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烽去應天府的第五日,是十一月底,李窿帶着家丁和下人追債了,在京師跑來跑去。
府邸裡面,剩下趙鯉、李沓子這兩個人。
李沓子目不轉睛的看着天上,烏雲密佈,低下腦袋,立馬走出客堂,不久之後到了後院,對着趙鯉說道:“我兄長馬上要回來了,要不要我幫你煮飯炒菜呢?”
趙鯉正在猶豫不決,同時感到身體不適,然後放下曬好的衣袍,無奈之下點點頭:“好啊!只要你幫我把柴劈了,別的事情不用管。”
李沓子看見趙鯉非常不樂意的表情,心裡多少有點生氣。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李沓子問道。 wωw ✿ttκΛ n ✿℃ O
“沒有。如今您是我的長輩,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膽,纔敢那樣對您說話。”
“真的沒有嗎?”
“真的,我們最好不要走得太近,不然都沒有好果子吃。”
“噢!”
“你想什麼呢?”
“當然是你了。”李沓子一臉壞笑,慢慢的接近趙鯉身邊,“嗯?還是熟悉的香氣,好啊!這就是處在青樓的女子。”
趙鯉無法接受這個說法,露出憤怒的表情,然而,肚子傳來刺撓,才忍不住脾氣。
距離越來越近,李沓子把趙鯉按在磨臺上面,用右手快速的撩起襖裙。
不知道哪來的力量,趙鯉伸出雙手,把李沓子推出很遠,重重地倒在地面。
李沓子緩緩地擡起腦袋,露出一臉得不到滿足,然後爬起來,就整理了衣袍:“我侄子已經好幾日不在家了,小鯉,你怎麼忍得住呢?”
趙鯉急急忙忙的放下襖裙,再摸了摸肚子,並沒有事情。
李沓子說道:“他的確是一個相公,但冷落了你,這就是他的不對。”
趙鯉沉默不語,正在整理凌亂的頭髮,也正在看着周圍。
“你不是想要錢嗎?給你就是。”李沓子從內側衣袍掏出十幾張銀票,往天上一拋,隨着大風一吹,十幾張銀票飄落下來。
“我確實爲了錢才嫁給禽獸,不過,我已經有喜歡的人。請您不要糾纏着我,聽到了沒有?”趙鯉說道。
“一名青樓女子還想要幸福,真是可笑至極,別做白日夢了。”李沓子說出非常嘲諷的話。
“我承認我是青樓女子。然而,您呢?就是吃軟飯的二老爺,而且,您已經是不惑之年。”趙鯉大聲起來。
院子裡面,充滿了互相嘲諷的聲音,幸虧沒有人聽到。
“你這個賤人!”
“怎麼樣?有事情嗎?”趙鯉一邊邪魅的笑着,一邊問道。
“我就不信我今日得不到你。”
“不要過來!”
轉角處突然傳來一個腳步,聲音很沉,李沓子停下前進的動作,向右看去,只見庖子揹着大米袋。
十二月底,大雪紛飛覆蓋了應天府城裡城外。
沈萬三得了一道聖指,就在應天府傳授管理國庫的知識,膽大妄爲的召集一大批官員,坐在名叫“內庫”的房間裡面。
窗外飄着峨眉大雪,由於大風颳來,讓峨眉大雪飄進門扇的縫隙中。不過,房間裡面燒着幾堆火盤,熱得所有人大汗淋漓,兩邊的袖子差點燒焦。
“皇上正在召見沐英,今日由我來開頭。”沈萬三把雙手放在火盆上面,“國庫空虛,如果裝不滿的話,我們都會遭殃!經過調查以後,支出方面出現了一個漏洞。”
“是誰在記賬?”一個膀大腰圓的官員說道。
“二十二年前,國庫已經處於供應不上的狀況,好像有人動了手腳,變成一股爲十分的支出。這樣下去,我們都要傾家蕩產,也拯救不了空虛的結果。”沈萬三說道。
“要不要我們先追查是誰在背後控制呢?”李一烽提出意見的時候,時刻注視着一羣官員的眼神。
“好辦法!”沈萬三點點頭,“可是時間緊迫,明年晉王和燕王就要北伐,又得花一大把一大把的銀兩。”
“我可以提拔一個人嗎?”李一烽再一次大膽進言,“調查和籌備同時進行,這樣就不會耽誤皇上心中的計劃。”
“你先說那個人的名字吧?”
