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的人是棋枰,他很顯然也是在睡夢中被人叫醒了。
朝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提步走了出去,將房門輕掩上。
棋枰站在朝景身邊,沉聲說道,“世子爺,那個鳳翎如今正奄奄一息的躺在門口,咱們院子周圍埋伏了許多神水族人,好像是他們所爲。”
他的聲音裡還帶着睏意,說話的時候嗓子還有些不舒服。
朝景眼眸深邃的望了一眼外面的黑夜,淡淡地問道,“夜鷹呢?”
“鷹組損失了幾個人,他與他們都情同手足,從晚上回來就不見了蹤影,只怕是要去端了神水族的老窩!”
棋枰雖然很相信夜鷹的實力,可是若是他莽撞行事的話,更容易陷入別人的圈套,後果不堪設想,因此他隱隱還是有些擔憂。
朝景收回視線,冷冷地說道,“你帶幾個人過去看看,見機行事。”
他說完提步走了出去,他們神水族族人之間要怎樣自相殘殺他管不着,也沒必要管這個爛攤子,如今朝安王府與神水族之間的戰爭一觸即發,若是不小心進來了對方的人,後果也不堪設想。
他剛走出去,便看到躺在血泊裡的鳳翎正艱難的擡起頭向她望來,她身上穿着黑色的衣袍,可如今就連黑色也被血液染紅了,她此刻想爬過來和朝景說話,可她努力了幾次,最終都還是倒在了血泊裡。
朝景冷眼睨視着她,冰着臉走了過去,許是心裡對神水族的抵制,如今只要聽到神水二字,他就覺得厭惡至極。
只是當他走近鳳翎的時候,正好與她四目相視,他的眸一怔,突然覺得在哪裡見過她。
他的思緒飛速的運轉,驀地眸一亮,想起來了,在齊明成寫的書的最後一頁,畫着一張女人的畫像,下面寫着兩個小字:亡妻。
如今看到鳳翎的這張臉,他的眉便緊皺了起來,他沉聲問道,“鳳翎,你可有姐妹?”
鳳翎因爲身體太過疼痛而緊咬着下脣,脣瓣如今被她咬的毫無血色,她輕聲回道,“沒、沒有。”
“那你可認識蘿兒的叔叔,齊明成?”
“我、我只認識左丘明成。”
朝景的眸微微眯了起來,他不相信世間竟有如此湊巧的事情,他看着她那滿臉痛苦的模樣,卻還是無法下定決心要不要幫她。
如今在他身上揹負着鷹組兄弟們的血,他不能給敵人任何的可趁之機。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齊明成在最後一頁上畫着的女子,那現在不救她,她便會走向死亡。
一旦人死了,就再無任何的可能。
朝景思忖了一分鐘,本已轉身的他最終還是站定了腳步,他捏了捏眉心,冷聲問道,“你口中的左丘明成是不是在二十年前兄嫂被殺,抱着兄嫂的女兒毅然離開了神水族?”
原本以爲自己就快要死掉的鳳翎眸孔一亮,驀地擡起頭望向朝景,聲音裡帶着一絲顫抖的問道,“這些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朝景扭頭冷漠的望着棋枰,眉眼含霜的說道,“救人!”
他不顧身後鳳翎的咆哮
,目不斜視的走回了房間,世事無常又怎抵得過造化弄人,齊明成以爲她在二十年前就和兄嫂一起死了,若是知道她活的這般悲慘,定會萬分自責愧疚!
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又重新躺回了牀上,他現在只想抱着齊蘿安靜的睡。
這一晚上,鳳翎又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從不讓人看她身體的她竟讓芰荷幫她上了藥,洗了澡,還將那一身黑色的衣袍扔掉,換了一襲紫色的羅綢,從來不搭理長髮的她如今也將秀髮一順而下,不顧胳膊上的疼痛將三千烏髮全部攏上反過來綰起,看起來就像是鳥兒展開雙翼欲翱翔的氣勢,這是她與明成第一次見面時她梳的髮髻,當時驚羨四方。
然而,時隔二十年,當她再綰出這個髮髻的時候,看着銅鏡中的自己,臉還是二十年前那張臉,可心境卻不同於以前。
二十年前的她自信落落大方,敢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可如今時光荏苒,她再也沒了當初的精神,反而更多的是一種自卑,她不知道若是明成知道了她這二十年來經歷的一切,還會不會再要她!
一想到這裡,她的手一頓,三下五除二的便將自己好不容易梳起的髮髻給拆了,任憑烏髮披散在身後,還是這樣看起來舒服一些。
她把身上紫色的衣裙脫掉,堅持讓芰荷給她找了一身黑色的衣裙,原本是很普通不起眼的衣服,穿到她身上竟彷彿變了個模樣。
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可芰荷卻覺得像鳳翎姐這樣美的女子,反倒是她襯得衣服好看些。
她忍不住出聲勸慰道,“鳳翎姐,你剛剛梳的那個髮髻挺好看的,我也想學一學,可你爲什麼又拆了呢?”
