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國,春日瀰漫,四處本應飄散着青草花香。可邊城小村鎮正被一場瘟疫洗禮,空中只有四處瀰漫的死屍浮塵氣味。
“小哥,”袁老擦了擦額上的汗水,站起身來,揭了面上的白巾,對一旁埋首煎藥的男子道:“這疫情也穩定下來了,你先回去吧!陸姑娘許久沒了你的消息,怕是要日夜惦記的!她也有近八個月的身子了,若是有個閃失也不好……”
“是啊,沒想到耽誤了這麼久……”
阿默揭了白巾,望了望不遠外駐紮的士兵,“……但似乎王城有了什麼動靜,我原本想等兩日看看……”
“哎,”袁老鄙夷地望着不遠處駐紮的軍營,“民不聊生之際,竟然爲求自保,袖手旁觀也不出力,不過幸而沒有封城焚村……咱們的努力還是有些作用的……”
阿默望着遠處飄揚的青龍旗,眼中深沉如暗潮。
“袁老,我得回去,”男子直起身來,“這裡就交給你了!”
“好,有大白,我也費不了什麼力氣,我看看穩定下來這裡,也趕回去,詩婉一個人,總是冒冒失失的,我也是不放心,你路上小心,聽說最近好多處暴雨,沿路山石多……”
“我知道,”男子翻身上馬,“您一個人也要多小心!”
醫館中,小妹抱着寶寶,來給錦瑟的兩個孩子餵奶。
“小妹來了,”詩婉慌忙起身,將巾白遞了過去,“快,我還想着去找你,你就來了,巾白都餓哭了,我煮了米湯他不喜歡喝,還是喜歡你……”
小妹將寶寶遞給了詩婉,“寶寶讓乾媽抱一會兒,孃親要給小哥哥餵奶了……”
“別說,這孩子還真可愛,我當真喜歡上了……”
小妹低頭吻了吻懷中的巾白,眼神微微有些猶豫,哀嘆一聲,“錦瑟臨走前交代,要將他們送給他們生父……”
“什麼!?”詩婉驚慌起身,險些將寶寶扔出去似的。
“你,你小心些,”小妹只覺得心裡一飄忽,盯着寶寶囑咐,“你小心些!還是乾孃呢!”
“哦,哦……”詩婉抱得緊了些,轉眼望向小妹,“一定要送走麼?我這幾日照看他們也都有了感情,實在捨不得……”
“生父啊……”陸小妹眉頭微蹙,“主要問題是我也不知道他們的生父也現在在何處啊……我自身難保,怎好去找……”
詩婉聽出來不對勁了,小妹身份離奇,她一直懷疑小妹就是那個通緝的廢妃尚筱舞,可始終沒有證據,而這孩子的生父,小妹似乎也認得……
詩婉嚥了咽,小心探問:“他們的生父……是誰啊?”
“……”陸小妹眉頭打成了結,半晌才答非所問道:“婉兒,你看看,這附近有什麼好人家麼?將這兩個孩子趁早送去吧……生父,還是不知道的好……”
“不!”
詩婉堅定道:“這兩個孩子我撫養就是了!我不送走!”
陸小妹打量着激動的詩婉,有些奇怪,凝眉道:“你……一個未婚女子,帶着兩個孩子,以後可怎麼辦?你還要嫁人的……”
“大不了不嫁就是了!”詩婉哄勸着懷中的寶寶,眼神哀怨,“我原本也是孤兒,有這兩個孩子陪我,也好……”
“……”
陸小妹吻了吻懷中的巾白,不捨地看他吃得正香,一雙眼睛黑白分明,滴溜溜地望着自己的可愛模樣,忍不住也想疼愛他。
如果不是自己身份尷尬,留在自己身邊只能多一分危險,她也不捨得將這兩個孩子送人,好像……是自己親生的一樣……
“這兩個孩子看來也不足月,尤其是巾白,生得瘦小可憐,倒還不如寶寶了,”陸小妹望向詩婉,“暫且留在這吧,我還能幫着喂喂,現在送走,也實在可憐了……”
“嗯……”詩婉笑了笑,“等過幾日公子回來了,肯定歡喜得不得了!到時候讓他猜猜哪個是親生的,怕是都猜不準呢!”
