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薄祁雲見裴迎華看到自己後,那眼裡明顯的排斥,他眸中的笑收了些。

但再看到她眼裡的排斥接着化成明顯的憎恨,他又笑了:“阿蕪果然是恨上我了。”聽起來,他似乎並不意外這事,也不計較這事,語中還透着明顯的寵溺縱容。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繼續道:“阿蕪來的倒是非常乾脆,不知是不想躲了,還是你師父比較管用?或是兩個原因都有?”

裴迎華又後退了些,只問:“我師父呢?”

“師父?”薄祁雲繼續靠近,仿若貪婪般的看着她的臉,緩緩的道了聲,“出來吧!”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從屋裡走出來一位女子,女子一身紅衣,身姿玲瓏婀娜,透着說不出風情。可惜展現在裴迎華面前的那張臉,雖也貌美,卻不是她想看到的那張臉。

所以是他讓人假冒她師父,又仿了筆跡騙她過來。

薄祁雲看着裴迎華那雙越發顯得冰冷的眼睛,笑中透着絲不知是真是假的無奈:“你該是非常明白,你師父個性肆意,行蹤飄忽,非常難找,何況北順離這裡的距離可不短。”他老早就在物色武藝高強,身形又像她師父舒遙的人,這樣比找舒遙本人要快得多。

假舒遙並不是現在才進入序月水淵,之前也進過,只是這次才運氣好成功發現裴迎華,並將其引出來罷了。

裴迎華握着拳頭,有一種嚴陣以待的陣勢。

薄祁雲不知她爲何會如此戒備他,只再向她靠近,目光深情的看着她,不由伸出手想要觸碰她那張,讓他四年來都朝思暮想的臉。

不想她陡的躲開並朝他出手。

他擡手擋住她的招式,挑眉:“阿蕪這是在與我動手?”要知道,這是從小到大都不曾有的事,既是因爲他是她的主子,更是因爲她視他如命,愛他成癡。

裴迎華知道自己打不過他,再次朝他出手後,陡的飛身後退,轉身就欲繼續飛離而去,卻被剎那間移到她面前的他擋住去路。

眼見着他擡手就要拉她,她再次朝他出手。

薄祁雲躲開她的攻擊,順勢要再去拉她,卻被突地飛過來的石頭打中手,他轉眸看去時,裴迎華轉身直接跑開。

用石子打薄祁雲的正是手牽着杜青寧走過來的裴延。

裴延見薄祁雲又要去攔住朝自己飛躍而來的裴迎華,他勾脣涼涼一亮,放開杜青寧的手就過去擋住薄祁雲,與之打了起來。

有裴延在,薄祁雲根本不可能靠近裴迎華。

正是杜青寧看着這兩人再次打起來的一幕,不由想到裴延身上有傷時,裴迎華過去拉住她的手,並道:“走,若原由不是你,你夫君便不會是個喜與人死磕的人。”

杜青寧沒多言,任裴迎華拉着跑了。

後來裴迎華又用輕功帶她直奔千百莊而去,因當下離千百莊近,所以只一會的功夫,他們便從千百莊落地。

二人朝序月水淵走去時,杜青寧默了會,便問裴迎華:“這是怎麼回事?”

裴迎華冷了冷眸色,應道:“上當了。”

姑且不說如今的杜青寧因記掛爹中毒的事而沒心情過問太多,她想就算她要問,人家也不見得願意回答的太深。

想到薄祁雲做的那些奇怪的事,與他那張和安安極像的臉,她微抿了下嘴。

後來她們剛踏入序月水淵,裴延就突然跳到了杜青寧旁邊,他拉住杜青寧的手,看了裴迎華一眼,淡道:“以後最好莫再這麼愚蠢。”母子倆盡給他惹麻煩。

裴迎華未語。

直到他們分兩路時,杜青寧對裴迎華道了聲:“明日是安安滿月的日子。”

裴迎華仍舊沒說話,只邁着似乎有些虛浮的步伐朝西頭去。

直到入了自己的房間,她關住房門,倚着閉上了眼。

她的雙手陡然同時緊握起,骨節泛白,青筋暴起。因爲她的用力過猛,指甲很快便掐入了肉中,滲出鮮紅的血滴落在地。

她如此倚着房門,握着拳頭,久久沒有動的跡象。

這時的序月水淵東頭寢屋前,裴延與杜青寧早已坐在了亭下,裴延正抱着杜青寧,撥弄着她細軟的黑髮,似乎很是愜意。

一會兒後,沈星走了過來,拱手待命。

裴延未看沈星,目光只仍舊落在杜青寧的臉上,目光輕柔深情,仿若如何也看不夠。默了會,他緩聲吩咐道:“明日開放千百莊。”

