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那就讓你去做了對頭,雖然旨意是自己下的,可冤有頭債有主,那張角等賊人只要知道了這個監刑官是明溯,那麼自然會將仇恨泄於明溯在外的兵馬身上。?.
如此一來,不管你明溯願意不願意,那些暫時不在朝廷掌控範圍之內的私人武裝必然會被動地承受了賊人的怒火。這也是一種變相地將明溯所有的力量逼迫綁架到大漢戰車之上的一種手段。
這是明謀,與那些暗地裡的陰謀詭計相比,這一謀算堂堂正正,講究的是以勢壓人,不管你明溯願意不願意,還是想置身事外,明哲保身,至少現在這個仇恨你是想接也得接,不想接也得承受下來。
“前些日子,北地太守皇甫嵩與宮中常侍呂強上疏請求解除黨禁,赦免諸人。大將軍職守帝都,不能輕易出征。那皇甫嵩出身名門,少有文武志介,朕準備委任其爲左中郎將,與朱儁率軍出征冀州,協助擒拿衆賊。”劉宏下完旨意之後,也不待明溯接旨,便側首輕聲言道:“如此一來便空出兩個職位,朕擬任用前議郎蔡邕爲諫議大夫,正好與家人團聚;至於那北地太守一職,雖然愛卿身爲帝婿,無法前往,卻可擇薦一手下得力將領充任之。愛卿意下如何?”
劉宏這一手可謂是打拉結合。先前任命明溯爲監刑官,明顯是得罪人的事情,想來明溯即便是接下旨意,心中也是忿忿不休,所以他便順手又給了個甜棗。
北地郡雖然爲先秦時期三十六郡之一,可畢竟地處偏遠邊塞,先後又因爲羌人作亂,數次移治,現在正計劃從高陵,也就是暫居的馮翊郡治下,遷回原地富平縣。所以說這個北地太守在劉宏眼中,也不是個香餑餑,料想明溯興致也不會太大。不過提前釋放蔡邕,卻是劉宏心中自認爲的一大得意之作。
衆所周知,蔡邕的大女蔡琰是明溯明媒正娶的正室,姑且不論那明溯爲紅顏衝冠一怒,直接夜襲衛家迎親的隊伍,擄回了蔡琰,後來又費盡周折請自己主持賜婚,就是先前小範圍宮宴的時候,儘管知道了劉瑩長公主的身份,那明溯卻還是堅持不肯休妻攀炎附勢,足以說明二者之間情深義重。
蔡邕是明溯的老丈人,雖說因爲黨錮之禍被自己給流放了,可畢竟也就是迂腐的老頭子。與那萬餘私軍相比,劉宏自然更傾向於後者,所以,這次爲了徹底將明溯拉到其戰車之上,劉宏不惜冒着得罪張讓等人的危險,提前解除了蔡邕的流放罪名,並且委以重任,直接將其放置在了顯赫的諫議大夫位置上。
話說那呂強雖然也是常侍,可卻一直與張讓等人意見不合。此次上疏內容更是鬧得整個洛陽都議論紛紛,張讓等人更是因此顏面無存。
本來劉宏這次大封諸宦官,呂強被封爲了都鄉侯,可那呂強卻是極不識相,不僅辭讓懇惻,固不敢當,更是上疏陳事道:“臣聞諸侯上象四七,下裂王土,高祖重約非功臣不侯,所以重天爵明勸戒也。伏聞中常侍曹節、王甫、張讓等,及侍中許相,併爲列侯。節等宦官祐薄,品卑人賤,讒諂媚主,佞邪徼寵,放毒人物,疾妒忠良,有趙高之禍,未被轘裂之誅,掩朝廷之明,成私樹之黨。而陛下不悟,妄授茅土,開國承家,小人是用……宜徵邕更授任,則忠路開,衆怨以弭矣。”
此疏一經流傳,頓時整個洛陽之中譁然一片。儘管大家心中都知道張讓等人交結邪黨,下比羣佞,可畢竟劉宏平素都是阿父阿母的叫着,這個時候再去彈劾他們,不就等於赤果果地去打劉宏的臉麼。
至於那被列名其中的諸多常侍,更是咬牙切齒,恨不能直接生吞活剝了呂強,所以對於其上疏所推薦的一些所謂的忠臣志士更是順帶一併恨了起來。
明溯先前也曾經想以功勞交換,要求赦免老丈人蔡邕,後來因爲這一變故,不得不暫時歇了心思。不曾想,劉宏卻是洞察人心,直接拋出這麼大的一個誘餌出來。
雖然劉宏也是不得不而爲之,然而畢竟事關自己家人,由不得明溯去猶豫半分。
當下,明溯便面露無奈地言道:“微臣有拒絕的機會麼?”
