息的禁地。更何況有一位千戶大人罩着,江湖人士敢去那裡嗎?”
無名轉過身:“你一遇到事情,就在優柔寡斷,難道要張青被發現之後,你再哭哭啼啼地去報仇嗎?這樣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他們會下毒手嗎?”黃駒衛問道。
“雖然我敢保證紫薇三娘,但是我不敢保證一名男子。”無名透露一雙捉摸不透的眼睛,“他叫徐帚申。在沒有被追殺之前,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如今他只是認錢做事,還會在乎目標的生死嗎?”
“即使您說得對,理論上老闆娘還是要看到張青的真面目,在衙門裡面指認的時候,才知道誰是兇手。”
無名發出非常冷的笑聲:“徐帚申和老闆娘當然考慮到了這一點,之所以要趕快殺掉張青。你明白其中的道理嗎?”
“說來聽聽。”
“老闆娘殺害相公的嫌疑還在。萬一老闆娘找到張青,如果她反咬一口,你認爲誰會被判刑呢?”無名一副看破事情真相的樣子。
“可是,張青已經留下青銅劍,審案的神探不可能沒有考慮到吧?”
“那麼,我換一種說法,徐帚申力大無窮,拿起青銅劍簡直是輕而易舉。要是老闆娘僱他去殺人,然後僞裝了案發現場,變成盜竊案的模樣。”無名連綿不絕的說道。
“您這是在偷換概念!即使老闆娘有嫌疑,張青的確去了金銀珠寶鋪,這個記錄不能抹除。”
“你真的很單純。有誰看見她進去,不就那兩個人嘛!一個變成如今嫌疑犯的老闆娘,另一個已經變成屍體的老闆。”
“聽您說來,感覺您在包庇張青,我越來越認爲她是兇手了。”
“哎!我只是推理而已。不過,老闆娘和那羣江湖人士的確不好對付,畢竟有一定的經驗。”
“無論結果是怎麼樣,您到底有沒有殺人?”黃駒衛露出再一次確認的眼神。
“沒有。我可不想惹麻煩,要是被東廠和西廠纏上,一輩子脫不了身。包括如今被廢除錦衣衛,不過,玖局難說,他們只是偵破案件,抓住兇手的事情,一般交給錦衣衛。這樣一來,原本被廢除的錦衣衛,纔能有存在下去的價值!”
“也是。”黃駒衛拉過酒罈一看,裡面空空如也,只是散發着香氣濃烈的酒味,然後開口,“我相信您。”
涼亭旁邊沒有松樹和遮擋物,白色的月光照進來,映出兩個身影,卻在不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