沈星:“是。”

杜青寧本是垂眸煩心着,她打算暫時盡情的煩心,之後好生將情緒調節過來,否則她怕她含着如此的憋屈,太難對裴延產生他想要的全心全意。措不及防聽到他的話,她終於有了些反應,不解他此舉是爲何。

裴延擡起她的下巴,看到她眼裡的淡淡疑惑,便笑道:“明日是端午,我想阿寧玩的開心。”

她知道明日是端午,但她想到的是三姐想她在端午這日入宮的話。她便對他道:“我想明日入宮。”

他收起了眼裡的笑:“你答應過我,要對我全心全意。”一個沒血緣關係的爹已經夠了,他忍了。

不想她卻突然站起身,換了個跨坐的姿勢坐在他的腿上。她擡手摟住他的脖子,腦袋在他懷裡蹭了蹭,嘀咕道:“我就是想入宮。”

裴延捧住她的臉,看入她的眼底,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怒。

果然放她回家是有用的,只一天的功夫,便讓她更加的忘記了被他欺負的痛苦與恐懼,做事也爽快了。

可惜這是杜栩與杜家人的功勞。

她又在他懷裡蹭了蹭,語氣更軟了:“我想入宮。”

他真的感覺很不舒服,不舒服到恨不得又去強弄她的身子。可偏偏因爲失去過而覺得彌足珍貴,想留住這樣子的她。

聽着她對自己撒嬌的聲音,他摟着她的胳膊不由使勁起來,仿若想將她揉入自己的身體。他埋首蹭着她的脖頸,終是壓抑着答應了:“好。”

皇宮。

傾玉宮中,清雅中透着低調奢華的寢殿,杜青雨正在牀上服侍着她的君,她的天。她在牀的裡側,主動脫了坐在牀邊的蔚元鈞身上那襲精緻又透着威嚴的龍袍。她的手似無意劃過他的胸膛,引得他的氣息明顯變得灼熱。

蔚元鈞笑了笑,與她在一起,他感覺很幸福。他心覺也多虧的他足夠識趣,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心動,沒讓她在自己的人生中溜走。

他不由翻身將她壓在身上,又是一陣翻雲覆雨。

他雖也是身強力壯,但是個正常人,不會像裴延在牀上那般沒完沒了,還兇狠,仿若精力無限的野獸。

心滿意足後,他便摟着懷中人兒,閉眸打算睡覺。

趴在他懷裡的杜青雨一張如花般的臉,仿若打了露一般,粉紅滋潤,誘人極了。當下的她很累,累的連眼睛都睜不開,卻不由想起阿寧與二公子,她難以想象,那二人那般,又該會累成何程度,怕不是會要人命。

蔚元鈞感覺到她沒有睡,便出聲道:“在想什麼?”

杜青雨柔聲應道:“在想阿寧,不知道明日端午,她可是會過來。”

提到這個,蔚元鈞一時沒有說話。

後來杜青雨的眸中劃過暗色,問道:“明日在東河園要舉行端午的節日活動?”

蔚元鈞:“嗯!”

杜青雨閉上了眼睛:“皇上要與貴妃姐姐一道過去?”她聽說,每年的端午,他都是與慕貴妃一起過去。

後宮本沒有什麼慕貴妃壓在她頭上,慕貴妃本爲慕宸妃,因入宮最早,是陪了他多年的人,所以在她入宮成爲淑妃後,他便將宸妃升爲了貴妃,已做彌補。

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對慕貴妃算什麼情意,慕貴妃對他來說又究竟意味着什麼。

蔚元鈞:“嗯!”大概是有愧,他低頭親了下她的額頭。

杜青雨沒再說話,只擡手環住他的腰,似乎是要睡了。

這一夜過後,次日便就是端午節,在皇宮的最東面是東河園,東河園的河尤其適合舉行賽龍舟。每年這個時候,東河園早早的便有宮女太監準備着觀座與各式的零嘴好茶,等着皇上,與衆王侯重臣領着家眷過來。待人滿,比試開始時,就會上熱乎乎的,各種陷兒的糉子,都吃着糉席看賽龍舟。

千百莊中,老早便有陸陸續續的人進來設攤的設攤,玩的玩,也不知他們是如何這麼快便得知千百莊開放的事。

杜青寧由裴延牽着往外走時,便問他:“姐姐她自己過端午了?”

裴延:“嗯!”

