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朽繼續說道:“從少女的穿着打扮來看,應該是一個大戶人家的令媛。但是,她那害怕出門的神情,已經習慣了被保護。”
“你能看出什麼問題嗎?”
“我也說不太清楚。雖然她身上帶着香囊,但是聞到一股藥味!如果少女沒有生病,家裡會不會做藥材生意呢?”老朽回答的時候,還帶着疑問。
“是嗎?”
“我是一個車伕,平時接觸的人少嗎?話說回來,我有嚴重的痛風,每隔六日抓一次藥。”
周徵文點點頭,畢竟自己的師弟也有,每次敷藥的時候,都得換一個地方待着,不能亂走亂動。
“人老不中用了。”
“你一定會好起來。”周徵文轉移話題的說,“那時候,你就認爲她和張青很像,對嗎?”
“對,可是沒有人相信我。”
“因爲少女的身形和氣味,所以認定了。還有嗎?”
“穿的那雙靴子。”
“有什麼問題?”
老朽露出着急的眼神,說明正在回憶,突然間,猛地從牀邊站起來,大聲說道:“我記起來了!當日,少女走上馬車的時候,布靴蹭了一下軲轆,然後蹲下來擦乾淨。那時候,我就想到了一段記憶,這是張藥師前年買的,我就在身邊,並把他載回家裡面。”
“這的確是最好的證明!”
“我以爲報官能領到賞錢。看來是錯誤的想法!如今一直在後悔,我當時爲什麼要那麼做?記得……我把張青父親送回家的時候,聊了很多關於他令媛的問題。我們真的很開心,到頭來,我想要利用這一點賞錢,苟且偷生的活下去。”
“一兩銀子,確實有誘惑力。”
太司懿終於開口:“事情已經過去了。然而,當時我們玖局一直在懷疑,也不敢相信!您是不是爲了騙取賞錢,纔會編造了一段謊話。另外,您載着少女去黃府,那麼近的距離,過來報官的時候,卻用猜測的口語,我們不懷疑您是騙子,纔怪呢。”
“神探,我是憑着良心報案。”
“如今知道了。對了,您說少女臉上戴着手帕,看清楚是哪種款式嗎?”
“當然。”
“請您告訴我們!”
“好。”老朽注視着太司懿的說下去,“就是一條昂貴的手帕,也許她出門太急了,忘記事先準備紗巾吧!”
“少女一直靠着窗戶坐嗎?”
“對,起初我認爲她是在防備,時間久了並沒有移動。我通過風吹起來簾子的縫隙,注意到了一點,她的眼睛總是看向窗外,尋找着目的地,或者想要知道有沒有人跟蹤。”
太司懿和周徵文同時點頭,因爲老朽觀察的很仔細,所以越來越相信。
“不過……”老朽停頓了一下,“她也許是懶得理我。”
“您說的有道理!”太司懿點點頭,“當時報案,又和如今說的話不一樣,纔沒有得到相信的原因。在我看來,就是您當時含糊不清,面紗和手帕是不一樣,解釋的時候,講的沒有特別清楚。再者說了,您總是在強調自己的記憶力很好,結果得到更多不相信的眼神。”
“神探,那麼,我的賞錢呢?”
“我們玖局找到少女以後,再給您。”
“什麼時候?”
“根據您兩次提供的證言,前後相差很多,也許是可以縮短尋找的時間。”
“我相信玖局的辦案能力。”
“您說,少女一直在防備,有沒有什麼舉動呢?”
“離我坐的很遠、用懷疑的眼神瞪着我、把手中的劍緊握着、等等!”
