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安然一怔,腳步頓時就停住了,她的心裡泛過一些苦澀。
晉海國又道:“安然,你不要有心理負擔,少南一定也是不想讓你知道。其實我都知道,他是夜裡睡不着覺。有時候就算睡着了,也會被疼醒。藥他是一直都在吃的,只能算是勉強減輕一些痛苦吧!”
杜安然道:“晉叔叔,不會一直這樣下去的,這只是剛做完手術,醫生不是說了嗎?定期複查,很快就沒事了。”
“安然,我都懂的,我沒有那麼脆弱,你不必安慰我。”晉海國的聲音中夾雜着一些蒼老。
“晉叔叔……”杜安然喚一聲,有些說不出話來。
晉叔叔還是老樣子,但她每見他一次,都覺得他的頭上多了很多白髮。
杜安然咬着嘴脣,她是真得無能爲力……她所能做的,只是去減輕這一切的痛苦。
大概是知道杜安然要來了,晉少南已經從牀上下來了,他沒有穿病號服,他換了一身平常穿的衣服,看上去還是那麼幹淨俊朗。
尤其是看到杜安然的時候,他習慣性地對她微笑。
杜安然總是能被他的笑容感染,曾經,這微笑給過她多大的勇氣和信念。
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將帶來的禮物放到他的手裡:“我給你買了好多東西,拿着!”
晉少南接了過去:“每次來都帶禮物給我?”
“那是,不過也不全都是給你的,零食什麼的,你也是要跟我分着吃的。”杜安然笑道。
“小心吃胖!”晉少南也笑了。
杜安然一來,晉少南的心情就確實好了很多。晉海國看在眼裡,心裡也是很高興的。
以前安安靜靜的病房,現在也多了歡聲笑語。
飛往德國的機票是訂在了三天後,因爲是長途跋涉,杜安然必須做好一切準備工作。
她跑去跟醫生討論了很久,什麼東西是必須要帶的,什麼東西是不能吃的,她都問得清清楚楚。
好在三天時間是足夠準備了,她將藥品和衣服都準備妥當了,沒有讓晉少南操一點心。
他以前替她****很多心,那以後他的事,就由她來操心吧!
“要不要我幫你?”晉少南看着她在忙忙碌碌地收拾行李。
“不用,你負責想,還有什麼要帶的?”杜安然道。
“差不多了。”晉少南也想不出什麼來了。
“那好,就等着準備出發。”杜安然整理了一個揹包。
出門旅遊這種事,她還是很樂意的,總比一直悶在家裡好。她就是擔心少南的身體不能太受勞累,她還讓倫敦的醫生幫忙聯繫了德國那邊醫院。
要是有個小意外,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安然,現在的你比以前細心、認真多了。”晉少南看她把一切都整理得井井有條。
“那當然,我們老總也經常誇我呢!”
“那我就對你放心了。”晉少南微微一笑。
“吃過那麼多虧,我還是長記性的。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我現在遇到事情也不會像以前那麼衝動了,人總歸是成長的。”
“那就好。”晉少南沒有說什麼,只是臉上有些意味深長的笑。
他一直都在看着忙忙碌碌收拾東西的杜安然,眼睛片刻都未曾離開。好像看一次,就足以記住一生。
等到飛往德國的時候,一切都變得似曾相識。每一條街、每一段路,都是那麼熟悉。
杜安然在這個國家畢竟是生活了四年的,她對這兒充滿了感情。
畢業後再也沒有回來過,她何曾不想念呢!
晉少南跟她不一樣的是,他比她在德國多呆了兩年。只是,沒有她在德國的日子,德國便不叫德國。
“我們又回來了!”杜安然展開雙臂,呼吸着這兒不一樣的氣息,彷彿,能夠嗅到往昔的點滴。
“還是老樣子。”晉少南環顧四周。
學校就在不遠處,那個有着悠久歷史的學校,也有着他們過往的記憶。
不過記憶這東西,儘管重疊的部分大家都有,但因爲承載的感情不一樣,很多時候給人的感覺就不同。
比如,記憶中的他對她是愛戀,她對他呢,最多就是朋友間的關懷吧!
但現在的他有些慶幸,還好,她對他沒有愛戀。
辛子默纔是最適合她的那一個,因爲,她愛辛子默,辛子默也愛她。而且,辛子默可以給她想要的一切,譬如幸福。而他,不能。
“少南,你看那棵聖誕樹,你最喜歡的!”杜安然指着不遠處道。
離今年的聖誕也沒有多長時間了,雖然聖誕樹上還是光禿禿的,但它又比以前長高了許多。
晉少南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還是那棵聖誕樹,他記得,在那裡,他曾經跟她表白過。
她當時沒有接受,現在想想,大抵緣分這東西,從一出生就是註定好的,來往宿命,無法抵抗。
“聖誕還早,不然我們可以跟着他們一起在樹下聚餐。”晉少南道。
“我們可以自己聚啊,你想吃什麼?”
