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結了帳,便起身離去。
我一個人坐在那裡,就着幽暗的燈光,眼神迷離的打量周圍的人。
我看到一對年輕的情侶,頭碰頭坐到一起,你啜一口我的飲料,我啜一口你的酒,偶爾還像對小鳥一樣,互相啄一下對方的嘴巴。
真是幸福啊。
我曾經也這樣幸福。
不過,現在,這幸福卻像流水一樣,一去不復返了。
我愛的男人背叛了我,和別人搞到一起。
然而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個別人,也是個男的,更更重要的是,那個男的,還是和我稱兄道弟的好哥們。
這簡直讓人幻滅。
背叛不可怕,失戀不可怕,你從開襠褲時代就認識的對象是gay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這許多年來,你身邊一直有兩個gay,他們一個是你男朋友,一個是你好朋友,更更可怕的是,他們兩個還搞到了一起。
真他媽連殺人的心都有啊。
其實或許早就有跡象的,我和那人渣正式談戀愛已經好幾年,換別人早就滾了牀單,我們卻還一直停留在牽手親吻的階段,而且,就連親吻,也是蜻蜓點水似的,連個法式舌吻都沒有過。好幾次我倒是想深入來點什麼,無奈他總裝作不明我的意圖,勾引挑逗暗示全都無功而返,那種事我又不好霸王硬上弓,所以幾年下來,我還是處女一枚。
一個有固定男友的23歲的處女,說出去真是叫人覺得憂傷。
過來人都會在心裡腹誹一句:有病。
是的,有病,不是我有病,就是他有病。
但結果卻是,我沒病,他也沒病,是我們的這種戀愛關係有病。
原來,我不過一直是他的幌子,是他藉着我大行七十二變、八十一式的幌子。
回想起來都是淚,而且是欲哭無淚。
只能乾嚎!
我真的想幹嚎!
想我蘇小洛也是前凸後翹凹凸有致有着玲瓏身段的好女子,爲什麼在男人面前就這麼沒吸引力。那人渣我搞不定就算了,好歹他不喜歡女人。可酒吧裡的這個男人,我爲什麼也搞不定,難道他一個人在那喝酒,不是爲了泡妞約炮一夜情而來?
我不過是因爲失戀,因爲遭遇背叛,因爲被朋友兩肋插刀,想到酒吧來荒唐放縱一把,想找個男人出出我胸口這股惡氣,竟也不能如願以償?
老天,你確認要做得這麼絕嗎?
我沒有乾嚎,而是長長的哀嘆兩聲。
可我嘆息聲才完,那個男人居然去而復返。
他玉樹臨風的站我旁邊,臉色淡淡的彷彿剛纔沒和我有過曖昧帶色的對話。
“請讓一讓,我落座位上了。”他說。
我現在坐的是一張雙人座的靠背沙發,他原本是坐在裡面靠牆的一端,我則坐在外面靠過道的一端。此時他說落了,我的視線便往他坐的那端掃了一眼,果然看到一個白色的長方形玩意躺在那裡。
靠,回來居然不是因爲我這個有着魔鬼身材的活物,而是因爲那個躺角落裡的死物,真是沒意思透了。
我站起身,準備讓道。趁着酒勁瘋也瘋了,鬧也鬧了,丟人現眼也丟了,可心裡的難過並沒有減少一點點,反而愈加濃郁,濃郁得就像荒漠裡的黑,寂寂的無邊無際的,化都化不開。
但我低估了所謂雞尾酒的威力,我坐着時還只是覺得頭有點發暈,眼有點發熱,人有點想睡。可我一旦站起,居然成天旋地轉之勢,整個人出其不意朝前栽去。
我本來可以栽到那個男人的懷裡,儘管這並非我的本意——事實上,當那個男人說我應該去找正主兒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來酒吧吊凱子的舉動不僅荒謬透頂,而且傻到家了。所以,我已經淡了這樣的心思。
但那個男人顯然沒這麼想,他以爲這不過是我又一個並不高明的招,而他除了對那個爬灰式略有興趣外,對其他的,完全不看在眼裡,故而,他身子優雅的微微一側,任我實打實的往前栽去。
膝蓋傳來一陣劇痛。
哪怕是木地板,可這樣毫無預兆的栽倒,也不是件輕鬆的事。
我在這劇痛裡擠出了兩滴淚,半天爬不起來。
還是旁邊一個胖胖的男人心眼好,朝我伸出援助之手。我在那手依託的力量下,勉強站起了身,一疊聲的謝謝。這一刻,天底下所有的胖子都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已經暗暗意識到形勢不妙。按我現在這個狀態,再呆下去能不能從酒吧走出去都是個未知數,到時若是被哪個獵豔的人揀回家,可是虧大發了。雖然我的初衷也是來酒吧獵豔的,但主動獵人和被人所獵,中間差的可不是十萬八千里。
深呼吸、深呼吸、聚攏殘存的意念,我買單,走人。雖然步履踉蹌,但好歹是出了酒吧。夜風一吹,頭痛欲裂,不過理智似乎清醒了那麼一點點。
