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和陳帥是在樑義臻的別墅裡遭遇的。”在童兵的印象中,劉家龍的聲音很少像現在這樣疲憊:“想不到連我也欠了他一個人情。”
車廂裡瀰漫着淡淡的血腥氣,卻不知道來自誰。不論是正在開車的劉家龍,副駕駛上的童兵,還是後座的喬椏,每個人昨夜都和血離不開關係,自己的血、或別人的血……
“樑義臻在前幾天已經落入了我們的偵查視線,他在前一家醫院做外科醫師時,就已經有擅自盜割病人器官的嫌疑。我們根據專案組給出的情報,找到了一個叫張佛生的律師,張律師正在給一個受害者追查這件事。專案組指派我和喬椏去和這個張律師接觸,證實樑義臻的不良行醫記錄。”劉家龍說話的方式非常平鋪直敘,就和從前向童兵做任務報告時一樣。
張佛生這個人童兵也不止見過一次,而那個所謂的受害者,正是已經凶多吉少的李珏。雖然知道這些,但童兵並沒有插嘴打斷劉家龍的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車子拐過最後一個路口,《臥底故事》劇組下榻的賓館就在眼前。劉家龍把車子熄了火停在路邊,謹慎地看了一眼後座上正睡在喬椏腿上的露易絲甜,似乎暗示着後頭的話絕不能外泄。
“她不到早上不會醒的。”童兵看出他的擔心。
看着記憶中那張始終令人信任與仰慕的臉,劉家龍這才放心地笑了笑:“忘了教官你會點穴。”
懷舊地情緒很快被壓制了下來,除了仍然在沉睡的露易絲甜外,車廂裡這3個身帶血腥氣的人都很清楚,現在時間對他們來說無比寶貴。童兵必須在天亮之前把露易絲甜送回劇組,還要替她掩飾今晚的行蹤;劉家龍和喬椏則必須儘快回到專案組,向張琳、趙擒龍等人彙報他們的調查結果。
同時需要彙報的,還有樑義臻和其子樑昱的死訊。
在劉家龍簡扼的敘述中,童兵結合了從樑昱身上得到的線索,終於大致還原了昨夜樑府的事情。
張琳秘書長的專案組,已經將主要調查目標鎖定爲:東南醫科大學附屬醫院院長汪旗宗。爲此,專案組決定從剔除汪旗宗院長的羽翼開始着手,突擊逮捕副院長金國強,是他們的第一步;而同時進行的第二步,就是由劉家龍和喬椏出馬,挖掘出樑義臻的違法證據。那個張佛生律師,此刻已經被劉家龍帶到了只有他和喬椏2人知道的安全屋裡,連專案組其他成員都無法找到。
“怎麼,你們專案組內部還互相保密嗎?”童兵不禁打斷了一下。
“趙總隊長悄悄告訴我的,汪旗宗的人脈非常廣,連首都這邊都有人替他撐腰。”劉家龍解釋道:“張秘書長這次帶來的人大多來自首都公安_部門,偵破能力沒說的,但是背景排查還不夠徹底,不能完全保證是鐵板一塊。”
喬椏補充道:“所以在市政府裡,專案組有好幾個據點,互相之間也神神秘秘的。”
“看來趙總隊長倒很注意保護你們。”童兵忽然道。
劉家龍聽懂了他的話:“是啊,小喬根本就不是勾心鬥角的料,而我也是個粗人
。很多事情,趙總隊長不說,我們自己根本看不出來。本來我們特警不擅長刑偵排查,這次我會被拉近專案組,主要是因爲以前我帶頭拒絕過醫大附院和特戰隊的體檢合作,張秘書長判定我的立場比較乾淨。”
童兵微微點頭,很多法律道理只能適用於基層,到了上層社會便不管用了。一個有地位的人究竟有罪無罪,一半靠司法證據,另一半靠的是黨羽的力量。張琳出名的地方就在於她勇於和大權貴正面交鋒,這樣一個女人,自然更理解“隊伍純度”的重要,如果連自己手下人的立場都是曖昧不明的,張琳根本不可能鬥過那些有錢有勢的人,多年來穩坐秘書長的職位。
考慮到這一點,張琳將善武輕文的劉家龍調去搞調查,反而是“物盡其用”。
“這次張琳秘書長要查醫大附院,包括市長在內,東海本地也有很多人都很不支持。所以,只要查證樑義臻非法摘除病人器官的行爲,我們就可以進一步給市政府施加壓力,打破這層保護_傘。”劉家龍繼續解釋道:“張佛生律師雖然很配合我們工作,但他手裡也沒有決定性證據,都是一些猜測和判斷。”
“你們又怎麼會決定夜探樑府的?”童兵問出了他最在意的一點。
“因爲張佛生律師提供情報,說他的當事人偷聽到情報,樑義臻和境外的地下醫院有勾結,雙方交易器官的次數都有記錄。”劉家龍解釋道。
“而且他還說,樑家家裡裝了很多探頭,連紅外線都有。他們又不是大富大貴,要那麼好的防盜設備幹什麼?”喬椏補充道。
“他一個律師,怎麼可能知道樑家的安保措施……”童兵謂然一嘆:“看來在你們上門之前,陳帥就已經去過了。”
當清楚李珏、張佛生和陳帥幾人的關係後,這個結果便不難推測出來了。雖然李珏歇斯底里的做法令人厭惡,但陳帥最終還是決定幫他對付樑家。雖然陳帥答應介入的理由還不清楚,但事實已經證明,他們雙方不知何時已經開始了共同的行動。
後視窗裡,露易絲的睡相很安穩,完全沒有醒過來的跡象。童兵不禁想起他和露易絲甜第一次在醫院門口相遇的情景,那時李珏匆匆忙忙走開,作爲一個雜誌記者,他連抓拍大明星的機會都果斷放棄,或許在那個時候,他已經成功說服了陳帥,幾個人狂熱地沉迷在了“扳倒樑家”這件事中。
“在回去彙報之前,我決定先去樑家摸個底。”劉家龍繼續說道:“所以我和二椏沒急着回組報告,而是親自跑了一趟。”
喬椏立刻搶過話頭:“原本這種事情是要開搜查令的……不過趙總隊長本來就要求我們低調查,所以我和劉隊就翻牆進去了。”
“你們有應對監控設備的策略嗎?”
