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北堂的臉色很難看,但北洛洛卻絲毫沒有受到半分影響,她依舊無比的乖巧聽話的跟着他喊,“叫父王……”
她的話音剛落,站在一旁侍奉的下人們均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們是真的想要忍着,可實在是忍不住。
齊蘿也笑得前俯後仰,但她還是沒進來,只是站在門口繼續觀望着,有時候光這麼看着北堂和北洛洛的互動,她都能笑一整天。
北堂的臉上烏雲密佈的,他一雙厲眸直勾勾的盯着北洛洛,饒是站在一旁的下人們看着心都忍不住抖了抖,可北洛洛依舊衝着他甜甜的笑着,根本不知道危險爲何物。
齊蘿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落了下來,她隱約聞到了空氣中瀰漫的火藥的味道,她的眼皮瞬間耷拉了下來,她身子動了動,從外面走了進來。
她還未站穩就聽到北堂衝着北洛洛低聲說道,“父王!”
齊蘿的腳步一頓,臉上的笑容又重新洋溢在臉上,她無奈的輕輕搖了搖頭。
然,北洛洛卻並沒有如他期望的那樣喊父王,而是稍微頓了頓,甚爲歡喜的拍着小手說道,“叫父王。”
殿內瞬間響起一陣爆笑聲,齊蘿嘴角抽了抽,慌忙走上前去在北堂把北洛洛扔下桌子的那瞬間將她抱在了懷裡。
而北洛洛在看到齊蘿之後,依舊笑呵呵的叫道,“孃親……”
她會說話的時候夏侯衣衣還沒離府,那時她便喊夏侯衣衣爲母妃,喊齊蘿爲孃親,因爲平日裡老是齊蘿陪着她,她喊孃親也是喊的最溜的。
北堂一聽這話就越發的氣結了,他沉着臉將北洛洛從齊蘿懷裡抱過去,一聲不吭的抱着她往外走,似乎下定決心今日偏要讓她叫他父王一樣。
齊蘿本想阻止,可走了幾步突然覺得其實也沒必要,依照北洛洛才一歲就這麼腹黑的情況來看,她應該吃不了虧纔對。
她疲憊的捏了捏眉心,提步走回自己的房間,時光荏苒,如今在這裡也呆了將近一年了,她最後一次聽到關於朝景的消息是聽說他被封了賢王,如今在南隋權勢滔天。
如今想起朝景,她心裡已經沒有起初時那麼迫切的想回到他身邊了,時間磨平了她身上所有的刺,她現在只想一心給北堂解毒,盡她最大的能力讓他活下去。
二更天,當齊蘿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急劇的敲門聲,她眼皮緩緩地耷拉着,朦朧的問道,“誰啊?”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緩緩坐起了身子,剛一坐起來,她就聽到了賈芸帶着哭泣的聲音。
“齊姑娘,王爺毒發了,這一次比之前都要更嚴重一些,你配製的那些藥丸似乎已經不管用了。”
齊蘿的眸孔驀地一亮,睡意全無。
她一把掀開被子從牀上走了下來,一邊披着衣服一邊往外走,她一把拽開門,頭也沒回的沉聲說道,“走。”
齊蘿剛走進北堂臥房的時候,裡面死一般的寂靜,站在牀邊的幾個侍女在無聲的抹着眼淚
,她走過去,纔看到躺在牀上臉色慘白如紙的北堂,他滿臉汗珠的費力的看了她一眼,就一眼彷彿要花光他全身的力氣一樣。
而北洛洛此刻正雙手雙腳的趴在他身上沉睡着,長長的睫毛撲在眼瞼上,她睡得酣甜無比。
齊蘿走過去,輕手輕腳的抱起北洛洛,平靜的將她遞給站的離她最近的一個侍女,輕聲說道,“帶郡主下去睡覺。”
“是。”那侍女朝齊蘿行了禮,便抱着北洛洛退了出去。
北堂的嘴脣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白色,臉上血色全無,任誰看了,就會覺得他如今渾身上下也就只留着一口氣在,這口氣散了他也便要去了。
他嘴巴張了張,別人根本聽不清在說什麼,可齊蘿卻看得很清楚,他在叫她,喊她的名字。
齊蘿的心一沉,將房間裡的人都趕了出去,她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聲音略帶顫抖的說道,“北堂,你不會死,這一次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都要派人去西京一趟。如今只能用以毒攻毒這個辦法了,不管那條罕蛇還在不在北陽王府,我都要去試一試。”
她說完眼眶就紅了,再過不到四個月夏侯衣衣就要生了,她懷過孩子,知道此刻她此刻心裡的焦躁,如果在這種緊要關頭北堂再出了事,對她的打擊一定不亞於當初孩子難產而死的打擊。
這半年來,夏侯衣衣也一直在派人四處尋找罕蛇的足跡,重金懸賞,可罕蛇就像是銷聲匿跡了一樣,足足半年,一點消息都沒有。
齊蘿心中也橫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自從北陽王府被燒燬之後,就無人再踏足,也就成了罕蛇選擇藏身的不二場所。
只是她知道北堂很介意她回西京,她並沒說自己去找,只是說派人去尋。
北堂默不作聲的看着她,直到他再也沒力氣擡起他的眼眸,這才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罕蛇的毒蔓延至他的全身,讓他感覺到渾身乏力,力氣像是被瞬間抽離了一樣,他其實很不願意讓齊蘿看到他這樣的一面,可他在毒發的時候,就像是一根在風中搖曳的水草,很有可能當一陣強風吹來,他再也頂不住壓力,就會被吹翻,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無力去計較如今的自己到底是什麼鬼模樣!
