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蘿的面色一沉,加快腳步走了進去。
她剛一進去,便看到坐在牀邊臉色慘白的夏侯衣衣,北堂此刻正閉着眼睛躺在他懷裡,而夏侯衣衣身上用來禦寒的披風還沒解下來,很顯然是剛剛纔到王府。
而站在牀邊的北洛洛長大嘴巴嚎啕大哭,本來這房間裡就亂,如今她再一哭,就更讓人心煩意亂。
夏侯衣衣冷冷地瞥視了她兩眼,她因爲害怕哭的更大聲了,嘴裡還斷斷續續喊着父王。
齊蘿走進去了又退了出來,她拉過守在一旁的侍女悄聲問道,“你可知公主和王爺爲何會吵起來?”
那侍女不敢有隱瞞,便將自己聽到的都說了出來,“公主來的時候並沒有讓人通報,直接就闖進去了,恐怕是驚醒了郡主,郡主嚇得哭泣不止,王爺心中來了氣便吼了公主幾句。”
她入府多年,是第一次見公主放下身段和王爺吵得這麼兇。
齊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這纔再一次走了進去。
夏侯衣衣以爲是御醫來了,擡眼望來,這纔看到齊蘿,她眼眸中的凜冽緩了緩,揚聲說道,“齊蘿,你來的正好,王爺好像毒發了。”
齊蘿重重的點了點頭,這是距離上次出事一年來他第一次毒發,她走過來爲他探了脈。
脈象顯示他並無任何的異常,他體內雖然還有罕蛇的毒素,但已經是微乎其微了,如今看他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她也束手無策。
只好還像往常一樣喂他吃了藥,讓他沉睡着,等第二日再看。
北洛洛似乎聽懂了什麼,在齊蘿進來之後,她的哭聲便停下來了,只是身子還抽動着,看起來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齊蘿抱着她走出了北堂的房間,其實她隱約覺得北堂應該不會有事,畢竟體內存留的罕蛇的毒素已經幾乎可以接近爲沒有,只是她到現在也沒有研究出如何能徹底清除他體內的毒素。
她也像當初給朝景放血一樣給北堂放過血,可毒素依舊還存留着。
夏侯衣衣眉眼含霜的從屋裡走出來的時候,她深深地看了眼齊蘿,示意是有話和她說,正巧她也有話要和她說。
齊蘿將懷裡的北洛洛遞給了站在一旁候着的賈芸,輕聲吩咐道,“帶郡主回去休息。”
“是。”
“不要,我要孃親摟着睡……”
北洛洛可能是睡醒了,如今眼睛腫的發燙卻還是沒有繼續睡,而是一邊膽怯的看着夏侯衣衣,便伸出胳膊要齊蘿抱着。
齊蘿看了眼賈芸,冷着臉說道,“還不下去?”
賈芸的身子一愣,慌忙抱着北洛洛離開了,在這期間無論北洛洛怎麼苦惱,皆被她無視。
因爲她也想給洛洛上一課,小孩子總會長得,並不是心裡不高興了哭一哭就會有人來抱着哄她。
夏侯衣衣眉眼緩了緩,冷聲說道,“你倒是捨得。”
她指的是北洛洛,剛纔她不過是驚醒了睡夢中的北洛洛,北堂竟生氣了。
其實這段時間她一直和他們的孩子住在一
起,真的有種不願意回來過問世事的感覺,所以她也理解北堂。
可是轉念一想,北洛洛又不是他親生的,他這麼對她不過是因爲他把北洛洛看成是他和齊蘿的孩子罷了,只要是和齊蘿沾邊,他就像變了個人一樣,夏侯衣衣只要一想到這個,心裡的躁火就會躥升。
齊蘿臉上的神色沉了沉,許久不見,她感覺衣衣表姐也變了許多,她似乎比以前更冷漠了,但又好像那向來冰冷的眼眸中多了些柔和。
總之,讓人很費解。
但是她如何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要回西京了。
“衣衣表姐,孩子可好?”
簡短普通的四個字,卻讓夏侯衣衣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她的臉色變得柔和了些,緩緩說道,“一切都好。前幾日,本公主頻繁的夢到攝政王性命垂危,因太過擔憂便日夜兼程趕了回來,早知道我的回來會給他帶來災難,本公主情願一輩子和孩子呆在一起!”
齊蘿透過夏侯衣衣的那雙眸看到了過去的自己,當初的她就是這麼想的,她要一輩子和朝陽在一起。
如今只要一想到朝陽兩個字,她的鼻頭都會酸澀無比,眼淚不爭氣的從眼眶中落了下來。
其實有時候她也會安慰自己,大不了和朝景再生一個,也叫朝陽!
