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來食物和水的同時,灰袍法師還帶來了昏迷不醒的見習牧師。
看着臉色蒼白的羅伊,奧洛芬心底浮起幾分愧疚,路維斯降臨的一瞬,他把這少年忘得一乾二淨。
“他怎麼樣了?”布魯諾對羅伊被附身時的所作所爲仍心有餘悸,不敢輕易靠近。
奧洛芬探查了鼻息和心跳,雖然氣息還很微弱,但總算是無大礙:“精力消耗過度,休息幾天就沒事。”
“路維斯說的投影召喚是什麼?”想起羅伊被控制時所使用的奇特法術,阿爾難以抑制自己的好奇心,他對這個世界所有知識都來來源於巴爾的遊記。
“應該是某種召喚術,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密不外傳是協會、學院以及最高評議會三方制定的法師戒律,所有關於魔法的一切信息禁止外泄,我在傭兵公會幹了這麼多年,也沒見過四級以上的法術資料,普通咒語大全也沒收錄這樣高級別的咒文……”布魯諾也是第一次聽說投影召喚,阿爾則對他提到的咒語大全很感興趣。
“你剛說的普通咒語大全又是什麼,書嗎?”
“都在這裡記着呢。”布魯諾從整齊排列的書櫃抽出一本,阿爾接過一看,竟是《傭兵守則》。剛纔看的匆忙,只關注了比較靠前傭兵規則,全然沒發現排在目錄最後的普通咒語大全幾個字。
“爲什麼傭兵手冊會記錄法師的咒語……”
“因爲這個時代法師過剩,那些出師後混不到高階的平民法師進了宮廷或學院,就只能混傭兵團了。”
見阿爾等人完全沒有滅口的意思,布魯諾心頭的不安散去不少,話也多了。
“雖然法師學院總是打着成爲法師就高人一等的旗號,實際上要晉級到高階纔算真正意義上的法師。比如剛纔那個……”布魯諾比了比胸口,壓低嗓音:“別看他的位階是三,只能算做學徒。”
“既已達到三階,爲什麼還要叫做學徒?”布魯諾這一說,阿爾立刻想起灰袍法師的胸口繡着三顆黃星,原來那是等級的標誌。
“唔……你還是不明白嗎?”見阿爾依舊一臉的茫然,布魯諾只好解釋得更詳細些:“和傭兵一樣,法師的初學者也沒有門檻,無論是農民的後代還是貴族的子嗣,只要有魔力就能學魔法。但你如果以爲這樣能成爲法師那你就錯了,只有通過測試並獲得導師認可的學徒才能進階爲正法師。給我們送飯那一個就是最好的例子,灰色是學徒的統一着裝。”
“也就是說,法師的位階和他的能力強弱並是不對等的?”阿爾被搞糊塗了,位階難道不是衡量能力的標準麼?
“沒錯,曾有過高達到七階卻依然是學徒的法師。就連路維斯這樣的大魔導師,也不能用位階來評判能力,他不僅是十一階法師,同時還是六階鍊金師和九階召喚師,綜合能力一點也不比純粹的法師遜色。一百年前,現任北方學院院長莫里森在決鬥中落敗,拱手讓出了大陸最強法師的頭銜。”
阿爾陷入沉思,貝託利恩的體系太過複雜,巴爾的遊記以地理人文爲主,很少有關於法術方面的記載。看來要想弄明白這個位面的法術體系還是得從基礎入手。
羅伊被持續不斷的說話聲吵醒,他睜開雙眼,模糊的視線裡全是朦朧的影子,想說話,喉嚨卻像被火燒過似的,又疼又癢。
“躺好,別亂動。”
特殊的口音讓羅伊明白眼前的黑影是名叫奧洛芬的精靈。
“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明明記得……”想起最後看到的場景,他原本就蒼白的臉色頓時血色全無。固執地想起身,渾身的骨頭如同散架了似的,一動就鑽心的疼。
“不想死就別亂動。”
另一個異國口音鑽入耳中。是他,叫阿爾的青年法師,他也在?這裡不是神殿……導師呢?
“有微弱的探知類法術波動。”輕撫羅伊的額頭,阿爾感覺到了幾股不同的魔力,這小子至少被施展了三次以上的記憶搜查,那些法師難道就不怕把這唯一的見證人變成白癡嗎?算了,雖然我也想知道操縱者的真面目,看他現在這樣,只怕是經受不住再一次的記憶窺探。
“嗚……頭好疼。”羅伊發出破碎的呻吟,額頭被碰到的地方像被針扎似的,突突地刺痛。
“你回去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阿爾話音剛落,羅伊就像個孩子一樣無助地哭了起來。這讓他阿爾愕然,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啼哭聲讓同樣是一身傷的西希莉婭煩躁地翻身坐起,惡狠狠地等着越哭越大聲的羅伊。
“閉嘴!”
“導師……導師變成亡靈了……他本來有機會逃生的,卻讓把機會讓給了我……”即使是氣場全開的西希莉婭也無法讓羅伊停止哭泣,想起變成亡靈的導師,他滿心懊悔,爲什麼當時不拽着導師一同逃走。
密道?原來如此……
阿爾恍然大悟,難怪初見時羅伊趴在灌木叢裡,那裡就是密道的出口。隨即,他又想到了新的問題。
“你的導師變成亡靈……莫非他就操控者?”