齊蘿擔憂的走過來,伸出手顫抖的探向他的鼻尖,當感覺到他的氣息之後,她緊緊揪着的心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她現在已經下定了決心,就一定會去做,再吩咐了門外的侍女們每個兩個時辰給他喂藥之後,她便着手準備去西京尋找罕蛇的事情。
這一次去至少要帶一名御醫,因爲誰也無法預料到會發生什麼事情,可到底派誰去便成了一大難題。
三更天的時候,所有的御醫都被聚集到了王府,他們知道攝政王的呃毒發作了,因此在睡夢中被吵醒誰都沒有怨言,只是這次去西京是有風險的,如果罕蛇真在北陽王府,那在抓捕的時候一定危機四伏。
這些御醫中除了齊蘿全都是有家室的,他們面面相覷,似乎誰也
不願意身處險境。
一直討論到天亮,也沒決定出人選,齊蘿疲倦的捏了捏眉心,也不好強求,畢竟如今主宰這北唐政權的不是她,她又是個女人,根本也沒人把她放在眼裡。
在衆人都離開王府之後,棋聲才從門外走了進來,他沉着臉說道,“齊姑娘,剛纔屬下也聽到了幾句,既然沒有御醫願一同前往,那便不帶御醫了,我們幾人多加小心便是。”
齊蘿沒有看他,只是沉沉地嘆了口氣說道,“這一年來我也聽到了不少耳聞,南隋和北唐如今水火不容,此行定是危機四伏,能帶個御醫去是再好不過了。只是我身份特殊,不能隨你們去,如今也只能你們多加小心了。”
其實她是想若有幸能抓到罕蛇,有御醫在便可在當時就配好藥試驗,若真的管用就派人快馬加鞭送回來,這樣能節省許多的時間。
可如今事情到了這一步,她也只能讓他們去碰碰運氣了。
棋聲在應過之後,當晚便帶着人騎着快馬向西京呼嘯而去,他們要趕在翌日天黑之前進城。
在攝政王府的齊蘿也沒閒着,她根據北堂體內的毒素又在動物身上提煉了一些能解毒的元素配製成藥丸,加大劑量給他每隔兩個時辰服一次。
好在北堂心中的這口餘氣一直都沒有散去,她寫了一封簡單的書信派人去送給了夏侯衣衣,向她說明了府裡的情況,至少她覺得夏侯衣衣有權知道。
這邊信剛送出去,那邊就傳來西京出事了。
棋聲帶着人剛一進城就被南隋的士兵發現了,兩方一場惡戰,因爲他帶去的人不多,如今個個都受了重傷躲在西京一處破寺廟裡不敢現身。
齊蘿聽過之後,立刻命賈芸將治療外傷的藥全部放在一個包袱裡,當晚她便帶着幾名精兵離開了北唐趕去了西京,賈芸則是留在府裡看着攝政王。
他們是在太陽落山的時候才混在人羣裡入了城,這是她時隔一年再回到這裡,沒想到僅一年這裡竟大變樣,她幾乎看不到半點過去的影子。
馬車快速的往破廟中駛去,她也只是匆匆看了幾眼,再沒多餘的心思去懷念從前。
夜色如墨,她抱着包袱將頭靠在馬車的車壁上沉沉地睡着。
齊蘿是在一陣馬車的劇烈搖晃中醒來的,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掀開車簾去看外面發生了什麼,她只看了一眼,瞬間睡意全無。
他們的馬車被一支軍隊攔下了,可能是棋聲他們的事情讓這城中的戒備更森嚴了一些,只要是稍稍有些可疑的馬車和人,他們都會進行排查。
她看了一眼那帶兵的將領,眸孔一滯,竟然是夜鷹!
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裙,忽地想起包袱裡隨身攜帶的男子衣袍,她沒有片刻猶豫的將衣袍換上,又將自己的長髮利索的束起,她本想再帶個面紗,可在思索再三之後,她還是放棄了。
她剛深呼吸了一口氣,便聽到夜鷹的聲音,“不知公子深夜來此處有何貴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