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曦一二個小時後纔回來,提了不下十個購物袋,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把某家店搬空了。
“兩套正裝,兩套休閒裝,還有兩套睡衣和內衣,兩雙鞋,衣服都是小號的,鞋是36碼的,應該合適的吧。”他微笑着拿出一雙平底鞋遞給我,說,“你試一下,鞋要合腳才舒服,我發現你很愛穿高跟鞋,其實那樣不止你穿着累,我看着也累。”
我不自然的笑着,說:“你怎麼買這麼多?是做爲今晚上的酬勞嗎?”
他認真看着我,淡淡一笑,說:“你最好不要這樣認爲,雖說成了我顏曦的女人在物質上我不會虧待她,但是在其他方面,我也願意儘可能給她尊重。我們現在是一種你情我願的相處模式,就和普通情侶談戀愛同居一樣,只是我們比他們更自由,有更多個人的時間和空間。”
我沒應聲,接過鞋子細細端詳,海一樣的藍色,柔軟、小巧,精緻,穿在腳上,的確很舒服。雖然像顏曦說的,我一直喜歡穿高跟鞋,但是必須承認,這雙鞋子,比我以往的鞋子更適合我的腳。
“你是一個人?”我穿着鞋在屋裡走了幾步,舒服是舒服了,但站在顏曦面前,似乎有點太過小巧玲瓏,這讓一直習慣用強悍武裝自己的我十分不自在。
“嗯?”顏曦似乎沒聽懂。
“我是說,你有沒有老婆孩子?”我直截了當的問。
“我沒你想得那麼不堪。”他慢條斯理的說,“我是獨身主義者。”
“哦。”我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聳聳肩,古怪的一笑。我發現我和他無論是人生觀價值觀還是其他什麼狗屁觀,都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若不是那次酒吧相遇,我們或許就和那平行線一樣,永遠沒有相交的機會。
又穿了鞋子走了幾步,然後回眸朝顏曦笑,故意委屈兮兮的說:“我發現這平跟鞋完全走不出那種嫋嫋婷婷風情萬種的感覺。”
顏曦的表情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淡定,他掃我一眼,略略低了頭,說:“把衣服穿好。”
我低頭看,才猛然醒悟過來,原來我還是真空套了他的襯衣,大概因爲領口太大的緣故,有一側的衣袖滑到一邊,露出了圓潤的肩膀;而兩條雪白修長的腿,走動時帶着風,襯衣像漣漪一樣晃動,讓人生出無限遐想。這何止是風情萬種,這簡直是引人犯罪,難怪顏曦都看不下去了。
“對不起。”我臉紅得能和猴子屁股有得一拼,小碎步走到那堆購物袋旁,生怕步子邁得太大漏光。
好不容易從那麼多購物袋裡找到睡衣,竟然是件真絲的粉紅小吊帶裙,穿起來估計比身上的這件更讓人血脈賁張,我有點猶豫,難道等下就換上這個出現在他面前?雖說我早就被他看光光了,可我們到底才認識幾天,完全放不開啊。我不死心的繼續翻出另一件,一看差點暈了過去,這根本就已經不是睡衣級別的了,是情趣內衣。一件淡紫色半透明的超超超超短裙,穿了比沒穿更會誘惑人吧?
“你故意挑的這些?”我無助的問沙發上那個滿腦子齷齪思想的人。
“不行嗎?”他貌似很無辜的反問。
“當然。這,這根本穿不了。”
“哦,我讓店員幫忙挑的,沒仔細看。”他淡淡的說,“要是不合適,改天再重買好了。”
“不用,我下次帶自己的過來。今晚我還是先回去吧,我不習慣睡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我有點鬱郁,這樣一切奔着性而去的關係,簡直讓人心塞。
“多來幾次就熟悉了。”
“可是……”
“我看看這衣服有什麼不妥?”他說着走過來,提起那件紫色短裙,脣角漾着笑,說,“很漂亮,你不喜歡?”
“你不覺得太性感了點嗎?”
“那不是更好。”
“我覺得不好。”
“那就不換。”他意味深長的看我一眼,鬆開那件衣服,雙臂一探,把我抱到懷裡,說,“也不用換了。”
“你想做什麼?”我心裡一驚,暗覺不妙。
“你知不知道,你的身子好軟,抱住你的感覺,會讓人情不自禁想起軟玉溫香這個詞語,簡直欲罷不能。”他纏綿地說,眼裡溢滿溫柔的情意。
我一時竟有點怔怔的,因爲以前秦安也說抱着我,就是軟玉溫香在懷。我雖然調皮搗蛋愛運動,但身上的肉一直很鬆,摸起來軟軟的有種嬰兒的觸感。秦安喜歡這種觸感,所以只要單獨在一起,他總是摟着我抱着我,情意綿綿的看着我。哪怕是分手的那天,我們也在他房裡,纏纏綿綿一個多小時,說着肉麻的情話。你說,這樣一種情況,讓我哪裡肯相信,他居然早就劈腿了。看來,我只所以這樣後知後覺,也不全是因爲傻,還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裝得太好。
想起秦安,就想起俞瑾,就想起自己像個傻瓜一樣,大家都在看我的笑話,唯獨我還樂在其中。
實在不願回去!