“什麼操控者?”至此,沉浸在悲傷之中的羅伊終於注意到不對勁。即使視線模糊不清,依然能感覺到周圍幾人的戒備與疏遠。
“沒有記憶嗎……那些探查你記憶的法師應該不會好心幫你消除纔是。”阿爾擔心的不是羅伊的記憶,而是法師有沒有窺探到他們三人經由傳送門抵達貝託利恩的情景。這少年閱歷淺,只會認爲那不過是簡單的傳送,可如果是有經驗的法師看到這段記憶,就能立刻認出那不是普通的傳送門,例如……路維斯那樣的大法師。
“什麼?我被控制了?”羅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可是大地女神的牧師,怎麼可能用法術攻擊你們,這不可能……我……我根本就沒有可以操控元素的魔力呀。”
聽到最後一句,阿爾擡手製止了奧洛芬即將出口的質疑。這小子體內明明有充沛的魔力,爲何要自己沒有魔力?看他的樣子又不像故意說謊。
“你是否能施展魔法我們暫且不談,除了變亡靈的導師外,你還看了什麼?仔細想想,哪怕是聲音也好。”這關係到他們在浮空城滯留的時間,任何線索阿爾都不想放過。
羅伊仔細回想,昏迷前他似乎聽到說話聲。
“有人在說話……他說……唔……我想不起來了,只知道是個男人……”
羅伊想不起那個有着尖嗓子的男人到底說了什麼,他只記得另外一個嘶啞的聲音大聲咆哮住口,還提到了一個名字。
“帝姆……我只記得這個名字,其他的真想不起來了。”
既然羅伊能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南方議會的法師們也能從他的記憶裡知道我們與幕後兇手沒有關聯,爲什麼路維斯還不肯放人……
事態並沒有按照阿爾所預期的方向發展,他把遇見羅伊到被路維斯“請”至浮空城所發生的事都想了一遍,還是沒能理出頭緒。也許,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如他所想的那樣簡單。
“布魯諾,我認爲亡靈襲城的時候,路維斯肯定不在浮空城,否則操縱屍羣的那名法師也不會在大魔導師出現後就潰逃了。”亡靈法師的反應,加上自稱弟子的紅袍法師的話,阿爾堅信自己的推斷沒錯。
“最高評議會每年都會召開一會議,所有高階以上的法師都要參與。若非如此,又怎會有不自量力的亡靈法師敢進犯大陸第一法師的領地。”一提起路維斯,布魯諾滿臉的自豪,全然忘了浮空城並沒有對地面住民的他們伸出援手。
“想出什麼頭緒了?”見阿爾向布魯諾問起路維斯,奧洛芬還以爲他有答案了。
“太複雜了……我對這個世界的局勢一無所知,根本想不通這拙劣的襲城有什麼意義。一開始,我以爲幕後操控者的目的是浮空城,羅伊的被控制又推翻了我的猜測。既然路維斯已經回城,那個躲在暗處的操控者爲什麼還要使用高難度的投影召喚,就彷彿故意要引起路維斯的關注。等路維斯真的出現他卻跑了,壓根就沒有與之對決的意思。我真的想不明白,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吞嚥聲打斷了阿爾的猜想,他與奧洛芬循聲望去,就見西希莉婭端着送來的飯食吃得津津有味。
“西希莉婭,你就不怕他們在飯菜裡下毒嗎?”
“毒藥沒有,麻藥倒是下了不少。”
在食物裡摻麻藥?阿爾不憂反喜,看樣子路維斯短期內也不想放他們離開浮空城啊。
“事情越來越複雜了,你有什麼打算?”奧洛芬想的沒那麼遠,他擔心的是過多介入亡靈侵襲事件,會暴露身份。
“先不忙撕破臉,看看大魔導師留下我們有什麼目的。反正我已經預留好退路了,隨時都可以離開。”阿爾攤開掌心,白皙的手掌心畫着一個繁雜的法陣。
“短距離傳送門?你什麼時候佈下的?”奧洛芬認出那法陣是星之長最著名的法術之一,瞬發的不可逆單向傳送,任何結界與法術都不能阻隔或打斷它的啓動。
“就在西希莉婭將那小子一腳踢飛的時候,不過……”阿爾合攏手掌,語氣充滿了不確定:“或許是我的錯覺,與星之長的聯繫變得弱了。”
這意味着什麼阿爾很清楚,像他們這樣的外來者要想在別的神祇領域裡使用力量,完全依仗三位領主做支撐。
“不是錯覺。我也有同樣的感覺,盧西恩閣下的力量已經沒有剛抵達貝託利恩時那麼充沛。”
奧洛芬的話使阿爾的擔憂加劇:“晶壁的力量嗎……又或者是神域造成的……”
“總之一切小心。如果我們兩個都喪失力量,完成任務就只能靠她了。”注視已經吃掉三人份飯食的西希莉婭,奧洛芬眼底浮起一抹難掩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