“你見過兩個人聚餐的?多沒意思。”晉少南笑道。
“那怎麼辦呢……”杜安然低下頭。
她腦瓜子不夠用了,總不能跑母校來還去餐廳吃飯吧,那才叫最沒意思的。
“像以前一樣,我給你買零食,我們去劇院看話劇。”晉少南道。
杜安然一聽眼睛頓時一亮:“這個主意好!”
以前他是話劇社的社長,專門負責劇本製作的。那時候她是他的觀衆,經常一場不落地看完他寫的每一場。
爲了獎勵她,後來每一場他都會提前給她買好零食,讓她邊吃邊看。
但那個時候他是幕後人員,很少會陪她一起看,經常是她一個人看完後,他也從結束自己的工作。
現在,終於可以和他一起吃零食看看話劇了,也算是一個難得的體驗。
坐到劇場裡的時候,杜安然一下子就像是回到了從前。
學校的劇場還是老樣子,一點兒都沒有變,甚至都不曾翻新。
她還記得劇場帷幕最右邊,每次合上的時候都能看到一塊彩色的斑點,沒想到這斑點還在。
學校裡喜歡話劇的同學也不多,零零星星來了一點。
杜安然坐在那裡,頓時就有了一種想哭的衝動。一切都是老樣子,爲何,他們的容顏卻不再似從前。
“安然,你喜歡的。”晉少南坐到了她的身邊,這一次的零食,他買了雙份,一份給她,一份留給了自己。
杜安然接過他的零食,都是小女生喜歡的東西。她好久沒有小女生過了,在這種氛圍下還是很激動的。
“你連我喜歡喝什麼口味的奶茶都記得。”杜安然笑道。
“也不知道你還喜不喜歡。”
她喝了一口,滿滿都是以前的味道。
“還是在那個大叔店裡買的嗎?”杜安然轉頭問。
“是啊,你只喝他們家的。”
杜安然笑了,在學校裡,就只有晉少南最懂她了。他知道她喜歡哪家的炸雞,他知道她喜歡哪家的奶茶,甚至,她每一次想吃什麼,他都能猜出來。
“大叔還好嗎?”杜安然又問。
“大叔精神一直不錯,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去的時候,他還認得我,他說我以前是他們家的常客。沒想到他還記得。”晉少南也有些感慨。
“嘿,因爲我的緣故。”杜安然笑道。
聊了一會兒,劇院的燈就關掉了,帷幕打開,一幕劇開始了。
杜安然整個過程都看得津津有味,雖然是很老的話劇了,她上學的時候就看過。但一別經年再看,心境卻陡然不同了。
晉少南是沒有多少心在看話劇的,燈光一熄,他的目光幾乎就落在了杜安然的身上。
沒想到看了很多遍的話劇,杜安然再看時還是這麼認真。他喜歡她的一顰一笑,她笑的時候,他也就笑了。
話劇講了什麼,演得怎麼樣,他全然不知,他只知道杜安然笑了多少次。
有時候他在恍惚,他們是不是還在大學時光,後來的一切只是做了一個夢……
夢醒了,他們還在劇院裡坐着,相約明天一起去上課。
熟悉的旋律響起,反覆聽過多次,但這一次聽着,晉少南的心境卻格外不同。
一幕劇快結束的時候,晉少南閉上了眼睛,沉浸在這漫天無涯的孤寂中。
第二天的時候,杜安然又帶着晉少南去當初最喜歡的老師那聽課了。晉少南一直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這一次去,不少老師都還記得晉少南。
當然也記得杜安然,因爲杜安然當年學習沒有晉少南好,但各種鬼主意還是挺多的,老師對她的印象也很深。
去了之後純粹就是敘敘舊、喝喝茶,晉少南說自己一切都好,杜安然也說自己現在很好。老師們自然是信以爲真,他們也祝老師們順順利利。
那幾天,杜安然一直都在無微不至地照顧着晉少南。他每天要吃什麼藥,她都記着,一次都不會落下。
以前就算對待自己,她都沒有這麼認真過,但她對晉少南真得是盡心盡力。
德國的天氣已經很冷了,還好杜安然提起查了天氣,帶了好些厚衣服來。但隨着天氣越來越冷,衣服快不夠用了,她也覺得,該回倫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