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羣混混忌憚又暗藏敵意的眼神中,那個叫阿牛的大塊頭走在前面,陳帥裝着一副胸悶的樣子,跟在後頭不斷扇着衣領。雖然阿牛體格健壯,陳帥的身高也不低,他頭部微仰,視線越過阿牛的肩膀,觀察着走廊盡頭的通路朝向。他所掌握的氣機宇宙能力,能夠精確地找到範圍內的人,卻對分辨建築結構毫無作用,在這種結構複雜的室內,想要找到身在地下的金探長,對陳帥來說並沒那麼容易。
“不行,他們要帶我去的是2樓,金探長是在地下,這不是越來越遠了嗎?早知道不說氣悶了,就說坐在外面不爽就好了。”他挑剔起自己的表現來:“如果是小喬的話,應該會找到更好的理由吧?”
隨着往走廊內部的深入,耳機裡也開始出現些許的噪音。陳帥知道,這代表所處位置的無線信號開始弱了起來。自己攜帶的高性能通訊器都會出現干擾,更不用說那位金探長了。
很快,一條走廊便走到了頭,一個丁字口地形出現在陳帥面前,左右側分別是通往上下層的樓梯。
“不好意思陳大哥,我們樓小,不裝電梯,得自己走上去。”看到陳帥駐足觀察,阿牛還當他懶得走樓梯,便回頭打起了招呼。
“哦……哦……走樓梯好,鍛鍊身體麼。”嘴上看似應付地很隨意,其實陳帥此刻滿腦子都在緊張該找什麼藉口往樓下走。
渾身的感官,隨着主人的意願,向樓下那片光線暗淡的區域延伸而去,竟然真的捕捉到了一些什麼。
“這什麼聲音?”感覺到嘈雜的陳帥一指樓下問道。
已經踩上通往2樓樓梯的阿牛聞言,只能捧着酒返回來:“哦,下面是附近道上朋友玩的地方。”
“玩兒?”陳帥眼睛一亮:“玩的什麼?”
他剛問完便發現阿牛身上氣勢有變,從氣機宇宙的視角來看,一縷縷紅色血絲正從他原本白亮的星辰中透出。
雖然沒有釋放出任何敵意,但阿牛捏着酒瓶的手指明顯收緊了起來:“我們鷹巢的地盤,當然是玩拳頭了。”
“玩拳頭……哼哼哼!好,這個好玩!”沒空去關注這個阿牛的語氣變化,陳帥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自身的演技上。在腦子裡,陳帥徹底將自己幻想成了一隻鬥雞,只見他臉上帶着極爲好鬥的獰笑,回頭對阿牛道:“帶老子去看看。”
“陳大哥既然有事情要找雲少談,還是喝點酒,在客房裡歇歇腳吧。”阿牛的話裡並沒有多少誠意。
“有架打還喝什麼酒。”努力抓住機會的陳帥立刻往樓下走去:“來來來,帶我看看你們是怎麼玩兒拳頭的。”
阿牛在身後面帶冷笑地跟了上去:“行,那我就帶陳大哥見識見識。”
樓梯越往下越暗,陳帥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一片黑幕之中。
與此同時,在市政府地下室、專案組辦公區裡,趙莫君剛剛結束和童兵等人的聯絡。
“組長。”她回頭彙報道:“工業區喪屍的目擊報告已經確認了。”
“嗯,知道了。”張琳卻彷彿不怎麼在意似的,仍然仔細監聽着陳帥這邊的情況,只是嘴裡輕輕應了一聲。
看到這種反應,趙莫君不禁歪了歪頭,忍不住又重複了一遍:“組長,喪屍病毒很可能已經泄露出來了。”
“我聽到了。”張琳這才取下耳機。
“既然聽到了,可是您怎麼一點也不……”
“一點也不急,對嗎?”
張琳一回頭,趙莫君果然發現她表情異常的平靜,彷彿那些病毒泄露後屍山血海的後果,對她而言只是一卷故事那樣事不關己。趙莫君忽然感到一種畏懼,對這種平靜的畏懼。
這種畏懼立刻體現在她的目光裡,被張琳捕捉了到。
“你啊,雖然黑客技術在全國都數一數二,不過心態還是太缺歷練了。”看到自己嚇到了這個小傢伙,張琳露出一個微笑:“要知道,這次七宗罪的計劃,首都只允許我秘密調查,並不能調動太多的人力物力;而且,我也早就知道身邊有不可信任的人,所以在來東海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趙莫君身子微微往前一探:“您已經準備好病毒泄露後的措施了嗎?”
誰知張琳竟果斷地搖頭:“不,我沒有做好這些措施。應對生化災難,必須有大量的警力、消防、醫療力量介入,現在我並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更何況,身邊有着明少駒這個暗棋,我根本不能這麼做。”
“那爲什麼……”
“我只是說,我做好了承擔責任的準備。”張琳平淡地打斷了她的話。
“什麼?!”趙莫君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這些已經泄露的病毒怎麼辦?病毒傳染進市區怎麼辦?”