“看來她的防範意識很強。幸虧這位少女遇到您,要不然就危險了。”太司懿的視線放在米缸上面,“根據您提供的信息,我判斷出來了一點,少女根本不會武功。就如您剛纔所說,只是一個沒有出過遠門的千金小姐。”
話音剛落,周徵文站起來:“兄臺,今日的談話就到這裡,我們以後再來。”
這次私塾的教學時間是短學,爲期三個月,很多孩子陸續趕來。
私塾生活的第五日,周徵文和吳虢正在書房裡面,坐在木椅上面討論教學方針。
突然門口外面,出現了朱小將,戴着黑色頭巾,懷裡抱着一本書,用活蹦亂跳的雙腳一直向前走去。
周徵文見到這一幕,心裡頭非常高興,只見朱小將滿臉笑容的表情,再也不用擔心逃學的場面。
隨着激動的心情,周徵文撇下自己的師弟,來到了後院的涼亭。
朱小將正在翻開書本,露出一臉認真的表情,使得手中的毛筆提起來,慢慢的沾上墨水。
周徵文站在不遠處,並沒有打斷朱小將。
一刻鐘以後,朱小將伸了伸一直勾着的身板,便問道:“先生,您什麼時候站在我那裡?”
周徵文沒有回答,卻露出笑容,慢慢悠悠的走進涼亭,拿起桌上的書本,認認真真檢查裡面的的文章,字體工整漂亮,寫滿了十頁。
“先生,我寫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你的覺悟很高,尤其是這篇文章。”周徵文坐到朱小將對面的凳子。
“真的嗎?我以爲自己理解錯誤了呢。”朱小將開開心心的把書本拿回來,然後合上,放在桌面。
“你很聰明,只要用心解答,將來一定能考中狀元。”
“我可以不可以玩一會兒?”
“當然,那麼,我能加入嗎?”
朱小將坐在石凳上面,怔住了一下,接着站起來,朝着牆角跑去,找來兩根很短的竹子。
周徵文露出疑惑的表情,並不知道是什麼遊戲,只是緩緩地起身,並沒有走出涼亭。
“先生,過來啊!”
“早知道我事先調查一下,最近學子們都玩什麼。”周徵文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走出涼亭。
這個時候,朱小將緊緊的拿着兩根竹子,跑向前一步,遞了過去:“先生,我可以教您。首先我們一人一根,騎上去以後,可以在後院裡面亂跑。”
“好吧。”周徵文照着做了,坐上竹根的一剎那,彷彿感受到了身後的千軍萬馬。
“您怎麼樣?”
聽着朱小將的問題,周徵文笑了笑,側臉以後,看見朱小將的布包破了一個洞。
朱小將仍然在跑來跑去。
周徵文立馬停下來:“走,我幫你縫好。”
來到一間雅房,朱小將被眼前的書籍驚到了,就像小鹿亂撞一樣,想要得到其中的一本書。
周徵文走到木桌的旁邊,尋找針和線。
“小將,把你的布包給我,縫好以後,我們繼續去玩。”
“先生,可以送我一本書嗎?”朱小將問道。
“可以。”周徵文接過布包,開始忙碌了起來,“你挑中哪本了?”
“放在第三層的《三國志通俗演義》。”
周徵文欣慰的笑道:“如果你想知道前朝的歷史,先生可以講,反正今日的課已經上完了。”
聽了周徵文說的話,朱小將高興的蹦蹦跳跳:“我想知道曹操如何打敗劉備?”
“這個……”周徵文思考了一下,“從先生的角度來看,我認爲沒有勝負,因爲最後的贏家是司馬懿。”
“還是自己看得過癮!”
“真的很抱歉!是先生掃了你的興趣,吶,布包已經縫好了。”周徵文遞給朱小將,作爲轉移注意力的理由。
朱小將走到木桌的旁邊,用雙手接住,仔仔細細的查看布包,只見破洞的地方,縫得像一朵花。正當入迷的時候,不知何時轉過身,碰到了一堆紙張。
周徵文快速的蹲下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周徵文聽着朱小將誠懇道歉的語氣,心裡頭沒有火氣,慢慢吞吞的撿起滿地的紙張。
“我來幫忙。”朱小將快速的趴在地面,突然看見一張少女的畫像,感到好奇就拿到手裡,“先生,這是您畫的嗎?”
