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劑很快起效,傷口的血迅速止住。
羅伊娜重新從森林裡吸收被稱作自然之力的能量,看到青年法師嘴角揚起的笑,她下意識地拉開和他的距離。
這是個難纏的對手,若說自己被俘是敗在寡不敵衆,那眼前這個有着拜恩血統的男人就是勝在感知。剛纔那短暫的戰鬥後,羅伊娜原本就不充沛的自然之力已經消耗殆盡,可這個人,在和自己戰鬥之前,還與另一名法師決鬥的男人竟然還能保持如此充沛的魔力,真不愧是純血的拜恩人。
只是想訓練對付戰法師的策略,完全可以用法師加戰士的組合,爲什麼非精靈不可?
羅伊娜始終不肯相信‘陪練’的說辭,盯着依然在等自己進攻的阿爾,他深吸一口氣,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發動新一輪攻擊。這一次,她沒用自然之力,只靠高速和敏捷移動。
自知速度比不過精靈,也不習慣近身戰鬥的阿爾蹲下身,將手覆在潮溼的泥地上,猛地提升感知,在他所能感知到的範圍內凝聚元素。這不是以往的感知元素,而是上升到召喚並使之實體化。
一個黃褐色的物體從地面升起,高大卻不笨拙,剛一成形,就揮動錘狀的手掌,直襲想從背後攻擊的精靈。
羅伊娜向後一躍,躲開了貼着頭皮掃過的一擊。
“土靈召喚?”
這可是高段法術了,沒有吟唱,沒有咒法名,只以純粹的感知就召喚了土靈,這傢伙……
身爲精靈,羅伊娜知道要在所處的環境裡召喚出土靈有多困難,再怎麼逼真,畢竟是假的投影,元素稀缺到無法支撐使用一個四階以上的法術,根本不可能完成召喚,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在這種情形下發呆好嗎?”阿爾站直身體,拍掉手掌上的泥土。
糟糕!
意識到自己的確不應該發呆,羅伊娜猛地蹬地,躍向一旁的樹木,豹貓從她腳下的陰影裡探出前爪,掃爛了袍子的下襬。還沒等喘口氣,土靈的巨掌也到了,將精靈連同樹枝一同掃飛,肋骨遭受重創的羅伊娜掙扎着想起身,從地理猛地竄起兩隻大手,將她牢牢壓住。
再念了一句精靈語,羅伊娜試圖用藤蔓將自己救出危境,就在綠色的藤蔓剛竄出的一瞬,她有了一種可謂是新奇的奇特感受。就像是炎熱夏季,下雨前的沉悶,只持續了極其短暫的一霎。然後,她召喚的藤蔓勒住了她的四肢與脖頸。
羅伊娜又驚又懼,這怎麼可能,我的法術被破了!
路維斯再度現出身形,低頭看了一眼已經無力反抗的精靈,輕輕點了點頭,森林立刻消散,還原爲漆黑的法師塔。
“咳咳……”藤蔓消失了,羅伊娜大口大口的喘息,土靈還沒有消失,依然牢牢地壓制着她。
“做的不錯,一點就通。”路維斯毫不吝嗇地給予讚賞:“更讓我意外的,是你竟然自行領悟了土靈召喚。”
什麼?這傢伙,沒有學過就自己召喚了……
身體不能動彈,但耳朵完好的羅伊娜努力轉動脖頸,青年法師依舊站在先前的位置,分毫未動,臉上的表情既不是得意,也不是欣喜,平靜得過分。
“比我預期的要好……”路維斯喃喃自語地來回踱步,一掃之前因爲惡魔文書而引發的不悅。最後,他輕拍阿爾的肩頭,低聲說了什麼。羅伊娜只聽到‘增加’、‘雙重’、‘嘗試’之類的通用語。
“現在嗎?還用她?”估計土靈那一拍已經將精靈的肋骨拍碎了幾根,即使勉強戰鬥,也已經沒有原先的輕靈,根本達不到實驗的最佳效果。