劉宏的意思,明溯理會得十分清楚。儘管雙方交換的主要籌碼是蔡邕的赦免、複用,可那個添頭此時卻是讓明溯心中悄悄地亢奮了一把。
北地太守,嘿嘿,就算是暫時治地寄人籬下,寓居馮翊,可畢竟是大郡之一。當初連續派了樂進、夏侯淵兩名得力愛將以及那從一開始就追隨自己的陳業過去,就是想到涼州分上一杯羹,藉以提前佈局遷都長安之後的暗棋。
半年之前,明溯趕來洛陽的時候,考慮到那邊的重要戰略地位,更是又將師弟龐德連同數千精銳騎兵給派了過去。
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現在在那裡混得怎麼樣,有沒有打開一番局面,可畢竟諸多事情都是在暗地裡進行的,沒個官面上的身份掩護,自然是舉步維艱。
那北地郡雖然說起來不起眼,可卻是夾在馮翊、扶風二郡之間,地處要道,治下沙漠河流密佈,險要異常。佔據了這裡,毫無疑問,日後那董卓、馬騰等人想要有一番動作,也得時常看看自己臉色,免得一個不小心,自己派人去抄了他們的老窩。
此時,聽了劉宏的話之後,明溯思忖了一下,便直接開口說出了要求:“微臣希望自家丈人能夠趕來參加婚禮……至於那北地郡,實在太過偏僻了,微臣也沒甚麼興致,既然聖上開了金口,微臣就勉爲其難,推薦師弟龐德去任了此職,也好爲聖上守個門兒。”
明溯這話可算是獅子大張口。那蔡邕先前因爲得罪了諸多權貴,被流放到了朔方郡,後來又輾轉反側到了五原郡安陽縣。
五原郡在甚麼地方,明溯不是十分清楚,可那天下共主劉宏卻是對自家疆域熟悉得很。
與北地毗鄰的五原就在河套地區,也就是先秦時將軍蒙恬發兵三十萬人北擊胡,略取河南地,以爲三十四縣,城河上爲塞,號爲“新秦”的地方。
雖然說涼州與京輔交界,可兩地相距也足足五六百里,明溯趕在今天突然提了這個要求,劉宏頓時就大傷腦筋。
這個時代的好馬往往都稱之爲千里馬,實際上一個時辰也就只能跑了四五十里而已。從洛陽到五原,沿途多是平坦直道,快馬加鞭,十二個時辰不眠不休,大致也只能跑了過去,當然這個代價就是換乘的驛馬累死數匹,傳旨的人即便累不死,那屁股上至少一層皮要被磨掉了。
傳旨倒不是問題,問題的關鍵怎麼就剩三天的時間,怎麼才能將蔡邕給弄回來。
此時蔡邕可不是甚麼青壯漢子,若是讓他也想驛卒一般顛簸,恐怕到了洛陽,明溯能看到也就是一具死屍了。
這個結果劉宏自然不想看到。聽了明溯的要求之後,劉宏心中急劇地算計了起來。
若是三天三夜算滿一直在路上,那麼每個時辰只行上十數裡,大致也就能趕回來了。對於馬車而言,十數裡的速度並不算顛簸,唯一要考慮的便是沿途的飲食供應也跟得上。
無奈之下,劉宏只得火急火燎地吩咐後面的小黃門,趕緊去安排人手趕去五原,務必在四天之後上燈之前接回蔡邕。當然了,這中間最悽慘的還是沿途各亭,毫無疑問,即便是半夜,那些亭長也只得燒好熱騰騰的飯菜,隨時等候馬車到達了。
這個要求雖然過分,對於可以隨時號令天下的劉宏而言,可卻也不是難以完成。
劉宏現在最感興趣的是明溯口中的師弟龐德。
自從明溯突兀從那陳留鄉下崛起之後,圍繞這個少年的諸多情報便全部擺上了劉宏的案前。任是劉宏自認爲對明溯已經瞭解夠多了,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還有個甚麼師弟。
鬼谷子的傳承可不是甚麼人都能得到的。這個時代竟然突然出現了兩個,而且看樣子都能爲自己所用,想到這裡,劉宏不由地雄心大志勃然升起。
明溯見劉宏發問,自然也不敢隱瞞,畢竟是準備通過其授予官面上的身份,這來歷二字自然得交代個一清二楚。於是,明溯便小聲地將龐德墨門弟子的身份交代了一番,至於自己身爲當今鉅子未來的女婿的身份,反正黃承彥已經被弄到遼東溯城去了,明溯也不擔心劉宏會玩甚麼花樣,索性趁此機會就坦白了一番。
聞言,劉宏怔了半響之後,卻是連續翻了七八個大白眼,悲嘆道:“朕與太后還以爲瑩兒找了個好人家,卻不曾想原是個色中餓鬼,竟然連那未出生的嬰兒都沒有放過……真是看錯人了,悔之莫及啊悔之莫及!”
“這個事情反過來看卻是件大好事。”反正木已成舟,將深藏閨中的女人交代出來之後,明溯也是渾身輕鬆,便微笑着糾正了劉宏一句:“若是走到哪裡都沒人看上一眼,聖上還會挑選微臣爲帝婿麼?”
這句話卻是有些王婆賣瓜,自賣自誇了。不過明溯說的卻是實情,如果他是個到哪兒都沒人要的剩貨,估摸着劉宏又得再三考慮是否長公主的良配了。
“話雖如此,可朕心中卻總覺得咯得難受。”劉宏無奈地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