“我燒斷了他們家那一片的閘線。”劉家龍道:“原本以爲憑我和二椏的身手,搞一次小停電就足夠我們長驅直入了。”
“誰知道他們有備用電源,還僱了一批非法持槍的國際保鏢,我和劉隊一進底樓客廳就被圍起來了。”喬椏鐵青着臉道,要不是顧及沉睡中的露易絲,童
兵估計她很想怒吼幾聲。
“那些保鏢來自DDG,米國沙漠野犬保安公司,基本不在我們國內接業務。”童兵透露道。
“聽說他們老米那邊當兵,退伍以後都是進保安公司吃飯的。我看得出來,那些人的動作熟練、氣勢沉穩,沒有一個是外行。”劉家龍回憶道。
“那你們當時是怎麼應對的?”看着喬椏身上的傷口,童兵眉頭一凝:“直接動手了?”
“我可比不上童教官,空手都敢和拿槍的叫板。我們倆今天是沒帶傢伙出來的,對方十幾把槍圍上來,我就是再衝動,也不至於帶着小姨子送死啊。”順着童兵的目光,劉家龍也看到了喬椏手臂上的殷紅,他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深呼吸了幾下這才繼續說道:“那些保鏢藏得很好,我們事先一點跡象都沒看出來。所以後來樑義臻跟着出來的時候,我只能向他亮明身份,要求他配合我們工作。”
童兵心裡不禁微微搖頭,劉家龍的意思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真地由暗轉明;樑義臻竟然敢公然僱傭持槍保鏢,說明他早就已經不把法律放在眼裡,劉家龍當時亮明身份,應該在爭取時間尋找機會而已。不過童兵很清楚,DDG這批人對華夏法律毫無敬畏,即便劉家龍是東海武警特戰隊的分隊長,在這羣黃毛眼中也只是僱主要對付的人罷了,他這個拖延戰術,失敗的可能性極高。
果然,劉家龍繼續說道:“童教官,以前你教過我一個訣竅,凡是身邊跟着外國人的,多半在國外已經鋪好了後路,就別指望他還能懸崖勒馬了,這條真踏嗎的是經驗之談。我們表明身份後,樑義臻只管陰笑,我一看情況就知道不對,只能拼一拼先發制人了。”
“老劉果然還是不適合親自領隊行動。”童兵心中再度微嘆。
若是他之前故作神秘,樑義臻吃不準兩人背景,或許還有機會控制住場面;可是劉家龍已經自報家門,樑義臻既然能請來國際保鏢護駕,就擺明了和境外勢力有染,一旦發現警方盯上了他,這種人只會鋌而走險,絕不會懸崖勒馬。
他轉過頭問道:“小喬,你的傷就是當時被擊中的?”
想起當時的情況,喬椏的臉色很不好,原本紅撲撲的臉蛋如今蠟黃一片:“劉隊一發信號,我硬着頭皮就往他們中間扎堆的地方上,不過還是晚了一步。”
童兵可以想象到當時的情況,劉家龍和喬椏在槍口下,仔細地尋找着每一個破綻。他們都是擅長腿功的人,即便沒有童兵這樣一步十米的能力,5米之內的突襲還是做得到的。
劉家龍咬着牙道:“那些傢伙手上功夫都很硬,我衝是衝進去了,可是他們分工明確,有人用CQC和我糾纏,剩下地人撤得有條有理的,我剛撂倒一個,其他保鏢又根我拉開了距離。回頭一看,二椏手上還中了槍。”
“那陳帥是在這之後到場的嗎?”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到的。”劉家龍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間於輕鬆和爲難之間:“等我擡頭看樑義臻的時候,他的喉嚨已經被捏在陳帥手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