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我今日來就是來與你說此事的。”紅綃鬆開臂膀,收斂了有些欣喜的表情,換成了微蹙眉,明亮的眼裡佈滿似喜又似悲的惆悵和滿懷期待的模樣,這幅表情是這三年來從來沒有過的表情,但是江浸月只覺得甚是熟悉。
她按着紅綃的肩頭,“說。”
紅綃使了個眼神,兩個人就一齊回了房中,“你們!時辰都快到了!”身後傳來花朝微怒的聲音,但是明顯有了放寬的口吻,示意她們有話快說。江浸月眼梢一勾,笑得嫵媚:“自然,小叔子辛苦了。”這一聲倒是喚的花朝身形一震,那溫柔的口音,怎麼與之前那個放浪形骸的江浸月不同了?
紅綃一進屋,就支走了江水寒,確保房門緊鎖,隔牆無耳之後,才正襟危坐看着心不在焉的江浸月,片刻才緩緩道來:“阿月,你還記得林鄂麼?”
江浸月:“……林鄂?”怎麼又是他?
紅綃似乎想起什麼似的,“對,你忘了。我今日是來與你說一件事,我要離開荷陽城一段時日,我要去查一個人,如若一年後無果,我定會回來的。你今日出嫁,我不能送給你了。”她說完,有些歉意的捧起了江浸月的臉,江浸月面無表情的任由她捧着,半響她才突然開口問道:“他不是……三年前就死了麼。”
紅綃驟然色變,依是那副半喜半悲的神情:“阿月你……你記起來了?”
江浸月眼底撩過一絲壓抑,眼珠微轉:“不是,是有人曾同我說起過他。”說罷,還未等紅綃開口,她又突然擡眼,直直望進紅綃柔潤的眼裡:“他是不是書生打扮,瘦瘦弱弱,最特別的地方是——紅脣?”
紅綃捧着江浸月臉的手猶是一顫,她一汪剪水雙瞳裡具是錯愕,那聲音甚至還有她從未展現過的柔弱哭腔:“你看見過麼?”
但是江浸月卻反問了一句:“所以你是爲了找他?”
“沒錯,我前幾日好像看見他了,可是尋了幾天都不見身影,很多人都說是
我看錯了,但是我真的……”
“你去吧,你去找他吧。於你於他都是一種解脫。”江浸月展眉一笑,杏眼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眼裡一片沉靜。
紅綃看着浸月,也舒心的笑了起來,她注意到剛纔阿月的那張笑容與平時有了幾分不同,心裡沒由來的恍惚了一陣,但是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江大小姐,該換新衣了。時辰差不多了。”門外由遠及近的傳來一聲不耐煩的叫喚聲。江浸月撫了撫自己的額頭,有些隱隱作痛,“進來吧。”
在芙恩進來之前,紅綃早就破窗而出。
芙恩今天倒是穿的喜慶,清秀的臉蛋上也稍加了點粉飾,看起來頗有靈氣。浸月瞅了眼她手中端着的盤子,珍珠鳳冠大紅喜袍,心裡竟是沒由來的一緊張,哎喲,她這是當真要出嫁了啊?哎喲那嫁過去之後還能不能過上正常逍遙的日子?也不知道遼青那裡風景如何,譬如小吃譬如茶樓譬如青樓什麼的……自己都是先忘了打探了……
芙恩瞅見江浸月臉上一臉披甲上陣,壯士一去不復返的表情,眉角抽搐了起來,將衣服一放,“脫衣服。”沒想到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浸月居然怕成親?這說出去不要笑死人了?想當初還滿城風雨的傳她強搶民男呢,要是見到她如今這副德行,應該都會罵她罪有應得,還是老天有眼?
江浸月猶猶豫豫,慢慢吞吞,衣袖一擄:“……好。”
這倒是良辰吉時已到,花轎和隨親隊伍風風光光的出了荷陽城。
吹鑼打鼓聲漸行漸遠的離開了荷陽城,荷陽城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與寧靜,那股子詭異的氣氛早就隨着江浸月坐的那頂花轎離開了荷陽城,百姓的臉上似乎都像是趕走了瘟神一般臉上洋溢着輕鬆和舒逸的表情,包括江家上上下下。
江政難得展顏坐在裡堂和妻妾兒子們有說有笑,這裡還是要排除江水寒,因爲他這張臉只對藥草歡喜,對人還是算了。不過他確實覺得江浸月嫁出去,特
別是嫁了這麼一個好夫君着實是她這輩子壞事做的還不夠多,老天沒看到。這丫頭一定是前事修了個大福份,不然這輩子怎麼會這麼幸運的嫁了個好夫婿。
所以裡堂裡陪着這些多嘴的姨娘的就只有江月白。他含笑的聽着幾個姨娘和自己的爹孃數落着江浸月的不是,和她們臉上各自時不時添油加醋幾句,逗着他們鬨笑不止,誰都沒注意到他嘴角的弧度彎的有幾分生冷。
江政自是看出自己兒子的不耐煩,他以爲是朝中有什麼要事,便問:“月白是不是有要事在身?”
江月白一笑:“確實有,而且這案子還不小。”
江政挑眉:“哦?倒是沒聽你說起過?”他自己雖身爲士大夫,有些大案子都是由皇帝之手親自秘密傳給御察史或是護國寺,所以他也可能會不知曉。
江月白頗爲神秘的咧嘴道:“近日才接到的案子嘛,爹你也知道,這是密令,說不得。”
江政瞭解江月白的性子,他爲人在家裡雖然油嘴滑舌,性子時而乖張尖銳,但是在公事上是絕對的鐵面無私,所以他不說自然也罷。
“爹孃,我這月可能要出城幾日,什麼時候回來會寫信與你們。”江月白眯起眼,令人看不出眼底的神色。
江母一聽江月白剛回來幾日就又要出去了,便有些擔心:“月白,是朝中的事麼?你再與陛下請休幾日吧,就說你姐姐剛出嫁,有事要你幫忙。”
江政臉色雖同有擔心,但是還以擺出一副嚴父的模樣,對正室微責道:“聖旨怎能違抗?你莫再要寵壞了另一個!”話畢,四周皆是安靜了下來,江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便有些尷尬的清了清嗓子,轉向江月白問道:“好了,月白你去準備準備吧,何時出發?”
江月白看了眼被剛纔那句話卡住神色的江母,她有些失神的垂下眼簾,不敢再去看江政,他突然吊了吊嘴角,勾出一抹玩物喪志的冷笑,聲音倒是依舊溫和:“是是,明日便動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