“關於他的事情。”李一烽把說話聲調高,“只要在京師待過,都會知道有一名斷案如神的男子。這名男子聰明絕頂,抓過無數的罪犯。我毫無誇張的認爲,他是罪犯的剋星,如果膽敢在他眼前撒謊,一眼就會看穿。我認爲長輩們都認識這名男子,他整日穿着黑色的衣袍,不在乎別人的看法,甚至拒絕進入即將設立的東廠和即將設立的西廠,包括被廢除的錦衣衛。”
聽到這些講述的話語,沈萬三感覺好像聽過,用手指沾了一下茶水,寫在木桌上面。
“是他,太司懿。”李一烽笑容滿面的說道。
一大批官員聽着李一烽喊出來的名字,立馬低頭,陷入沉思。
“哦,原來你推薦的人就是他!”沈萬三露出感興趣的表情。
“要我馬上飛鴿傳書嗎?”李一烽問道。
“太慢了!我直接用八百里加急文件,這樣就不會浪費時間。如果害怕邀請函弄丟,就分成八份,同時送到京師的玖局。”
“那不是太浪費資源了嗎?收稅人員短缺,要是派去太多,豈不是損兵折將嗎?”
“不愧是李氏家族的少爺。”
“過獎了。”
“信差怎麼樣?”
“不不用那麼麻煩!行囊我已經收拾好了,只要一匹快馬,不用半個月就到達京師。”
“啊?”
李一烽立馬站起來,恭敬的點了一下頭。
“你這不是搶了信差的飯碗嗎?”
“我只是在替皇上做事。”李一烽知道形勢不對,抱了抱大腿的說道。
沈萬三點點頭:“說得好,我們都是臣子,每一件事情都要代替皇上分擔。”
“如果我走了之後,誰來籌備軍餉呢?”
“李公子,你可真是一個人才,什麼事情都考慮清楚了。難道你想攬下來嗎?”
“我盡力而爲。新人不努力,回家就得挨我父親的責罵。”
“你這是在抱怨李員外嗎?他雖然告老還鄉,但是威信留在應天府。不能亂說,有很多人盯着你呢!”沈萬三一臉壞笑的說道。
李一烽跟一羣官員道別以後,來到自己居住的房間,拿着揹包往門口走去。
突然間,停下來一輛馬車,穿着龍頭衣袍的男子掀開簾子,就被年輕人攙扶到了地面,一套蟒服,是黑色的布料,腰間戴着一把繡春刀。
“這是送給我的快馬嗎?”李一烽一邊觀察,一邊問道。
年輕人剛想拔出繡春刀,站在前面的男子回頭一瞪,立刻單膝跪下,然後退開五米遠。
“如果喜歡就送給你,怎麼樣呢?”
“好久沒人那麼大方了。謝謝您的好意!但是,我不能收錦衣衛的東西。”
“哦?”男子笑了一下,望着遠處的年輕人,表情有點嚴肅。
“我告訴您吧!”李一烽悄悄靠近,衝着男子的耳邊說話,“不用擔心,我會爲您守住秘密,絕對不會透露身上的兩件衣袍是偷出來。”
“公子,你眼力不錯啊!是個人才。”男子又驚又喜的說道。
“過獎了,也許是我從小跟我父親的原因。”
“嗯。穿這種黑袍的人的確有很多,咱以後會限制一些。”
“您說笑了吧?”
男子覺得話題很有趣,轉過身,留下一個富麗堂皇的馬車。
來到應天府書院的門口,一個蒙面人從屋檐飛下來,單膝跪在地面:“主子。”
“交代給你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男子霸氣外露的問道。
“那日攔路的年輕人是太司懿,如今在玖局當職,老百姓都稱他爲神探。不過……”
“什麼?”
“他是鬼人谷教出來的徒弟。”
“有點難辦!”男子坐到臺階上面,“對了,李窿的令郎叫什麼名字?”