“給我。”周徵文用力的搶過來,嚴肅的表情並沒有消失。
朱小將不理解周徵文生氣的原因,加上粗暴的舉動,站在書房裡面不敢離開。
“小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許是我太過敏感,因爲這張畫像非常的重要。”
聽了周徵文解釋的話,朱小將明白的點點頭。
周徵文摸了摸朱小將的腦袋瓜,心存疑惑的問道:“你怎麼看得懂如此複雜的書籍呢?”
朱小將玩弄着布包的帶子:“我父親是一位秀才……”
“難道他落榜了嗎?”
“對,每次參加科考,每次不中。但是,他並沒有放棄,希望自己出人頭地。自從我出生以後,就在我耳邊唸叨三字經,弟子規等等!”
“倒是聽說過一些傳聞,在城外住着一個秀才,名字叫朱魁,聰明絕頂卻落榜,很多人認爲他被詛咒了。”
“那就是我父親!先生,您覺得落榜的原因是什麼?”
聽到朱小將的問題,周徵文就在腦袋裡面快速思考,然後說道:“有其父必有其子,這樣說來,朱秀才應該是滿腹經綸。其實,落榜的原因有很多種,最常見的就是不理解題目,其次,就是有人在背後搞鬼。不允許你父親當上狀元,如果這樣理解下來,朝廷中應該有仇人。”
朱小將雖然聽不懂,但是臉上不出反應。
爲了年齡十歲的男孩能明白,周徵文繼續說道:“意思就是,你父親得罪了別人,只要每次參加科考,都會被除掉名字。”
朱小將點點頭。
周徵文問道:“對了,你父親平時都做些什麼?”
朱小將撓了撓頭,這纔想起與父親的記憶,然後回答:“在家裡舞文弄墨,在外面結交知己,晚上回來的時候,他給我買來很多兵器。”
“啊!爲什麼?”
“希望我不要像他一樣,無所事事的待在家裡苦讀,並沒有得到好的結果。”
“先生相信你。對了,聽說你父親還會武功?”
“是的,所以我被欺負的時候,都用他教我的招數反擊。”
“你做法是對的。不過,我們先要講道理,還有,千萬不要輕易奪走別人的性命,你記住了嗎?”
“嗯。”
“你父親的身手是不是很厲害?”
“我記得有一次,父親從外面醉醺醺的回到家裡,一把抓住我,接下來,他給我演練了一套刀法。他說,如果我能學會了,照樣可以當狀元。”朱小將露出好奇的神情。
“應該是武狀元。”
“先生,其實我知道父親是被殺死的,我真的很想爲他報仇。”
“冤冤相報何時了!小將,以你的天資聰明,將來一定會當大官。”
“是嗎?對了,先生,武狀元有權力嗎?”
“你先聽我說完這段話。我們的皇上是出身貧苦,推翻元朝以來,他害怕民間的武人,一直沒有使用武狀元制度,即使是有武功的狀元,並沒有任何待遇。”
“如果我當上了錦衣衛,權力是不是很大?”
周徵文解釋的餘溫還沒有散,聽到這句話,一瞬間臉色蒼白,趕緊捂住朱小將的嘴巴,這纔看向敞開的大門。
“先生,我都快要憋死了,您能不能鬆開雙手?”
“對不起。”
“您爲什麼這麼害怕?”
“因爲……”
朱小將並沒有聽到周徵文說完,只見猶豫不決的表情,臉上根本沒有血色。
“好吧!要是先生不告訴我,回家之後再問別人,肯定會得到滿意的答案。”朱小將轉過身,裝作要邁出腳步的樣子。
“等下。”周徵文嘆了一口氣,“你應該聽說過這句話:錦衣衛辦案,閒雜人等迅速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