杜青寧:“那安安的滿月呢?”因安安的情況特殊,自然不能大肆舉辦滿月宴。昨晚她一時只顧着爭取入宮見三姐,倒是忘了安安的事情。其實,就算安安辦不了滿月宴,他們也可以設個簡單家宴的,真是她疏忽了。

裴延低頭看她,反問她:“那你覺得該如何?”掛念這個掛念那個的,明顯讓他非常不悅了。

杜青寧趕緊討好性的挽住他的胳膊:“走吧!”

裴延看了看被她挽着的胳膊,笑了下。

隨着夫妻倆所上的馬車漸行漸遠,不知何時難得懷抱着安安的裴迎華,正一步步踏上序月水淵前頭的樓閣。

直到上了頂層,她抱着孩子眸色不明的看起了千百莊內漸漸生起的熱鬧繁華,久久未動。而她的手掌間,盡是些沒處理過的血痂,怪觸目驚心的。

裴延與杜青寧到皇宮時,日頭已是很大,挺炎熱。

但裴延很貼心,老早就準備了一把油紙傘,走在她旁邊給她帶着遮擋陽光。惹得杜青寧不由側頭擡眸看他,心中的感覺真是複雜。

後來她道:“不要傘了。”惹眼不說,何況她也想變黑些,就像以前一樣的膚色。她現在的膚色雖白如玉,卻有點白過頭,顯得不康健,她不喜歡。

裴延沒強求,收起傘就隨便扔給一位宮女。

他們二人直接去了東河園,當下的東河園已是幾乎滿座,都在吃點心閒聊。因他們夫妻倆都是第一次來,免不得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認識他們的,會看他們。不認識他們的,見他們容顏氣質出衆,更是會朝其他人打聽他們。

觀座上的杜建勝看到他們,便拉了拉杜建臻,示意其看過來後,兄弟倆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後,一道起身朝這頭走來。

這時杜青寧將全場掃視了一圈,對裴延道:“沒有三姐。”

裴延本只是有意牽她過來,不想讓她去見她的三姐,一時倒忘了這裡還有杜家人,於是他拉起她就走:“我們去後宮。”

杜青寧:“可是……”她注意到爹了。

裴延沒給她反悔的餘地,強制拉着她直接就走。那頭還沒走近的杜家兄弟倆見了,面面相覷起來。

杜栩看了他們的背影一會兒,便收回目光。

這東河園的觀座上,自然還有裴家人,裴老夫人看着難得來一次東河園的裴延,心中的憤怒難以壓抑,幾乎想追過去。

這臭小子不僅有一身本事,還極受皇上的寵信,偏偏卻毫無出息,只知陪着妻子轉,從來不知道抓住自己的優勢,爲自己博一份名利,生生拋棄這本該無量的前途。

她越想越覺得過不去。

哪怕轉過身漸行漸遠,杜青寧都可以看到落在自己背影上的目光,她心想也不知是誰在看他們。

二人將到後宮的時候,便見到一身龍袍的蔚元鈞在宮女太監的擁簇下不徐不疾的走來,他的身後頂着鮮亮的羅傘。

這陣勢讓杜青寧愣了下,後來她立刻看向蔚元鈞的旁邊,看到的卻不是杜青雨,而是一位她不認識的妃嬪。看那華美的盛裝,與十分雍容的氣度,還有年紀,她覺得這妃嬪的品級怕是不低。

確實不低,這人便是慕貴妃,瞧着端莊賢淑,慈眉善目的,感覺上倒是挺好。

待到離近,蔚元鈞便看着裴延笑道:“你們這莫不是從東河園過來?倒是難得來一回。”

見裴延蔚元鈞作揖行了個禮,杜青寧忙也跟着福身。

蔚元鈞直接拉起裴延就走:“你隨朕過來,朕有些事與你說。”

杜青寧看到並沒有拒絕蔚元鈞的裴延朝她看來,她便對他道了聲:“我自己先過去了,我在三姐那裡等你。”言罷她對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慕貴妃又福了個身,趕緊跑了。

慕貴妃看着越走越遠的蔚元鈞,便站在這裡候着。

好在這裡離傾玉宮不遠,杜青寧能找到路,大概是爲了放鬆與調節自己,她一路跑過去,直至見到殿內的杜青雨,直接過去緊緊的抱住對方。

她重重的喊了聲:“三姐。”

能看到她,杜青雨覺得很驚喜,便摸着她的背,笑道:“瞧阿寧熱情的。”

杜青寧喘了喘氣,又突然放開杜青雨,過去就爲自己倒了杯涼茶喝下。她拿起帕子拭着額頭的汗水,語有憤然之意:“我被裴延氣到了,急需發泄。”忘記爹中毒,談何容易?她倒寧願那混蛋是給她下毒。

杜青雨過去拉着她坐下,關心道:“你們又怎麼了?”

