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縈水河畔。
蘆葦『蕩』深處,悄然潛伏着兩條身影。
席家的大泵船靜靜地停靠在碼頭邊。
天『色』微明,蘆葦叢中傳來悉簌的聲響,上百條快船衝開碧波,從縈水的支流黔江穿過蘆葦劃了出來。
大泵船上放下船板,數百名男子排成兩條長龍,開始逐一把快船上裝載的貨物卸下,轉運到船上。
快船上搭載的腰佩鋼刀的席府家衛,跳上岸,十步一崗,五步一哨,警惕地環伺四周,不許人靠近。
快船井然有序,排着長隊,依次下貨。
他們顯然訓練有素,數目如此寵大的貨物轉運,竟然絲毫也不見忙『亂』,甚至連多餘的聲響都不曾發出。
一切,都在安靜而快速地進行着。
半個時辰後,上百船貨已轉運一空,大泵船拔錨啓航,離開了碼頭。
一名頭領模樣的男子站在船頭,輕輕揮手,快船復又排成隊,岸上的護衛跳上快船,迅速向蘆葦深處劃去。
唐笑向唐意微微點頭,兩人口含蘆葦管,潛入水中,迅速向排在隊伍最末的快船游去,追上後以鐵鉤勾住船底,拖掛而行。
在水下不知時間長短,只知水面越來越亮,似乎已是日上三竿,感覺船的速度終於放慢,最終靜止。
兩人這才取了掛鉤,悄悄遊離船隊,躲入蘆葦『蕩』中,悄悄探出頭來一看,船隊已離開了黔江,進入了一個小湖。
“是青陽湖。”唐笑貼着她的耳畔低語:“這裡離縈水至少已有五十里水路,屬青陽縣。”
“嗯~”唐意點頭,目光望着夾着青陽湖的高山。
青陽湖三面環山,面積倒不是很大,可能由於被山勢阻去去路,黔江在此迴流,形成一個巨大的回水灣,久而久之,形成湖泊。
“那是玉山,”唐笑輕聲道:“若所料不差的話,水路應該就此完結,該要從這裡進山了。”
唐意撥開蘆葦一看,山腳下是一個巨大的船塢,粗略估算,停了約有三百多艘快船。
湖邊修有一座院落,佔地甚廣,林木森森,門禁森嚴,湖邊還有專人巡邏。
似乎,這些都是專門爲看管這些快船而修建的。
現在,從快船上下來的數百人已魚貫入了莊院。
兩個選了個僻靜的地點,悄悄上岸,換下身上的水靠,藉着蘆葦的掩映,慢慢向莊院靠近。
護衛對湖岸巡視較嚴,莊院之中的警衛反而鬆懈了許多,兩人又都是高手,輕而易舉地繞到後院,藏身於一棵枝幹茂盛的大樹之上,向院中窺探。
那幾百人正在吃飯,食物的清香瀰漫在空氣裡,煞是引人。
唐意『摸』『摸』癟癟的肚子,小聲嘀咕:“他們命真好,辦完事回來,有專人做飯。”
“嘖~”唐笑搖頭,塞一塊肉脯進她嘴裡:“說得好象誰虐待了你一樣?”
“做壞事的明明是他們,爲什麼躲進來象個賊一樣的,反而是我們?”唐意嘆息,把肉脯嚼了幾口,苦着臉道:“我真的討厭乾糧~”
“讓你呆在城裡,誰叫你自討苦吃來着?”唐笑白她一眼,把肉脯搶回來:“不喜歡算了,我自己吃。”
唐意又去搶:“還給我,又沒說不吃~”
唐笑睨她一眼:“想喝熱湯?”
這也難怪,她比竟是個女人,在水下泡了這大半天,不喝口熱的暖暖身子,怎麼受得了?
唐意被他看穿心思,臉上微微一紅,小聲嘀咕:“我幻想一下,不行啊?”
她平時不是不能忍,只是運氣不好,剛巧碰上一個月裡最倒黴的那幾天,雖然穿了水靠,不至打溼衣服,但水下溫度極低,肚子疼得緊,這才唸了幾句而已……“在這裡呆着,別『亂』跑。”唐笑輕笑一聲,嗖地一下跳下去,沒了影子。
“喂~”唐意一下沒拉住他,登時就急了:“你瘋了?我只是說說而已!”
底下那麼多人,又是大白天,他跑去拿湯,不是瘋了是什麼?
她又不敢大聲嚷嚷,只能在樹上乾着急。
沒過多久,唐笑順利折返,遞給她一個水囊:“喝吧,小心燙。”
唐意捧着水囊,拔開塞子,喝了一口香濃滾燙的肉湯,不知怎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怎麼了?”唐笑正聚精會神地盯着院中運靜,聽她半天沒有動靜,不禁詫異:“湯不好喝?”
“不是~”唐意低了頭,不想讓他發現異樣,無奈聲音哽咽。
“你哭了?”唐笑怔住,完全『摸』不着頭腦。
爲什麼?
“沒有~”察覺失態,唐意胡『亂』抹了一把臉,想要毀屍滅跡,哪知眼淚竟然越抹越多。
“怎,怎,怎麼了?”發現她竟然真的在哭,唐笑頓時手足無措。想了想,直覺認定湯有問題,頓時面『色』慘白,立刻去搶水囊:“該死!湯裡有毒?快服清心散。”
“不是~”唐意急忙護住水囊,極寶貝地抱在懷裡:“是太好喝了,我要留下來慢慢喝。”
“你不是吧?”弄明白她的意思,唐笑差點氣瘋。
當初她中血芙蓉之毒,全身皮膚盡爛,受盡折磨,她沒有流淚;澹臺鳳鳴將她挫骨揚灰,她也沒有流淚;現在竟然爲一碗破湯,流下珍貴的眼淚?
女人,她的腦子究竟是如何構成的?
“嘿嘿~”看他抓狂的樣子,唐意破啼而笑:“別理我,當我發瘋。”
“你本來就是個瘋子!”唐笑恨恨地瞪她。
“噓~”唐意笑眯眯地豎起一根手指:“別說話了,他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