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臉,你還記得,你我是怎麼認識童兵的嗎?”
“他轉學來的那天,我們大家不就都認識他了嗎?”
“不,我是說真正認識他,認識到他是個多厲害的人……”
馬小明緊盯着陳帥的眼睛,目光就像兩道鑽頭,帶着一種劇烈的憤恨感情,想要鑽破什麼。陳帥忽然意識到,他想打穿某種牆壁,某種保護着自己與童兵多年友誼的牆壁。一旦這層牆壁真的被馬小明打穿,自己就將意識到,他與童兵這幾年來的情誼,都將成爲荒誕的謊言。
這種預感讓陳帥膽怯起來,但抗拒並不能阻止馬小明代替他說出答案:“沒錯,就是那次,我們都被綁架的那個暑假——74綁架案發生的那天。”
“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些綁架我們的人是誰?爲什麼這些人一直沒有被抓住?爲什麼警察連線索也沒有找我們問過?你覺得當時打到我們身體裡的東西是什麼?發生這麼重大的案件,包括我們在內十幾個孩子同一時間被綁架,網上就只有寥寥幾句報道,你不覺得奇怪嗎?”
馬小明的一連串疑問,將陳帥拋入了一個早已遺忘、也不想去面對的黑洞之中。這次綁架案毀了陳帥所有的勇氣,將他從普通人變成了一個膽怯者,是他一生都不想再回想起的記憶。即使在練成了五行斷筋爪後,陳帥也從未想過要去面對這份恐懼。
他不想知道真相,也不想去查找出真相。
“就這樣活着,和爸媽生活在一起,和懶喵生活在同一個城市不好嗎?”心中的自己瞪大眼睛質問着:“爲什麼要多管閒事?不,我不該多事的!這些事情和我沒關係,綁架案都過去十多年了,就讓它這樣慢慢消失在所有人的記憶裡吧!不要再提起它了!!”
然而陳帥自我的意識卻在這種恐懼中漸漸咆哮起來,痛苦讓人沉默,沉默中未消亡者,必然爆發。
“不!我現在不僅還有父母和朋友……我還有她!”
馬小明詫異地發現,陳帥始終避讓的目光堅定了起來。
“我不介意做一個廢物,尤其是在她面前,我也掩飾自己是個廢人。但是至少現在不行,現在我要幫上忙,我要讓小喬遠離危險,幫她把這件事解決。就算我不能對付曾經的好兄弟,至少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
陳帥的呼吸變了,原本急促的氣息節奏,在一種不可見的力量之下,被安撫得平順下來。他伸出手——平穩地不帶一絲顫抖的手——拿起桌上的咖啡輕抿了一口,然後便露出了一個陌生的表情。
一個在馬小明心中,陳帥絕不可能露出的表情。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此刻的陳帥,或許“鎮定”才最合適。
“不要這麼奇怪,不是隻有你變了。”陳帥忽然笑了,他笑得有些平淡:“我偶爾也會有點膽子的。”
“不……”馬小明眼中涌出一種與憤怒很接近的東西,陳帥很快便覺察出,這是妒火。這
種火焰將他原本的信心與平靜灼燒一空,馬小明的聲音第一次變得急促起來:“不是你變了,是童兵讓你變了……他終究是和J元素徹底同化了……呵呵……童兵,爲什麼是你……爲什麼又是你?!每一次機會,你都要搶先奪走!你特麼到底是什麼來路?憑什麼每次都是你走在前面?!”
陳帥微微蹙眉,用自己都不熟悉的平淡嗓音問道:“小明,你不要太激動,說清楚吧,到底什麼意思。”
“大臉,你知道當J元素髮揮最大作用時,能產生什麼作用嗎?”馬小明緊咬着牙關,彷彿那道齒間縫隙就是一處封印,將心中劇烈的感情緊緊封鎖在內。他用這種切齒之聲,將J元素可以干預他人精神的事說了出來:“現在你知道了麼?童兵他成功了,我能察覺到,你身上已經有了童兵的影子,他把他對你的希望,強加到了你身上。因爲他的‘要求’,所以你反常地冷靜了下來,你變得不再是你了。”
“或許吧,我現在的確覺得自己鎮定過頭了。”即便聽懂了馬小明的解釋,此時陳帥也驚訝不起來,但他並不抗拒這種平淡的反應,反而還很享受這種泰山崩於前不變於色的鎮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當時你我和懶喵被綁架,那些犯人對我們注射的,就是這種J元素?”
