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稱茬平守將的竇莽心中暗恨明溯託大,顧自尋地方坐了下來,口中卻是硬硬地言道:“我茬平在大河之陽,與其餘各縣隔河相守,同屬濟北國治下,爲何不能在此?”
原來濟北國在東郡和平原郡之間橫插了一腳,佔據了黃河邊上一縣之地,明溯聞言,不禁爲此時的地圖汗顏不已,也不管那竇莽在旁邊候着,緊忙喚了無名捧出地圖,小心地在中間描出一小塊地方,仔細地塗上濟北國的標誌。
那竇莽本就心中甚有意見,此時見明溯圈了一塊狹長地帶出來標爲茬平,便在旁邊忿忿地言道:“我茬平地域甚爲遼闊,豈是侯爺畫得如此狹小。”
“哦?”明溯擡頭望了竇莽一眼,索性將手中的炭筆送了過去:“你且畫了給我看看。”
竇莽也不客氣,抓過炭筆,唰唰幾筆,便沿着大河邊上,將那茬平的地界畫了出來。
明溯拿過來一看,頓時捧腹大笑,半響,方纔樂樂地問道:“茬平莫非就是像那男子的命根子一般?只是……這話兒也生得太短了一些。”的確,在竇莽筆下,茬平的地界一撇一勾,直如那男子的陽具,而且,更爲搞笑的是,大河正好橫穿整個縣境,正如那中間的尿道一般,活靈活現。
這地形簡直是絕了,也不怪明溯發笑,此時就是古靈等人在旁邊看了,亦是暗自偷笑,指點不已。不一會兒,船艙中間已是紛紛笑成了一堆,便是那因爲性別關係有所忌諱的無名,此時也是緊咬下脣,眼生桃花,煎熬得痛苦異常。
見明溯拿他們地形說笑,竇莽心中更爲不喜,便也不再閒話,鐵青着面頰,直接質問道:“不知侯爺此行是否得了聖上的旨意,還是擅自行動?”
“爲何有此一問?”明溯詫異地擡頭望了竇莽一眼,淡淡地言道:“不知竇將軍究竟是想盤查本侯爺呢,還是爲了那沉沒的船隻?”
“船隻肯定是要賠償的!”竇莽咬牙切齒地言道:“但是,如此大的一支船隊從我茬平地界上經過,身爲守將,更應當盤查一番。”
“啊哈……”明溯卻是打了個哈哈,指着那外面透進來的明媚陽光淡淡地言道:“今天的天氣真好啊!竇將軍,你我若是共同泛舟大河之上,欣賞河光山色,順便釣上幾位鯉魚,把酒言歡,豈不更好?”
“還請侯爺將行軍文書拿出來一觀!”
“一千金。”明溯笑眯眯地望着外面,口中卻是輕輕地言道:“二三丈的船兒,估摸着十金便足以打造上幾條了。”
“本將現在是在查驗文書。”
“二千金。”
“侯爺,還請將文書拿出來。”
“五千金。”
竇莽面上陰晴不定,半響,方纔狠狠地咬了一下牙,猛地立了起來:“他姥姥的,老子等的就是侯爺這麼爽氣的人。”
明溯回過頭來,笑眯眯地言道:“竇將軍更爲爽氣,本侯爺佩服,佩服啊!”
這一日,船隊便在茬平渡口靠了岸。在竇莽的陪同之下,明溯以京中貴人的身份視察了一番縣城,當然了,除了茬平的最高軍事首領——守將竇莽之外,其餘等閒人等並不清楚究竟是京中的哪一個貴人前來了茬平。
臨別的時候,明溯意猶未盡地咂巴着嘴,讚歎道:“大河的鯉魚果然滋味不一般,竇將軍有心了。”
“哪裡哪裡,都是蒙侯爺的福氣,我等才能一快朵頤。”竇莽倒也不是客氣之言,明溯送上的那五千金,若是全部用來買鯉魚,估摸着足夠整個濟北的百姓吃上一月。
這一頓酒菜吃喝了下來,除了品嚐到大河鯉魚的滋味,明溯倒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這濟北國的情況他是摸得個一清二楚。
原來,濟北是一個諸侯國,它名義領導是濟北王,但是依照漢制,這個王是不能管事情的,所以就有了國相。在濟北,國相的地位、職權大致相當於其他郡的太守,只是名稱上不同而已。
此時,濟北的國相暫時空缺,據說,兗州刺史劉岱準備將自己手下的州吏萬潛推薦到這個位置,然而,萬潛卻是以才幹不足推辭了劉岱的好意,反而薦舉自己的好友,泰山平陽人鮑信鮑允誠來做這個國相。
提到這個鮑信,竇莽便讚不絕口,尤其是對其胞弟鮑韜、鮑忠更是推崇有加。隨意恭維了幾句,明溯便得知鮑信此人善舞長戟,年少時有遠大的志向,寬厚愛人,沉着剛毅有謀略,他兩個弟弟更是武略過人,尤以一手大刀威震泰山周邊的鮑忠爲甚。
