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父跑了之後,小申帥成了一個無家可歸的孤兒,鄉親們雖然救了小申帥的命,但是,卻沒有一家願意收留他。
剛開始,鄉親們只是認爲申帥只不過是個倒黴孩子,隨着申帥漸漸長大,人們慢慢發現不光是他自己倒黴,凡是和他有接觸的人都倒黴。
小孩子和他在一起玩耍,不是磕着了就是碰着了,多多少少都要帶點傷回家。大人們和他在一起,不是掉坑裡了,就是被車撞了。就連動物們有時都不能倖免,有一次,一條瘋狗連續咬了幾人,要衝向申帥時,後腿卻卡在了石縫裡,狗腿當時就折了。
上學的時候,和申帥同桌的毛蛋最倒黴。
村辦小學質量差,更重要的是鄉村教師的素質也不高,再加上農村小孩缺乏家教,老師打罵學生那是家常便飯。尤其是汪老師,上課時看誰不順眼,拿起粉筆或者黑板擦就砸了過去,但每次要砸申帥的時候,往往砸中的都是毛蛋,每天毛蛋的臉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
毛蛋爲此又氣又恨,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對申帥是一肚子怨恨,就寫了個“衰神”字樣的木牌插到自家的糞坑旁,每次受傷後就朝着木牌撒尿,在心靈上多少是點安慰。
後來在毛蛋父母的堅持下,老師給毛蛋換了桌。但誰挨着申帥誰倒黴,沒辦法,申帥最後只好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牆角。
有一天,申帥上課時看小人書,被汪老師看見了,隨手一個粉筆頭就像子彈一樣朝申帥飛了過去,沒砸着,汪老師又拿起黑板擦砸去,還是沒砸着,汪老師開始較上了勁,擡腿脫掉一隻鞋子就丟了過去,“咣噹”一聲,窗戶玻璃被砸爛了。
同學們看着都笑了起來,這下可把汪老師的火給點燃了,一個跨步就下了講臺,結果落腳時沒站穩,一下摔了狗啃泥,嘴脣都摔破了。汪老師爬起繼續向前衝,結果腿又磕到了課桌腿,連續的出醜讓汪老師顏面盡失,他忍着痛走到申帥面前,一腳就踢了過去,申帥一躲,汪老師哎呦一聲,坐到地上,他踢到了牆,更不幸的是他還坐在了碎玻璃上,頓時,褲子都被鮮血染溼了。
幾個村民聞訊趕來,趕緊找了個木板擡着汪老師去鄉衛生所。去的路上,村民就詢問事情的經過,汪老師把情況說了一遍,結果,村民大笑不已,其中一個笑的手吃不住勁,把木板脫手了,汪老師摔掉在地又把手臂摔斷了。
後來,五尺高的漢子嚎啕大哭一場,出院後再也沒回學校,聽說到南方去打工了。
汪老師走後,新來的支教吳老師是個年輕的小夥子,吳老師是學哲學的,血氣方剛不信邪,村裡的人就和他打賭,說吳老師敢和申帥呆上一天,就請吳老師喝豫河大麴。
於是,吳老師就帶着申帥一起上課,一起吃飯休息,總之,吳老師到哪,申帥就跟着到哪。
果然,一天過去什麼事也沒發生。
這下,鄉親們徹底對吳老師折服了,特別是學生們,看吳老師的眼神都流露出一絲崇拜,村支書趙有田的女兒趙花花還一個勁地對吳老師拋媚眼。到了晚上,願賭服輸的人心甘情願地請吳老師大吃了一頓。
酒足飯飽後,吳老師搖搖晃晃朝自己的住處走去,走到魚塘邊,吳老師左右一看沒人,就掏出“小弟弟”對準魚塘撒尿,隨着一條白練出去,吳老師一聲慘叫,捂着下身就倒在了地上。
後來才知道,當天晚上,一個外村的賊人帶着電魚設備到魚塘來偷魚,看到有人靠近魚塘,賊人就躲了起來,但電源機導線開關沒關,吳老師尿尿的地方正好對準導線開關,導致漏電,把小弟弟打傷了。
剛開始,吳老師以爲沒多大事,就是把小弟弟給電硬了,但這玩意硬一、兩個小時是本事,硬一、兩天肯定有事,到了第三天實在受不了,就去了縣醫院去診斷。醫院給吳老師打了一針,他的小弟弟才軟了下來。但,從此再也沒硬起來。
山村人迷信,有人說申帥是掃把星下凡,有人說申帥祖上沒有積德,有人說申帥生辰八字不好,還有的說申帥是名字沒取好,申帥二字倒過來不就是“衰神”嗎?不管怎麼說,大家再說起申帥時,都用“衰神”替代了申帥。
所以,鑑於申帥的種種黴運以及讓他人倒黴的能力,自然沒人敢自找苦吃。但申帥畢竟是村裡的人,還是一個孩子,於德於理於法於情,村裡都不能不管他。
於是,村裡開了三天的討論會,終於找出瞭解決的辦法。
一是,爲避免申帥的黴運禍及鄉里,將申帥的住處安置在二里外的老君廟。申帥所用一切日常用品由村委會代爲辦理,每家每戶按星期輪流給申帥送口糧。
二是,申帥家裡的地歸村裡所有,申帥十八歲之前所有的開銷由村裡支付,但生活自理、文化自學,在申帥年滿十八歲時必須離開本村,另謀生路。
生活自理好辦,有人送吃的,只要自己熱熱就行,但文化自學卻違反了義務教育法,爲了解決這個問題,村裡就把這個皮球推給了村辦小學的校長,校長也怕沾黴運,就時不時地送點書應付一下,
三是,對申帥約法三章:不準隨便進村竄門,不準參加村裡的任何活動,不準與村民接觸,特殊情況,與村民之間的距離必須保持十米以外。
申帥就一個要求,要讀書。村長一聽難住了,同意他讀書,約法三章等於作廢,不同意讀書,又違反了義務教育法。幸虧村長的兒子在鎮中華書店當經理,每個月就把一些處理不掉的書籍拿來給他,這才讓申帥安頓下來,從此,他就與書相伴,過上了與世隔絕的生活。
親人們的離去和鄉親們的排斥,使申帥的性格變得愈加的自卑和憂鬱。
明天就是申帥十八歲生日了,少年毫無睡意,睜大了雙眼,回憶起種種往事,想起自己的命運,陷入了深思當中。
我是誰?命運是什麼?是誰在主宰着我的命運?如果說父母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我是父母的生命的延續,那麼,我的命運是誰安排的呢?我是掃把星轉世嗎?爲什麼別人都不願接觸我?我爲什麼是申帥而不是別人?既然我這麼倒黴,爲什麼還讓我生在這個世上?
想到這裡,申帥心情越發地暗淡起來,他甚至消極地想到了死,或許死亡纔是最好的解脫,但是想了又想,他還是有些迷惑,都說天堂是極樂世界,人死了會上天堂,但爲什麼人人都恐懼死,那麼死是好還是不好呢?現在的我是申帥,死了的我還是申帥嗎?我究竟是誰?是我的軀體?還是我的思維?
亂七八糟的問題像潮水般的向申帥腦海涌來,越想越理不清頭緒,尤其是哲學範疇的問題,想清楚了你就能看透事物的本質,想不清楚你就好像得了白內障一樣。
越想腦子就越痛,想着想着,少年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