腳下輕飄飄的,有點像踩着棉花,勉強走到的士停靠點,也不管有車沒車,舉起械的揚着。神啊,救救我吧,給我一輛車,給我一輛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大概神聽到我的祈禱,一輛白色的小車滑到我面前,不是慣常的紅色的士,應該是黑車了,儘管深夜裡一個醉酒的女人搭黑車有太多潛在的危險性,但,但我不敢保證再等下去會不會直接睡倒在馬路邊,兩害相權取其輕,姑且坐一回黑車試試。
上了車,我直接報出目的地,司機反問了一句,我又重複了一遍,然後就是一片寂靜,車子動了起來,周圍的景物也動了起來,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在眼前閃過,漸漸變成一個個巨大的光圈,我在那光圈裡,眼睛慢慢的合了過去,合了過去。
我知道我喝醉了,我知道我要睡了,在最後的一絲清明裡,我告訴自己:“蘇小洛,你只能睡3分鐘,否則……否則有可能被賣了。”
然而我睡得遠遠不止三分鐘,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而我,卻完全置身於一個陌生的環境。寬敞大氣的房間,雪白的牆壁,雪白的牀單被套,電視、電腦、茶几、沙發,一應俱全,如果我沒猜錯,這應該是一個星級酒店的房間。
酒店的房間?我腦海裡掠過不好的念頭,會不會……
抱着僅有的一絲僥倖,我手伸到被子裡朝自己身體摸去,錦緞一樣光滑細膩的觸覺,讓我幾近絕望,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布料的束縛,就是傻子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可我還不死心,略略移動了一下身子,那帶着痛楚的強烈不適感,終於讓我的欲哭無淚變成淚流如河。
蘇小洛,你真是自作自受。失戀就失戀,你去酒吧發什麼瘋,現在好了,失身了吧,守了23年的冰清玉潔的身子,失給了一個黑車司機,這還不如霸王硬上弓給那人渣呢,起碼,那人渣,你是真的喜歡過他。
真的是想去死。
我躺在那裡,任眼淚無休無止的流着,不過一夜之間,我由天堂墮入地獄,戀人和朋友的雙重背叛,酒吧尋歡導致酒後失身,用別人的錯誤去懲罰自己,結果犯下了一個更嚴重的錯誤。而且,這樣一個錯誤,會是一個永遠的陰影,一輩子都彌補不了。
想起就這樣被那個黑車司機上了,我心裡恨得牙癢癢。或許我應該諮詢一下俞瑾,這種情況算不算強姦,若算的話,我大不了拼個名聲不要,也得一告到底,懲戒這種渾水摸魚的禽獸。
我努力回憶昨晚發生的事,頭很痛,只隱隱記得一些片段:車窗外的霓虹燈;車子停下後有人搖晃我的肩膀;進房間後我鬧着要水喝;好像和人進行了法式舌吻;那個人渣似乎來了,衣服一件一件被我自己剝掉,我恬不知恥的纏着他要玩八十一式……
凌亂細碎的片段,讓我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但不管真真假假,我還是勉強拼湊出昨晚的場景。如果我的記憶沒有欺騙我,似乎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我酒醉之後撒酒瘋,心甘情願把自己奉獻出去。而且,我不認爲我是奉獻給了那個人渣,因爲他此時大概剛剛到了異國他鄉。
我應該是、肯定是,酒醉之後,把別人當做了他,然後,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到底是有多愛他,在他傷我如此之深的情況下,竟還會在潛意識裡想到他,以至於犯下這不可饒恕的錯。
那個黑車司機,我還能去告他嗎?
雖然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誰,不知道他狗模狗樣,但只要報警,大概還是有辦法的,現在是一個監控時代,想要找一個出現在公衆場合的人,簡直是易如反掌的事。
只是,若是我借酒醉勾引他,這強姦的罪名,還能成立麼?
而且,從他試圖搖醒我,從他送我來住酒店,大概,他也並不是一開始,就存了不軌之心。估計實在是我太奔放熱情,讓他抵擋不住了。
女色當前,除了像人渣那樣的gay,或者是性無能者,能真正做到柳下惠的,怕沒有幾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