我伏在這個寬闊的懷抱裡,好比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裡,似乎這樣就能躲避那些紛擾糟心的事。
顏曦在親吻我的頭髮,不同於之前那暴風雨一樣的狂虐,這次是最輕和的風,或者是沾衣不溼的杏花雨,他的脣所到之處,似有痕又是無痕,卻能在我心頭泛起一股又一股的暖流。
他的吻一路下移,終於移到我的脣邊,他舌尖抵開我的牙齒,在我口裡極盡挑逗之能事。這樣一種你追我逐的遊戲,是我從未體驗過的,我的心像我的身子一樣綿軟下來,兩人再次糾纏到了一起。
這一個晚上,我不記得我們究竟做了幾次,以至於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來時他已不在屋裡。我看着天花板上像浮雕一樣漂亮的吊頂,恍惚得不知身在何處,當酒意退去,只覺一切都太過荒唐,荒唐得讓人想哭。
我坐起身子,只覺全身像散架一樣疼。極致的歡娛之後,留給我的,就是這滿身的疼痛。其實這比失戀的感覺好不了多少,我不過是用一種痛,去懲罰另一種痛。
從他昨晚買給我的衣服裡面挑出一套,我去浴室衝了個涼,走出來時,他已經回來了,正坐在窗前看一本很厚的書。陽光照亮了他一半身子,他的臉也是半明半暗的。
“洗好了?”他合上書,側臉看着我笑。
“嗯。”我咬着脣,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吃早餐吧。”他站起來,走到餐桌前,打開兩個保溫飯盒,說,“有粥,還有流沙包、豆漿。”
“你剛纔去買的?”我問。
“家人送過來的。”他盛了一碗豆漿給我,解釋一般的說,“週末家人都會送早餐過來,晚餐我則回去吃。”
“哦。”我喝一口豆漿,濃郁香醇,竟和外面喝的摻水的豆漿味道完全不一樣,不由露出殷羨的神色,“這豆漿好好喝,你媽媽榨的嗎?”
“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是家裡廚師做的。”他淡淡的說。
“這樣啊。”我表現出一點難過的神色。嗯,碰到他說媽媽過世,總得難過一下才合時宜吧。不過,比難過多了不止一點點的,是我那該死的好奇心,難道他是那傳說中的富二代,家裡居然請了廚師。我家的早餐,一直是奶奶做,偶爾爸爸也做,媽媽十指不沾陽春水,很少下廚。
他看我一眼,脣邊又漾起笑意,促狹地說:“你難過的神色很假。”
“有嗎?”我摸摸臉,訕訕的笑着,剛纔我是腦補了我爺爺去世時的場景,才表現出來那麼點難過的,居然還被說假。
“當然。”他依舊笑着,說,“我媽媽在我小學時就因病去世了,二十多年過去了,即便當時再難過,現在也淡然了,所以你不必做樣子。”
“你的嘴夠損的。”我有點不快,上班時看着那麼出塵的一個人,私底下卻是愛笑又嘴損,而且還有點瘋狂,真讓人接受無能。
“我不過實話實說。”
“你以爲你是崔永元啊?”
“什麼元?”他似乎沒聽明白。
“崔永元啊,主持實話實說那個節目的人。”
“哦。”他淡淡應着,低頭喝粥。看來他不僅不知道崔永元,也不知道實話實說。奇怪,照他這個年齡,應該多少會聽說一點,難道是在國外呆得太久的緣故?
我們邊吃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男女有別,中外有別,再加上還有年齡的代溝,我們其實沒有太多的共同語言。他話不多,性子又內斂,總是微笑着聽,偶爾回答我的問題,我呢,因爲不熟悉的緣故,也不知道該聊些什麼。最後,聊着聊着,竟悲摧的聊到工作上去了。
“總監助理這個職位,要求有相應的工作經驗,你完全沒有,又是怎麼進來的?”他估計對這個問題一直耿耿於懷,所以又一次好奇的發問。
“這大概是所謂的猿糞。”我心虛的嘿嘿乾笑一聲,“如果我沒有進來,估計我們也沒有機會坐在這裡喝粥。”
“那可不一定。”他悠悠的說,“我知道你的名字,只要有心找你,總能找到。”
“那可不一定。”我鸚鵡學舌一樣學他,“深圳這麼大,要找一個僅僅知道名字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是嗎?”他並不和我爭論,也看出我無異回答他的問題,便以一個淡淡的反問,結束了這個話題。
我們其實是不和諧的,除了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