按照常理而言,明溯聽到了這些尚未出山的英雄人物,定然會主動上門,死磨硬纏,招攬一番,可此時竇莽都快把口水說幹了,明溯卻依舊端着酒樽,笑而不言。旁邊孟建覺得奇怪,便悄悄地問了一聲無名,無名卻是不屑地言道:“這個鮑信,此時正在洛陽城中,我曾經聽老公說過,他與那奸臣面相的曹操走得極近。”
其實,明溯倒不是不想招攬鮑信,只是當日在胡商客棧之中,那鮑信亦是名帖排在前面的五人之一,當時其餘四人正是袁家三兄弟以及曹操。不消多說,這個後來曾爲十八家諸侯之一的濟北相鮑信,此時亦是尚未得志,正在洛陽城中四下拜訪,增益名聲,玩着“北漂”一族士子最愛做的事情。
本來,明溯倒是想做個順水人情,在那劉陶、橋玄面前推薦一下此人的,奈何這個鮑信卻早已投入到了曹操的門下,當時與曹操正打得火熱。不僅如此,在明溯與一衆惡少梅林鬥詩之時,那鮑信之弟鮑韜更是易名爲“魚七”,埋伏在山道之中,索要數十斤大錢的“過路錢”,欲要給明溯一個下馬威。當然,最終還是鎩羽而歸。
不得不說,這些小人當時玩得太拙劣了。不說充當隨從兼書童的徐庶,就是那臨時投奔明溯麾下的許靖,早已對天下名士有了個充分的瞭解和認識,這鮑氏兄弟爲虎作倀,跟在後面做了如此下作之事,明溯又怎麼可能查不出來一個“魚七”的真實身份。只不過當時身在劉宏的眼皮子底下,自己怎麼也得顯示出點寬宏大度,方能對得起劉宏親自賜下的“仁義”二字。
當下,見竇莽也沒甚麼新鮮事可講了,明溯便起身告辭,施施然先行了出去。
俗話說,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軟。那竇莽一下子從明溯這裡得了五千金,而且對方好歹也是個朝廷的侯爺,便跟在後面阿諛地言道:“侯爺若是喜歡大河鯉魚,本將軍……我日後便命漁夫多捕幾尾。”
“也好。”明溯腳下不停,口中卻是欣喜地言道:“日後若是本侯爺嘴饞了,便使人前來找竇將軍討要。”
“侯爺儘管使人過來便是。”那竇莽賣弄地言道:“我營中用竹篾圈了一塊水面,平素吃不了的魚兒都是暫且養在那裡,侯爺隨到隨取,絕不會耽擱。”
這竇莽倒是十分會享受,明溯心中羨慕了一下,卻也不能白白承了這個情,便詢問道:“竇將軍有心了……只是,不知這大河鯉魚作價幾何?”
“侯爺只管來取就是!”聞言,那竇莽不禁想到自己先前一條破船訛了明溯五千金的事情,面上有些臊然,便訕訕地言道:“魚兒而已,水中多得是,不值當錢銀的。”
“嗯……總也不能讓竇將軍自掏腰包吧。”明溯想了一想,便淡淡地言道:“這樣吧,本侯爺也不跟你客氣了,日後不管拿了多少鯉魚,每月計作百金,你看如何?”
這真是遇到過大財主!竇莽大喜過望,忙不迭地拍着胸脯應承了下來這個交易。
二人就此別過,回到船上之後,孟建鬱悶地跟古靈嘀咕了幾聲,無名覺得有趣,便湊過去聽得個仔仔細細,又回來嚮明溯鸚鵡學舌了一番:“我們家這個主公今日卻是徹底傻了去了,幾尾不值錢銀的鯉魚,到處都捕得到,可他偏偏要每月花上百金到茬平購買。”
聞言,明溯不禁哈哈大笑,半響方纔言道:“你且去讓公威計算一下,區區百金如何能夠長期租賃到一處可以隨時停泊的軍用碼頭……而且,船隻往來還無人盤查。”
這便是明溯心中的計較了,然而那扼守兗州關鍵水面的茬平守將竇莽卻是因爲貪圖一些繩頭小利,暗自與明溯達成了合作的協議,也沒能想到這麼深的層次。這一關係的效應,眼前可能還看不出來,但是,只要兗州通行無阻,日後,明溯的水軍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悄悄駛入豫州地界,兵鋒所指之處,京輔地區盡在弓弩之下矣。
當然,這只是明溯隨手佈下的一個棋子,說不準等那鮑信興沖沖地隨着曹操討伐董卓的時候,後院卻早已起了熊熊大火,這一切,目前言之尚還過早,明溯此時的目標自然還是漯水入海處的桃花島,其他的事情,只有等他安置下來,方纔能有那空暇時間徐徐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