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南方議會之前,阿魯貝圖克就從在空中巡邏的飛行魔獸口中得知獸人軍隊的逼近。他既沒知會蜥蜴人攝政伊薩克,也未告知南方議會,就是想看看這些受阿爾庇護的傢伙會有什麼樣的表現,結果真不出他的預料。懦弱、毫無建樹,遇事只會尋求更強的力量庇佑,像這樣的廢物魔神爲什麼還要成爲他們的保護者?
阿魯貝圖克的沉默讓氣氛陡然變得微妙起來,人們用帶有懷疑、揣測的目光注視着阿爾最親近的兩個屬下,一個是首席弟子,一個是締結了契約的使魔。最終沒有發生他們既期待又擔心的爭吵,大惡魔攤開手掌,掌心釋放紅色暗芒,惡魔符文浮現、旋轉,顯示這出這個法術並非人類所有。
安迪有些遲疑,即使是導師的使魔也不能說絕對安全。可獸人大軍就駐在南岸,事態緊急容不得他猶豫。帶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安迪將手伸入旋轉的法陣之中,很快,就有一股他熟悉的嗓音在腦海中響起。
“安迪?物質界發生什麼事需要用如此緊急的方法聯繫我?”
“導師,獸人軍隊已在月亮河南岸紮營,先鋒就有兩萬之衆,後續部隊源源不絕,看起來像要打一場大戰。”安迪不會心靈感應,只能將所想說出。聽到他聯繫上阿爾,剛因安迪和阿魯貝圖克對峙而聒噪的人羣再度回覆安靜。
“矮人和蜥蜴人全民皆兵,加上自由城邦的傭兵、民兵以及同盟駐軍,怎麼算也比獸人的先鋒軍多,熬得到我辦完手頭的事趕回來。”
聽不到阿爾的聲音,羅德曼不顧危險,也將手伸入阿魯貝圖克施展的法陣當中,聽到阿爾不急不緩地回答急壞了,他不在乎損失,南方議會不能不在乎啊。
“阿爾閣下,您什麼時候能返回?獸人可不會給我們準備的時間,它們已經幹掉一支蜥蜴人巡邏隊,說不定這一會兒已經在着手渡河了。”
“羅德曼也在啊,物質界與下界並不在同一位面,即使是我現在使用跨界傳送也會有時間上的偏差,回到自由城邦最早也是三天之後。”
“至少,您也該選定一位代理指揮官。”羅德曼明白穿越空間需要時日,獸人卻不會給他們足夠的準備時間,他們需要一個足夠強又有威望的指揮官,無論是自己、首席,又或者精靈將軍都不足以服衆,這個角色,只能是阿爾。
“選誰你們也不會服氣,不如不選。要攻城獸人就得先解決渡河,派遣一批精通火焰元素的法師乘矮人剛成立的獅鷲騎兵去將南岸的森林燒光,足夠拖延到我返回。”
是個辦法,可……真能如此容易嗎?羅德曼還想說什麼,阿爾已經切斷了聯繫,他只能看着一點點黯淡的法陣乾瞪眼。
“大魔導師說了什麼?”其他長老圍上來,詢問羅德曼得到了什麼樣的指示。
“讓我們用火攻,燒掉南岸的森林拖延時間。”羅德曼將目光投向鍛錘矮人王。克拉肯捋着鬍鬚,已然知道他得到了什麼樣的命令。
茂密的森林阻擋了視線,獸人大軍來到河邊才發現屹立在湖心島上的已不再是圓盤狀的自由城邦,而是一個巨大的昆蟲。南方議會所在的浮空城不知所蹤,攔河壩只餘下幾截殘壁,河水上漲了不少。
這一突發狀況很快傳到了獅獸族酋長耳中,伊夫利親自來到河畔,瞪着取代了自由城邦的詭異昆蟲看了片刻,招手讓傳令兵將從下界返回不久的獸人先鋒隊長喚來。
祖魯一見矗立在河中的昆蟲就張大了嘴,他當然認得這個東西,是死去多時的下界第一層領主。它怎麼會在這裡?
“你見過這東西?”伊夫利從先代酋長與薩滿口口相傳的傳承知識裡得知下界的魔族體型異常巨大,祖魯的訝然只是證實他的猜測。
“酋長,那是已死去多年的下界第一層領主,外來者都稱它酸湖之主。人類、獸人、月精靈利用其殘骸共同建造了一座名爲黑沼的防禦要塞,它應該在下界,而不是在這裡。”
伊夫利敏感地覺察到祖魯話中包含的信息,既然不是活的,這個龐然大物又是如何來到地上?物質界與下界之間隔絕的並非只是泥土,南方議會裡面還有能帶着如此巨大的物體穿過時空縫隙的法師?