“李一烽。”
“咱很喜歡這個年輕人!要是他能進入內庫,沈萬三那羣老傢伙肯定坐不住。”
“明白。”蒙面人快速的站起來,腳尖蹬了一下,倒退着飛出書院的牆外。
從應天府到京師,又用到了一個月的時間,李一烽終於到了家裡,富麗堂皇的馬車也變得髒兮兮,軲轆已經裂開。
李一烽走進熟悉的大門,院子裡面原本落下的雪,被下人掃得乾乾淨淨,腳底不是很涼。站在院子裡面,看了一眼客堂,一個圓潤的身形坐在椅子上面,正在縫一件小衣袍,透露的表情非常幸福。
“少爺!”家丁和下人停下腳步,突然喊道。
趙鯉聽到外面的聲音,激動的站起來,卻被圓鼓鼓的肚子拖累,差一點倒下去。
“這是?”李一烽趕緊跑進客堂,把趙鯉扶住。
“我正在做衣袍,等到孩子出生以後,就不用穿別人縫的東西。”趙鯉把桌上的布料拿起來。
李一烽驚訝不已的看着肚子,視線向上移去,只見趙鯉並沒有濃妝豔抹,就像鄉下來的丫鬟。看到這一幕,李一烽露出笑容,認爲趙鯉再也不是從前的青樓女子,而是如今的一位賢妻良母。
“我是不是老了?”趙鯉笑着問道。
李一烽搖搖頭,更加喜歡如今的趙鯉,突然抱起來轉圈圈。
趙鯉臉紅說道:“公公還在睡覺,千萬不要吵醒他,要不然我又被責罵了。”
“我父親身體不好嗎?”
“沒有,人老就會那樣,我們應該多包容。”
“原來如此!你這麼早起來幹嘛?”
“一邊等你一邊縫衣袍。”
李一烽好奇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這個時候回來?”
“相公,我雖然把時間算錯,但是終於等到了人!”趙鯉努力的伸出雙手,清理貼在李一烽頭髮上面的雪花。
“難道你每日都在等我嗎?”
“不是啦!最多五日,我按照你上次去京師的路程,以爲這次只要一個月半。”趙鯉傻笑着數手指頭。
李一烽第一次看見那麼蠢萌的趙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還是有點不適應。
“看來是我算錯了。”趙鯉說道。
李一烽突然說道:“娘子,我先去沐浴更衣,我纔好去見父親,等我回來啊!”
走出客堂,突然感受到了一雙眼睛盯着過來,李一烽停下腳步。
趙鯉坐到椅子,心裡卻忐忑不安。
踏雪尋人的聲音響起,李一烽側臉看去,穿着棉袍的李沓子走過來,到達一棵枯樹下面,渾身顫抖,不敢靠近李一烽。
“叔父,以前的事情就那樣過去吧!好了,京師的債務就交給您來負責,千萬要按照我的計策,要不然沒有人借錢。”
“嗯。”李沓子稍微點頭,“你不怪我嗎?”
“我們可是一家。”
半個時辰以後,趙鯉推門進來,看見李一烽正在穿新的衣袍,拖着肚子走過去:“相公。”
“今晚再說!”
趙鯉突然一臉不高興:“好吧。”
“那個……家裡有沒有什麼事情啊?”
“自從你去了京師以後,追債越來越難,追債越來越慢。”
李一烽點了點頭,正面對着趙鯉,把修長的手臂張開。
趙鯉一邊幫忙繫腰,一邊問道:“你見到皇上了嗎?”
李一烽感受到了好奇的目光,就親一口過去,並沒有回答。
趙鯉捂着紅色的臉。
“對了,京師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李一烽問道。
“無名的人氣越來越高,甚至超過了神探。”
“我指的是案件?”李一烽走到木桌的旁邊,倒了一杯茶水,立馬飲下去,“都抓到兇手了嗎?”
“沒有,因爲下雪的原因,所以很多人不積極。”
“不是還有無名嗎?”
“他一直在當護衛,並沒有想過升職,每一次抓到罪犯,都是無私奉獻的交上去。”趙鯉慢慢的靠近李一烽,身材瘦小,但是很有活力。
“哦,看來那些案件的確不簡單。”
“是的,我還聽說……玖局丟失了兩件證物。”趙鯉說道。
“我聽說了。啊,你這兩個月過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