閉目片刻,恢復平靜的馬小明返身取出了一臺手提電腦,雙手熟練地操作着不知名的界面,過了片刻纔回答道:“剛纔我已經跟你說過了,J元素是米國第3國防部和五角情報局共同發起的研究項目,已經有超過20年的研究歷史了。這個項目的開展範圍縮得很小,被注射的實驗體,只有第3國防部內部選定的間諜。”
陳帥立刻聽出了他話中的隱喻:“但爲什麼……在華夏的我們,會被注射米國的秘密研究成果。”
“這一點我並不在意,不管手裡的槍是誰給你的,只要好用、只要能幫你對付你看不順眼的人,就可以了。”馬小明直到此刻,才終於露出了一點少年時的痞相:“我真的很想感謝當時那批綁架犯。”
“感謝他們?”陳帥皺起眉頭:“這種未知的東西,到底會不會傷害你的身體,我們誰都不知道。即使現在我們身體沒事……”
“不是‘沒事’!”馬小明強調着打斷道:“是變得與衆不同!”
“如果不是童兵救了我們,誰知道我們之後會被怎麼樣?”
“雖然不知道那些綁架犯是誰,但是J元素的價值比一個國家的石油還珍貴,我們體內被注入了這麼寶貴的東西,難道他們還會捨得讓我們死嗎?”馬小明梗着脖子回答:“反倒是童兵……嘿嘿……自作聰明的蠢貨。”
“你到底爲什麼這麼恨他?”
“因爲到了米國以後,我通過一些手段,查到了他當年爲什麼會不告而別。”
“他不是因爲身手好,所以被華夏軍隊破格徵兵了嗎?他高中老師是這麼說的。”即便用着很肯定的語氣,但陳帥也已經隱約意識到
,馬小明必然有不同的答案。
果然,馬小明輕蔑地一笑:“這種說法的確沒有錯,但根本不是真正的原因。童兵這本質上和我一樣,是對這個國家沒什麼感情的傢伙,他怎麼可能主動去參軍?哈,不知道在軍營裝了這麼多年的愛國仔,他是不是每天都覺得自己很做作很噁心啊?”
“他不喜歡當兵?”
“至少他不是那種願意聽指令,過集體生活的人。和他相處3年,你什麼時候看他參加過集體活動?”
“那他爲什麼要去?是被……是被軍隊強迫的嗎?”
“只不過會一點武功,就折斷了一個警察的手。有這種不良記錄,有哪支部隊會想要他這樣的刺兒頭?”馬小明搖搖頭:“他不是被強迫的,而是和軍方的高層做了一個交易。”
陳帥心中暗道一聲“果然”,便不再開口,等着馬小明將這段秘辛繼續說下去。
“你應該聽說過朱忠這個人吧?之前叫朱國忠,是我們國家的總軍長,特種部隊創始人。”問完這句話,等陳帥點過頭後,馬小明才繼續說道:“這個人是個老官兒了,大概是幹特種部隊的,所以不在乎什麼不良記錄。童兵在他眼裡就是一個寶,在和文家開內庭打官司的時候,他也是站在童兵一方的重要砝碼。”
“好像那時候……朱軍長的確常常來找童兵。”陳帥回憶道。
“就是他和童兵做了交易。”
“什麼交易?”
“童兵根據他的要求,去指定部隊服役。作爲交換,東海市警方不得再追究我們擾亂內庭的責任,將這一篇徹底翻過。”
“追究責任……”過往的記憶猶如打開的相片盒,一片片場景雪花般刷過陳帥的視野。
當時童兵打斷了文浩陽哥哥的手臂,被當做襲警犯關押,最後在朱忠的調節下,童兵和文家以內庭的方式判決斷罪。而開庭那天,陳帥和馬小明兩人在內庭上無視着廳法警,仗着少年人的兄弟義氣,做出了這輩子第一件荒唐大膽的事情——大鬧內庭,爲童兵脫罪。陳帥想起來,那件事過後,他後怕過好一陣子,以爲自己會被當成少年犯抓起來。但事件的餘波彷彿被某個洞口吞噬了,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和馬小明犯下這樣的過錯,最後竟能正常回學校上課,而且沒有任何人再來找過他們。
“是童兵?是童兵保下了我們?怪不得他說好和我們考一所高中的,可是臨畢業卻一聲不響改了志願!”真相併不難找,尤其是在經過馬小明的提示之後。真正難懂的,是馬小明眼中無盡的恨意:“小明,即使這些是真相,童兵他是在替我們犧牲,爲什麼你還……”
“犧牲?不,他是在毀滅我們的人生,原本我和你不會是現在這樣的,以我們的天賦,我們應該成爲東海的支配者,你、我還有懶喵一起!你懂嗎?你能理解我們原本應該取得的成就嗎?這個美好的未來被童兵毀了!而你卻根本不知道應該悲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