對於伊夫利的疑惑,祖魯心中早有人選——單槍匹馬闖入下界並聯合惡魔領主驅離了亡靈的人類法師。
“酋長,恕屬下直言,路維斯雖已戰死,可他新收的那名弟子着實厲害,我就曾親眼目睹他召喚惡魔領主,還將入侵的亡靈逼出下界。”
路維斯的弟子?伊夫利腦海裡頓時浮現上次四國會議死見到的青年,瘦弱得風一吹就會倒,魔力也平平,頂多是中階法師的程度,唯一與衆不同的就只有一雙和獸人類似的金色眼睛。
獸人部落魔法不及人類發達,通訊又閉塞,以伊夫利爲首的各族酋長還不知這短短一月內發生的變故,對阿爾的瞭解也停留在擁有拜恩血統的程度。
會是他嗎?南方議會雖是一盤散沙,卻還輪不到一個毛頭小子做領導。可若不是他,又會是誰呢?最高評議會就算介入,頂多只是協助抵禦亡靈,自由城邦這塊蛋糕誰都想啃上一口,南方議會不肯退讓,毗鄰的其他幾國又有誰會善罷甘休……
正想的出神,突聽身旁的獸人驚呼,他定睛一看,從雲層墜下一個比浮空城還要大得多的浮空城,彷彿是直接從地面拔起的城池,詭異的深紅色讓人心生畏懼之感。
“那又是什麼?”伊夫利本以爲這也是來自下界,可祖魯卻連連搖頭,表示他從未在下界見過這樣的浮空城。
浮空城一詞提醒了伊夫利,那玩意是法師的傑作,也只有他們纔會如此耗費魔力去將城池升空。既然南方議會有了這麼一座新城,那個醜陋的蟲子又是做什麼的?
“有什麼東西出來了!”眼尖的斥候發現紅色浮空城裡飛出一些小黑點。
“全體戒備,允許自由射擊。”
伊夫利的命令以極高的效率傳達,而南方議會這邊呢,以百人爲編成的獅鷲團載着法師們在獸人潛伏的南岸森林上空盤旋,確認獸人就藏身森林便開始拋投的火焰彈,獸人用十字弩從枝椏的縫隙裡還擊,矮人的盔甲在這時發揮了作用,坐騎連同騎手傷亡極低,依靠自身結界的法師更是能毫髮無傷地抵擋普通箭矢。很快,南岸的森林就被清出一大片,失去保護的獸人只能往更深處退卻。
“酋長,南方議會燒掉森林我們就沒有藏身之處了!”一名獸人百夫長建議先行撤回沙漠,忌諱亡靈,南方議會不會追那麼遠。
“蠢貨!”伊夫利一掌把獻計的屬下扇飛老遠:“他們的目的不是要讓我們沒有藏身地,而是要徹底阻斷渡河的可能。”
路維斯已死,南方議會那羣只知內訌的傻瓜裡還有能看清局勢的聰明人?阿爾·塞特,難道真是他?
熊熊燃燒的大火讓伊夫利必須儘快做出決斷,是強行渡河?還是撤回沙漠?渡河或許會遭受伏擊,獸人卻已無路可退,亡靈比人類更兇殘,它們要的不是奴役和征服,而是滅絕。
一番思量後,伊夫利下了決定:“吹衝鋒號!”
“酋長!”餘下的獸人百夫長大驚,爲何不撤退反而要強攻?河水暴漲,只靠泅渡是到不了對岸,誰知道南方議會有沒有在河道里設置機關,若是他們乘大軍渡河時施展冰封術,豈不是要損失慘重?
“真是一羣笨蛋!敵人只有百來人的編成,顯然是一支探路的先鋒隊,所搭乘的法師也是清一色的火系專精,要想讓這麼一條奔涌的大河凍結最少也得十名以上的高階,現在是渡河的最佳時機!”一把奪過傳令兵手裡的號角,伊夫利親自吹響了衝鋒號。
密密麻麻的獸人從尚未燒着的森林裡涌出,不要命一樣跳入洶涌的月亮河中。這一變故讓在空中盤旋的法師們愣住了,燒掉森林已經耗費了他們絕大部分的魔力,將剩餘的釋放爲單體火球,也只零星點了極少數,有的甚至背部着火也毅然決然選擇跳河,火牆術同樣困不住視死如歸的獸人,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發瘋般躍入河中。
伊夫利將號角丟回傳令兵手裡,他並沒有發瘋,他比任何一個獸人都清醒。
等這一批先鋒軍耗盡魔力返回換精通冰封術的法師來,至少也是半個標準時以後。如果此刻指揮南方議會的傢伙夠聰明,就不會輕易施展冰封術,那無異於是給後方源源不絕的獸人大軍搭一條進攻的攻城梯。
“蠢材!一羣蠢材啊!”
在議事廳透過鷹眼術看到戰場變化的羅德曼不顧形象地來回踱步,只恨自己考慮不周,怕損失而不敢派高階同去,現在只能眼睜睜看着獸人一個接一個泅到湖心島。
“不用擔心,伊薩克攝政王已經親自帶兵前去鎮守下城。”代理城主齊亞德誤以爲羅德曼怕獸人攻陷位於巨蟲腹部的自由城邦,卻不知羅德曼擔心的根本不是防禦,而是怕阿爾回來遭受責罵。原本他們可能只用火攻就將獸人困在南岸的,現在反而讓他們進到湖心島。
“頂部的防禦就拜託將軍了。”羅德曼向木精靈遊俠將軍投去擔憂的一瞥,獸人氏族中有能飛行的翼人,還精通風法術,羅德曼怕獸人用這種幾近自殺的方式吸引火力,讓翼人族從上方偷襲。
遊俠將軍起身,表情不太愉快地離開議事廳。
長老赫爾斯克小聲說道:“你得罪那位精靈了。”
“哼~這當口我才懶得照顧他的心情呢,只要在大魔導師返回前穩住局勢就行……”羅德曼坐回石椅,心中默默祈禱阿爾早一點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