陸小妹莞爾,“他總說想要個女兒,說有了兒子會和他搶我,現在,又多了個小巾白,到時候徹底沒有他的位置嘍!”
“哈哈……”小巾白張口小口笑出聲,好像聽懂了一樣。
這樣相安無事地,又過了兩日。
入了夜,陸小妹數日子,生下寶寶,已經第九日了,阿默還是沒有回來。
“你在哪呢?”幔帳中女子輕輕地擡手撫摸身邊安然沉睡的小寶寶,輕聲嘆道:“沒想到寶寶都出生了你還沒回來……寶寶都長大了好多,院子裡的牡丹也都開了花苞,你什麼時候回來?總不能花兒都落了纔回來吧?”
陸小妹溫和地看着寶寶吐了個泡泡,俯身吻上嬰兒粉嫩的脣。
“這安靜的模樣,還真像你爹爹,”陸小妹看着榻上安睡的寶寶莞爾,“等長大了也和你爹爹一樣,成爲個善良溫暖的人……”
屋外忽然刮來了疾風,陸小妹望着窗子上閃過的影子,心忽然一緊,然後急忙起身,披了件外衫,將寶寶安置在牀榻最裡邊。
她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
門外,被半月照得微亮的院子裡,立着一個人。普通的白衣,負手背對着她立在院子中央。
陸小妹合上了門。
握着前襟的手微抖,呼吸似乎都被攫去了似的,聲音夾雜着寒意,貝齒因驚慌而打顫,幽幽地吐出三個似乎來自地獄的三個字:
“祁冠宇……”
男子轉身,依舊是風華無雙的容顏,月夜下的白衣男子,腰際掛着一柄長劍,劍柄上的紅色寶石閃爍奪目。
祁冠宇冷笑上前,“能認出來是我,不是他麼?尚筱舞,這一次,你讓我找的好辛苦……”
“你,你爲什麼……找我……”
陸小妹只覺得身體裡有兩種力量在撕扯,一種力量如火,是憤怒的痛恨的,恨不能親手殺了眼前的人,第二種力量如冰,是驚懼恐慌的,這個人如地獄來的惡鬼,要帶她重回地獄去……
“我說過,你是我的,哪裡,都不能去,你竟然不惜毀了容逃走……你逃了那麼多次,還是被我找到了,答應我不再離開……爲了尚陽你又逃了那麼多次……”
男子已經走到她身前,擡手將她抵在木門上,“這次離開又是因爲什麼?嗯?因爲那個銀奴?怎麼,愛上你養的面首了?懷上野種,實在沒臉待在我身邊了?”
“你殺了尚家全家!離開你,與阿默無關!”
陸小妹惡狠狠地瞪着眼前的男子,連呼吸都開始急促,想拉開距離,卻被抵在門板上動彈不得,“你利用我……只爲了你的霸業,爲了什麼牡丹花水之力!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尚筱舞,”祁冠宇眉眼冷峻,俯身上前,鉗制着女子躲閃的臉,逼着與自己對視,“我說過的,我說過愛你,難道你忘了嗎!?”
“騙子……”
陸小妹忽然想到往事,禁不住爲自己曾經的愚蠢矇昧而氣紅了眼,聲音哽咽顫抖,伸手揪住了男子的衣襟:“騙子!你愛我,卻殺了我的親人?毀了我最珍視的茶莊?甚至不惜攆走了尚陽……你還要殺唯一對我好的阿默……你愛我就是要毀了我嗎?!”
“那個銀奴對你好?”
祁冠宇冷笑,伸手握住了女子的手腕,反制在她頭頂,逼近女子耳畔,譏諷道:“他又有什麼好?讓你心甘情願地跟着他?嗯?他,還長了一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吶,尚筱舞,和他睡的時候,你可能分得清,要你的是他,還是我?”
“他和你不一樣,”陸小妹被壓制住,全然無法,但仍然冷冷地瞪着眼前的男子,“他至少不會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