“反正我就是生氣。”杜青寧也不知該如何說。

知道她不願多說,杜青雨就柔聲道:“好,阿寧生氣就對我嘮叨嘮叨,發泄發泄,心情就好了。”

杜青寧本想在這裡大膽罵罵裴延,想想還是算了。那人跟個賊似的,說不定一不留神,她的話就傳入他的耳裡。千言萬語,最後只讓她化成一句:“我討厭他的醫毒之術。”

“討厭他的醫毒之術?”杜青雨聞言有些驚訝。

杜青寧:“反正就是討厭。”

杜青雨嘆了口氣,道:“說起毒,我有一件事要拜託阿寧。”

杜青寧擡眸看她:“何事?”

杜青雨揮手讓殿中的宮女出去了,便小聲對杜青寧道:“我想要毒,阿寧可是能從二公子的藥閣給我弄些毒過來?”

杜青寧面露驚色:“爲何要毒?”

杜青雨垂眸嘆道:“後宮是個吃人的地方,我總得給自己備些利器用着。阿寧幫我弄了毒,切記不可以將此事告訴第三人,好不好?”

杜青寧臉上的神色變得更加沉重:“三姐,你……”

杜青雨握住她的手:“別想太多,我只是想備用。”

杜青寧看着三姐的臉,發現三姐雖仍舊對她很溫柔,卻明顯有很多地方變了,有一種讓她說不出的感覺。她猶豫了下,問道:“三姐真的不是想那啥?”

杜青雨聞言柔柔的笑了笑,道:“你想哪裡去了?我不會主動去害人,但總不能一點招數都不給自己留。”

杜青寧覺得也是,其實她也認爲三姐不要太軟弱的好。

她想了想,應道:“三姐想要什麼樣的毒?”

姐妹倆在傾玉宮聊了會後,便一道朝東河園去了。她們到時,東河園的賽龍舟已經結束,衆人都已散場,當下可以去後面看射擊,也可自由活動,於是她們二人便逛起了東河園。

正是她們在河邊的亭下歇息時,郝貴媛在宮女的伴隨下走了過來,笑道:“我說淑妃姐姐在哪呢!原來是在這陪妹妹,淑妃姐姐果然是寶貝妹妹。”

杜青寧起身朝郝貴媛福了個身。

郝貴媛朝杜青雨福身後,便也過去坐下。

這時有宮女端了熱乎乎的糉子過來,杜青寧剛纔在傾玉宮還沒有吃糉子,便拿過一個,自己剝了吃。

郝貴媛接過宮女剝好擱在碗裡的糉子,用勺子舀着吃。後來她似想到什麼,便問杜青雨:“對了,淑妃姐姐剛纔怎不在?”

杜青雨應道:“在傾玉宮與阿寧談心。”

郝貴媛頷首,後又似突然沒了吃糉子的心思,她撇了下嘴,吃味道:“姐姐是沒看見剛纔皇上與慕貴妃親暱的樣,着實讓我看不過眼。姐姐既是這般受寵,怎不與皇上說說,讓你伴着他?”

杜青寧吃糉子的動作微頓,不由多看了杜青雨一眼。

當下的杜青雨垂下眼簾,她看不出其心思。

郝貴媛繼續道:“我倒是看出來了,以皇上看慕貴妃的目光來看,皇上對慕貴妃的情意,怕是不會淺。”

杜青雨不由握緊手中帕子。

正是杜青寧要再看向杜青雨時,擡眸無意間便看到朝自己走來的裴延。

因親眼見到宮裡的妃嬪爲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的一幕,她發現對她全心全意的裴延其實也挺好的。

可惜他朝她爹下毒了。

這在看裴延時,難得再生起的好感,陡然又因爲這件事情被打散。她努力告訴自己,一定要暫時忘了爹中毒的事情。

裴延過來就摸了摸她的腦袋:“玩夠了?可是能回去了?”

杜青寧看了看天色,覺得也是,便點頭:“好。”

她看着擡眸看她的杜青雨,道了聲:“三姐,我們先走了,下回再來看你。”

杜青雨輕柔的笑了下:“好。”

杜青寧便任裴延牽着離去。

裴延長得好,怕是這東河園所有在自由活動的女眷所見過的,最好看的,仿若不是凡間人般的俊美,氣質也是極溫潤的。看到他如此待自己的妻子,都驚豔中,難免心生嫉妒。

郝貴媛眸含羨慕的看着夫妻倆的背影,嘆道:“一夫一妻,恩恩愛愛,沒有其他摻和,真好。”

杜青雨也一直看着夫妻倆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