路維斯低頭看了一眼,羅伊娜忽然覺遍體生寒,那種看廢物的眼神叫她心生怯意,難道就這樣結束了?不!她不想回奴隸市場。
“導師,我有些疲倦,可否容我先休息一晚,等體力恢復些,再繼續未完的課程。”
路維斯的視線在阿爾和羅伊娜之間來回晃動,最終點了點頭:“也罷,時間不早了,明日還是初升時來見我。”
指揮土靈抓起羅伊娜,阿爾照例行了禮,退出法師塔。
“你爲什麼要幫我?”驚魂未定的羅伊娜直至看到照拂在浮空城的陽光,還不敢相信自己既沒被送回奴隸市場,也沒被殺。
“我既然承諾過,就不會食言。”
無論是作爲路維斯弟子,還是拜恩人,都沒理由善待精靈,真是個怪人。
腰背越來越疼,羅伊娜咬緊下脣,不再說話。
第一結界的大街上總是缺少行人,高階法師幾乎很少使用雙腿行走,來去都用傳送法陣,阿爾很容易就帶着若是在其它區域肯定會被圍觀的土靈返回單層小樓。
正在地下室佈置的安迪,感覺到地面的顫動立刻跑上來,看到站在房間裡土靈不由得一愣。精靈神情萎靡地躺在充當牀鋪的柔軟地毯上,阿爾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低聲問能否自己療傷。
羅伊娜搖搖頭,她解開枷鎖後從浮空城吸取的自然之力十分有限,這裡元素密度雖然高,卻缺少植物和真正的泥土。
阿爾伸出手,羅伊娜遲疑片刻握住,澎湃的力量從接觸的地方傳了過來,讓她着實吃了一驚。是純正的‘地’能量。轉念一想,又釋然了,身爲烏梅爾之印的持有者,當然會有神力,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羅伊娜低聲念出治癒咒文,斷裂的肋骨開始癒合。
“導師,她這是……”安迪按捺不住好奇心。早上出去還好好的,現在回來怎麼就受傷了。
“安迪,沒有外人的時候,不必對我使用尊稱,聽着不習慣。”
這樣的要求安迪反而很爲難。不喊導師喊什麼呢。阿爾?太隨便,塞特?怪怪的。
“先生?”
阿爾回頭,安迪明白以後該用什麼樣的稱呼了。
“阿加莎女士中午發來了一封即使通信,說有事要和你商議。”
“知道了。一會拿些精靈能吃的食物給她,晚飯不用幫我準備了。”
正好要用到鍊金,阿爾經由傳送門抵達第三結界。剛走進普拉提煉金室,小學徒立刻把休業的牌子掛上。
“我聽說你爲了一個精靈奴隸殺了高階法師里昂多?”阿加莎一開口就問及今天轟動整個浮空城的新聞。
“雖有些出入,不過里昂多的確因我而死。”
阿加莎怔住了,她也是從店裡的客人那裡聽說,沒想到阿爾真的殺掉里昂多。因爲薩多的親信,她對這個喜好女色的法師還專門做過調查。
原本只是箇中規中矩的學徒,三年前忽然進步神速,不但一改過去的純法術的戰鬥方式,連專精也變了。不管怎麼說,還是有些能耐的,薩多從不收無能之人,阿爾·塞特竟然用如此輕鬆的語調承認是他殺的。
“雖然是你的私事,但作爲同盟,我還是得勸你一句,別和精靈牽扯上,他們很記仇的。你志不在南方議會就更要小心,西方諸國都是精靈的同盟。”
阿爾顯然沒料到阿加莎會做出如此善意的提醒,表面爲同盟,他們也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你叫我來,該不會只爲了說這個吧?”