鳳翎淡漠的扭過頭,輕聲說道,“髮髻再好,人老了便承受不起了,你若想學,坐過來我教你。”
芰荷興奮的“嗯”了一聲,滿臉笑容的坐了過去。
而鳳翎也毫無保留的將自己研究的髮髻用一整晚的時間全部教給了她。
每一個步驟、技巧、步驟她都講得很清楚,芰荷也一一用心的記下了。
翌日還在睡夢中的齊蘿感覺到身邊溫熱的身體,她笑眯眯的閉着眼睛轉過身緊緊抱住了他,身體還在沉睡,意識卻已經醒來,大抵說的就是她現在這樣。
朝景淡漠的看了一眼,繼續翻閱着手中的書籍,任憑她抱着。
“夫君,你在看什麼啊?”
不知何時,齊蘿已經瞪着大眼望着他手中的書籍,眨巴着眼睛望向他。
朝景將手中的書籍遞過來,而那書中翻着的正好是最後一頁的畫像。
齊蘿只看了一眼,便詫異的將書接過來,理所應當的問道,“這不是鳳翎姐姐嗎?這是誰把她畫進去了?”
朝景淡淡的一笑,說道,“你叔叔。”
“……”
齊蘿驀地合上了書本,斜着眼望向朝景,聽他這口氣,似乎並非是剛得知她有個叔叔,感覺就像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一樣!
況且,如果真是齊明成畫的,他畫了鳳翎,就證明他就是左丘明成,那她豈不是
處境會很悲慘!
朝景見她看他,也不故作隱瞞,伸出雙手將她抱在了懷裡,說道,“蘿兒,無論發生什麼,我一直都在。”
齊蘿嘴角抽搐着,大早上的爲什麼要說這麼感傷的話題,況且朝景又不是這麼矯情的人,爲何會突然如此呢?
“蘿兒,我可能要去大漠找你的叔叔,如今神水族正在研究邪術,這些是我根本無法抵擋的,可我知道你叔叔可以。”
昨晚夜鷹回來後說,抓到一個神水族人,將一切都交代了,他們捕捉老鷹並非是爲了占卜,而是爲了族長的邪術。
他一晚上都反反覆覆思緒萬千,根本睡不着覺,邪術不同於一般的占卜之術,因爲從來沒有人見識過,更別提能控制住它的法子。
而想要帶齊明成回來,他就必須得親自去一趟,若只派棋枰和夜鷹去的話,恐怕他也不會相信他們。
齊蘿嘴裡呢喃着,“邪術……”
她覺得這個世界玄幻了,她前不久才接受了占卜之術的詭異,如今又出來一個邪術,她就不相信好端端的人真的會有什麼法術!
她短促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朝景,這麼拙劣的謊言你也信啊!邪術,還法術咧!他們會不會七十二變啊!就算他們身體裡流淌的血液中有什麼狗屁基因,可邪術也太誇張了吧!難道我好好的呆在這裡,我的兒子就能讓他們給便沒了嗎!”
她纔不信,打死也不信!她只是穿越到了古代,又不是穿越到了神話世界,原本對於那些占卜的她都深表懷疑!
朝景微微一沉思,第一次覺得似乎她說的也有道理,可是任何的事情只要對她不利,他都會變得很重視,包括這種空穴來風的東西。
寧可信其有,早作防範,也不能篤定它沒有,到最後給予自己重重地一擊。
齊蘿的頭望向窗外,長長的籲出了一口氣說道,“若是鳳翎姐姐在,還能問一問她,或許她會知道呢!”
朝景本也有此意,他掀開被子下了牀,又幫着齊蘿把衣服穿好,兩個人正吃着早飯,鳳翎便從門外揹着陽光走了進來。
齊蘿已經自己眼花了,她吃飯的動作頓了頓,扭過頭問朝景,“朝景,你有沒有看到從門口走進來一個人?”
鳳翎因爲臉上有傷,不能放肆的笑,如今只是微微一樣脣,臉上各處就被牽扯的疼痛無比。
朝景正吃着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冷聲回道,“沒有。”
“啊!”
齊蘿眼角抽搐的扭過頭,怔怔地看着鳳翎,端起自己的碗,忐忑的喝了一口粥。
正巧此時棋枰和芰荷從門口走了進來,他們全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進來伺候而已。
剛站穩,就看到世子妃抱着碗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她好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
芰荷忍不住小聲的問道,“世子妃,你怎麼了?”
齊蘿一個沒拿穩,手裡的碗便重重地掉在了桌上,好在裡面的東西一點都沒撒,她忐忑的問道,“芰荷,你看這房間裡一共有幾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