張琳仍是一副毫無波瀾的樣子:“按照事先準備的草案,先一步隔離市區通往工業區的交通;疏散東海第二區接近城郊結合部的市民,擴大防感染無人區;至於疫苗的研製工作,之前明少駒出走的時候,我已經以國情委員會秘書長的身份,命令全國各大生物研究所開始研製了。”
“也就是說今天剛剛開始研製疫苗?!”趙莫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立刻站起身來,不顧身份地指着張琳大聲道:“張秘書長!你……這樣根本不可能來得及的!這樣會死多少人啊?!”
在張琳數十年的工作中,即便是她的敵人都不敢當面如此喧囂,更何況是下屬。
但面對趙莫君失望驚惶的眼神,張琳卻毫不介意,反而輕笑着問道:“你好像對我很失望。”
“……”趙莫君被她反問地啞口無言。
一方面張琳這樣獨立、堅強的女人是她從小的偶像,自從通過趙擒龍秘密進入專案組,趙莫君每每想到與偶像鐵娘子一道工作,就倍感自豪。此刻忽然發現了張琳的另一面,着實令這個20歲還不到的少女感受到了天崩地裂的感覺;另一方面,張琳對即將發生的災難所表現出的冷漠,讓趙莫君產生了極爲不詳的預感。七宗罪能在華夏潛伏地這麼深,在軍警內部不可能沒有他們
的內應。如今喪屍病毒泄露,張琳卻是如此淡然。這讓趙莫君對她的身份都懷疑起來。
“兵哥哥要查的A1,難道就是她?如果她就是A1,那麼整個專案組豈不是……”
一個可怕的念頭從趙莫君心中冒了出來,驚詫和恐懼瞬間吞噬了少女的所有理智。在這個可怕念頭的催動下,顧不上任何事情,趙莫君立刻抱起她的手提電腦,往門外衝了出去。
她們的房間只有一個出口,就是通往專案組辦公室。趙莫君慌張地拉開門,腳下不停地往外衝去,結果結結實實地撞在一個人身上。
那人結實的很,趙莫君纖細的身子幾乎被撞得倒摔出去,幸好對方及時伸出手一扶,才幫她重新站穩。
那人既然要扶着趙莫君,雙手自然握着她的肩膀,惶惶然的趙莫君下意識就是一掙,卻聽見那人用莫名其妙的口氣問道:“小君,這是怎麼了?執行任務還帶脾氣?”
原本在巨大的衝擊下,趙莫君的視野都灰白了起來,連眼前這人的五官都沒有看清楚,但這熟悉的聲音迅速讓趙莫君
安定了下來。她大口喘着氣,看着眼前漸漸清晰的人影,安心地叫了一聲:“爸。”
開門的正是東海武警特戰隊、總隊長趙擒龍。
看到女兒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又看看張琳轉過身遞來的眼神,趙擒龍拍了拍額頭的皺紋,回給張琳一個苦笑的表情。隨後他拍了拍趙莫君的肩膀,故意問道:“家龍他們還在工業區跟獨立營周旋,你怎麼這時候立刻戰鬥位置?”
看到父親與張琳的態度都冷靜地出奇,趙莫君察覺到了更多的東西。在一層層的神秘感下,她揉了揉鼻子,帶着極爲濃重的疑惑看向兩人。
無線電裡不時傳來一些報告,有些是劉家龍的,有些是喬蕾的,有些是童兵親自傳回的信息,甚至吳勁隆也有一次聯絡。但此刻,趙莫君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父親身上。
在聽到趙莫君的質疑後,趙擒龍和張琳都露出了極爲類似的笑容,這讓趙莫君不禁連她父親都懷疑起來。
“爸,張組長,我不希望隨便錯怪誰,但你們欠我一個解釋。”趙莫君緊緊抱着手裡的手提電腦,那裡頭包含着童兵拜託她調查的所有內容,還有與童兵的通訊記錄。即使是趙擒龍,都沒有聽到過的通訊記錄。
“還真是虎父無犬女,我這麼大的時候,說不定還沒她這個膽子,連上司都敢質疑。”張琳此刻已經坐了下來,雖然還不時拿起與陳帥聯絡的耳機監聽,但是大多數時候,她都在認真傾聽趙莫君的話。
只聽趙擒龍嘆了口氣:“誰讓你的決定太過任性了,要不是我認識你這麼久,我也會懷疑你的立場。”
“是,的確是太任性的決定,但也是迫不得已。”張琳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有些遺憾。帶着這種遺憾的表情,她擡起頭對趙莫君問道:“小君,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做好了病毒必定會泄露的準備,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殘忍?”
“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