她擡起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淚漬,輕聲說道,“衣衣表姐,我和北堂的兩年之約已經到了,我本想明日回西京,可今夜他突然毒發,我便等着他好了再走。”
她已經離開朝景兩年了,也不差這兩天。
夏侯衣衣的冷眸怔怔地看着她,脣微微抿了抿,說道,“齊蘿,前兩日本公主的人探聽到這幾日賢王宴請四國的王宮貴胄前往西京,給小世子慶生,北堂想必也收到了請柬。”
其實這兩年來,南隋和北唐的關係並不好,甚至在兩國相交的地界頻頻有戰亂髮生,可是畢竟朝景與夏侯皇室沾親,如今又是爲了孩子,並不涉及政事,因此請柬想必一早便送來了。
齊蘿的嬌軀一震,腦海中瞬間空白一片,朝景有孩子了?
她的身子輕輕一搖晃,瞪大眼睛望着夏侯衣衣,聲音都變得沙啞了許多,她死死的咬着下脣瓣問道,“你可知小世子的生母是誰?”
夏侯衣衣輕嘆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是燕楚國君最小的女兒李瀟姌,聽聞李瀟姌在一年前便被迎入了西京,住在賢王府,只是一直都未向世人公開。”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齊蘿身上,其實李瀟然是一個月前才被宇文軒迎入西京的,他有意要撮合她與賢王,住在賢王府也不假,但賢王府的小世子的生母一定不會是她!
這些日子她雖然不過問世事,可也聽到了些風聲,那孩子似乎是兩年前朝景從皇宮裡抱出來的!
可這件事情她一定不會和齊蘿說起,因爲她現在要做的便是將她留下來,留在北堂身邊,因爲只有這樣,北堂才能活。
齊蘿忽地苦笑了一聲,她滿眼含淚的望了一眼北唐的夜空,冷聲問道,“表姐可知那小世子叫什麼名字
?”
如果他叫朝陽,那朝景就太過殘忍了些!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撫上自己的心口,如今她的心裡像是被人寸寸剜心,她感覺呼入的空氣中都瀰漫着血腥味。
夏侯衣衣的嘴巴一張一合,回道,“朝陽。”
“呵!呵呵……呵呵呵……”
齊蘿笑着笑着眼淚就從臉頰上滾落了下來,她痛苦的弓着腰背將自己蜷縮了起來,這一刻她只覺得痛徹心扉。
朝陽是她給他們的孩子取得名字,朝景何其殘忍!
夏侯衣衣緊皺着眉望着她,低聲問道,“齊蘿,你還好嗎?”
她知道她會很痛苦,可沒想到她竟會如此,如今看着她這般痛苦的模樣,她心裡也很不好受,但她也只是將李瀟姌入西京的時間提前了而已,其他的話都絕對是真實的。
她的話音剛落,便看到齊蘿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眉眼間落滿了霜寒,擦乾了自己臉上的淚漬,她輕聲說道,“呵!早已是滿身瘡痍了,好與不好還重要嗎?”
她告別了夏侯衣衣之後,便去了北洛洛的房間,她不敢回自己的房間,因爲那裡到處都落滿了朝景的身影,她原本感覺自己再不回西京,她就要得神經病了!
可如今,她覺得她回不去了……
這天晚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但是這一睡,她睡了整整兩天,她甚至有一種不想再醒來的衝動。
因爲只有在睡夢中,朝景還是那個她熟悉的朝景,還是那個她可以斬釘截鐵的和別人說,他會等她回去的朝景!
她不敢睜開眼睛來面對這個世界,她怕她會失去活下去的信念,她就像是一根在風中搖曳的小草,隨時都有可能受不了強風的襲擊而脫離地表。
“孃親,孃親……”
她隱約聽到有個孩子在叫她,她睫毛動了動,眼淚順着臉頰流了下來,這孩子是朝陽嗎?
朝陽,我的寶貝,是你在喊孃親嗎?
“孃親,孃親你快醒醒……孃親……嗚嗚……”
齊蘿的心被孩子的哭聲融化成了春水,她的眼皮緩緩閃了閃,這才睜開了雙眼。
率先映入她眼簾的便是北洛洛梨花帶雨的模樣,她的眼眸裡落滿了失望。
是啊,怎麼可能是她的朝陽,朝景連名字都沒爲她守候住,如今就連朝陽這個名字都變成了別人的。
呵!
齊蘿舒了一口氣,伸出手爲北洛洛擦去臉上的淚漬,她沙啞的聲音響起,“洛洛,你哭什麼?”
北洛洛的哭聲一頓,在看到她之後,又大聲的哭了起來,她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口齒不清的說道,“孃親,她們說你不會再醒來了,她們壞壞……嚇洛洛……”
齊蘿慘白的脣瓣微揚,輕輕撫摸着北洛洛,如果可以,她多希望自己不再醒來。
“都給本王讓開!”
門外突然想起北堂的低吼聲,齊蘿的眼眸只是眨了眨,並沒有任何的驚訝,畢竟在她昏睡前他的身子並無大礙,可能只是一時氣急,怒火攻心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