“當然不是,我叫你來,是有關這次學院杯的參賽名單。花不少錢才弄到的。”阿加莎從腰間的口袋取出幾顆手指粗細的水晶,放到一個架設在玻璃長櫃上的基座。
“嗡”地一聲,水晶投射出一團光影,打在雪白的牆壁上。只要配合鍊金製作的臺座,普通人也能使用法術存儲的投影。
第一個顯現出來的是一名青年男性,皮膚略黑,蓄着精心修剪過的山羊鬍。
阿加莎低聲講解:“這是北方學院的首席,帕多斯,和斯文的外表不符,他是一名戰法師,在一對一比賽中的強敵。”
光影一閃,映照在牆壁上的是另一名法師,年紀稍輕,是個睡眼朦朧的少年,滿頭的捲毛,不停地打哈欠。
“這是北方學院的次席,實力尤在帕多斯之上,可別被他的外表騙了,十二歲就已經取得高階召喚系的評定。”
“這個是三席,拉賓。”第三個出現在牆壁上的是一個邋遢的中年人,“和前兩位相比,他很不起眼,不過你要尤其小心這一位,據我得到的情報,他是隸屬最高評議會的下院成員,專門處刑被評議會下了絕殺令的法師。”
路維斯說參賽名單還沒到,阿加莎居然能比議會提前搞到手,打聽消息的費用絕對不是小數目。
“其實你沒必要……”
“我在你身上投入那麼多心血,就是不希望你輸掉比賽。”阿加莎又投了一塊水晶到能釋放投影術的基座裡,牆上映照出幾張張獸人面孔:“這些是達爾維斯學院派出的參賽者,姓名和能力都不清楚,不過也不會太弱,他們可是有第二帝國做後盾,許多邪惡法術都是直接從死靈術衍化而來。”
介紹完弄到的資料,阿加莎打趣的說:“知道學院杯的資料要價最高的是誰嗎?沒錯,就是你。雖然學院杯的舉辦是最高評議會臨時決定,但因爲出現的時間太短,各個情報機構都弄不到你的詳細信息。” шшш⊙ttKan⊙¢ o
拜恩的資料很少傳入民間,一般人對阿爾的金瞳也只覺得奇怪,沒有將他和早已滅亡兩千年的古帝國聯繫起來。而知道內幕的法師們也不會嘴碎到處說,是以,在外人眼中,路維斯的新弟子身世、來歷都是謎。
“南方議會這邊,有沒有值得需要注意的競爭者?”按照以往的記錄來看,學院杯只評出最優秀的三名法師,其他無法入圍的統統算作失敗。名額就三個,參加的基數這麼大,也不會講究什麼學院和流派,阿爾從一開始就將自己定義爲獨自作戰。安迪、奇諾三人能力一般,即使運氣好闖入一對一淘汰賽,也不會有太好的成績。
“薩多晉升爲大法師後,已經不能參加學院杯,我只知道他一共派了四名弟子參賽,具體是哪幾人還不清楚。元素派的高階奧加、格里菲斯都是公認的強者,他們的目標……或許就是你。”阿加莎眉頭緊鎖,雖然不希望阿爾在比賽中落敗身死,但她也知道,要想在如此衆多的法師中脫穎而出有多困難。
二十年來的首次學院杯,不但會有很多年輕的天才法師參加,也會引出蟄伏多年的隱士。有拜恩血統的路維斯次席,只這一點,就已經有足夠的吸引力。
“哦,對了。上次那個……就是製作徽紋的那個人,你能幫我把他找來嗎?”阿爾來鍊金室還有別的目的,用路維斯設計的圖案替換掉已經做好的世界樹。
“莫非是上次的設計你不滿意?”阿加莎邊問邊放出即使通信。
“是路維斯不滿意。”
“誒?”阿加莎來不及追問,形象邋遢的托爾從對角的石匠屋趕來。
阿爾取出路維斯給的那塊布料,連同上次設計好的水晶一起遞出,表明徽紋要重新調整。托爾也沒多問,接過布料看了看,又重複了一次具化到投影的過程後,他重新取了一塊水晶,對於不使用上一次的解釋是同類別的法術不能二次存儲在同一塊水晶內。
“先試試,看還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阿爾將水晶對準了自己所穿的灰色長袍,催動魔力,將裡面的投影直接映在胸口部位,光暈淡去,原本空無一物的袍子出現了金色的螺旋狀火焰,逼真得就好像用金線一針針繡上去似的。
點點頭,表示很滿意,用火蛇指環支付了這次的手續,阿爾一轉頭,就見阿加莎一臉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我一直覺得奇怪,你爲什麼不自己製作徽紋?這對於鍊金專精是易如反掌吧,而且,還有路維斯那麼厲害的導師……”
“我在來到費澤爾大陸之前沒學習這裡的法術,缺乏一些……基礎的知識。就拿鍊金來說,我可以輕易施展出回溯或給物品附魔,卻無法使用投影這類基礎法術。”這正是阿爾目前最苦惱的地方,偏偏路維斯對這些基礎的東西總是說的很模糊,甚至不教,就好像故意要讓他自行領悟。
原來是這樣麼……阿加莎用手指點脣,一個主意瞬間在腦子裡成型:“我知道一個人,他可以幫你解決這些難題。”
抓起放在桌上的空白卷軸,也不顧是很昂貴的魔法材質,沾了魔法藥水,刷刷刷就寫下了地址。
阿爾接過一看,卷軸上寫着“第三結界,啓蒙大街,利維爾·盧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