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許陽也注意到姜豪臉上慍怒的神色,卻更好奇小憐做的這個決定。
宮中的生活對她來說應該是沒有任何可以眷戀的地方的了。她利用有可能成爲死胎的孕期將了陸令萱一軍,可這件事情又讓她自己輕描淡寫的代了過去,那麼這宮裡應該就沒有什麼好留戀的。
要對陸令萱實施報復或是其他的,他覺得等到周國的人能夠抓到陸令萱後,直接讓她服刑就是最好的方式,而她回到鄴城來這個多此一舉的決定也可以提前結束了。
可是她卻不要?
“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姜豪沒有說話,蕭許陽卻忍不住開了口:“這麼好的機會,既然他讓人來接你了,那你就走啊。你也知道,大齊撐不下去了,雖然皇上還沒有表現得很明顯,他卻已經有意要帶着你離開鄴城來躲避周國的進攻了。”
“可是知道大齊終有一日會淪陷,你能夠心平氣和的來接受這樣的事情嗎?”
小憐看了一眼蕭許陽,又看向一旁的姜豪,語氣有些咄咄逼人:“即便知道這樣的事情是事實,也能夠心平氣和的接受嗎?”
他們兩個人沒有說話。
“我不能。”
小憐兀自搖了搖頭,眼圈有些泛紅,語氣卻還是強自鎮定平靜的說:“我之前一直在想,這大齊應該是阿儼的大齊,也應該是長恭哥哥所努力要去保衛的大齊。可是他們都不在了,那麼大齊就應該和我再沒有半分的關係。可是,我卻有了不一樣的認知,阿儼和長恭哥哥雖然不在了,但是他們曾經的心血都是爲了大齊,雖然沒能真正的爲大齊再繼續做些什麼,我也不忍心就這樣看着他們當初看重的東西就這麼被其他人打碎。比起當年的事情,我現在卻更恨高緯竟然能夠如此輕易的就放棄掉大齊,放棄掉這個姓‘高’的天下。就算能夠安然的逃出鄴城,等宇文邕的軍隊過來,要抓住我們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到那個時候不僅僅是死,也許還要承受一些丟盡顏面的事情。戰俘?不,到那個時候我們連戰俘都不是,我不願意成爲那樣的人。”
“可是你說這麼多又有什麼用?”姜豪盯着她:“就算我再爲大齊感到不值也沒有辦法了,你也沒有辦法。皇上雖然姓高,可終究不是叫‘高儼’,這大齊也就不是我們認知裡的那個大齊了。小憐姑娘,你這些年做的都夠了,沒有必要再繼續賠上自己的時間。”
小憐搖了搖頭。
“我替你診脈吧。”
小憐被蕭許陽這句突如其來的話驚得有些回不過神。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已經握起她的手腕往一旁的貴妃榻走去,重重的按着她的肩頭讓她坐了下來,蹲下來從一旁的醫箱裡掏出脈枕。
小憐張了張口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先下意識了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姜豪。
“他一直都住在你府上嗎?”
從姜豪的身上收回目光,她垂眸看着神色平靜的蕭許陽:“你……沒什麼要問的嗎?”
“你以前的事情我多多少少已經從姜豪那裡聽到了一些。”
說着,蕭許陽頓了頓才繼續往下說:“但我沒什麼要問的,你也沒有什麼是必須要對我說的。雖然我覺得你既然遇到了那個人就可以好好地過下去,但既然你選擇回來,現在也已經回來了,那麼再說些什麼‘如果’也是無濟於事的,還有些像笑話。”
小憐靜靜的看着他撲閃撲閃的眼睫毛。
“只不過,既然那個人叫姜豪帶你走,你又爲什麼不願意呢?”
他的手按在已經放到矮桌上的脈枕上,仰起頭目光柔和的看着她:“能遇到這樣身份的人,你的後半生自然是不需要再去擔心的,也不會顛沛流離。而且,他既然還特地寫信過來交代姜豪要做的事情,也代表他的心中確實有你,我相信他會對你好的。”
“我知道。”
聲音清冷飄忽的接過他的話,她看着他將指尖按在她手腕的脈上,緩緩的說:“他對我好,對我有意,我也知道。只是我會回到這裡,有一半的原因也是爲了躲開他。”
“躲?”
蕭許陽的眉頭輕蹙,似是不解:“你爲什麼要躲他?如果你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離開鄴城回去,那爲什麼要躲呢?”
她抿脣笑着搖了搖頭。
“你還在用冰肌丸嗎?”
從她的臉上收回目光,蕭許陽垂眸動作利索的將脈枕收回到醫箱內,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你是想着身子永遠不要好了嗎?”
聽到“冰肌丸”三個字,站在一旁的姜豪忍不住將目光又朝他們兩個人放了過來。
小憐擡眸又看了一眼姜豪,纔看向單膝跪在地上的蕭許陽:“難道我還要再懷一個?”
蕭許陽倏地擡起眉眼盯着她,眼神冷冽得如同在看什麼讓他感到不悅的事物一樣。
在蕭許陽還未起身的時候,小憐已經站起了身子,直接越過他走回到姜豪的面前,神色未動的從懷中掏出那枚木質吊墜:“你認得這個嗎?”
姜豪看着她掌心裡的木質吊墜,眉頭皺緊了一些,像是在刻意的想些什麼。片刻,他有些泄氣的看着她,眼神像是在說他什麼都沒有想起來。
“這是當初阿儼送給我的。”
從姜豪的臉上收回目光,小憐看着靜靜躺在自己掌心裡的木質吊墜,忽然一笑:“可是它卻在高緯的手裡。”
姜豪一怔。
“雖然我不可能再去問些什麼,卻也不難猜到,這是宇文達從我身上拿到的,然後拿給了長恭哥哥。”她的聲音很輕:“後來,這個吊墜應該是到了一具年齡與我相仿的少女身上,所以高緯以爲我死了,很多人都以爲我死了。”
姜豪沒有說話。
蕭許陽站起身子,看着揹着光站在他眼前的小憐,先一步開口像是替姜豪問的一樣:“所以呢?”
“高緯卻把它給我了。”
狠狠地將手中的木質吊墜握緊,小憐將收緊成拳的手垂下,回過身看着站在身後的蕭許陽:“我感覺到他在懷疑我的身份了。有的事情我沒有跟你說,陸令萱知道了我的身份,我不知道在我小產之後她有沒有找高緯說過這件事情,但我現在看似安然無恙卻不代表我真的隱藏的很好。高緯在以前總歸是見過我幾次的,可是現在卻連沒見過我的韓長鸞都認得我,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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