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甜甜和他以往睡過的女人有相同的地方:漂亮,白癡,好推到,不必當真;但也有不同的地方:她竟然沒離開他,在他故意冷落她,給她大把的機會去傍新的金主,她竟沒走。
這個傻丫頭!傻到叫他心疼。
他嘆了口氣,這種感覺即是:她什麼都懂,但她還是那麼天真。
老闆來了,帶來了兩個保潔員和老闆娘贈予的一條裙子,嚴諄清和老闆退了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老闆姓沈,是嚴諄清多年的朋友,也是他爲數不多的正經朋友之一。沈老闆的家業同樣很大,平時難得到這裡來,這次過來,是由於他的女兒沈希希放暑假了,一家三口來鄉間住幾天,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嚴老闆,這位是你的女朋友?”
嚴諄清笑而不答,沈老闆馬上明白了,嚴諄清把付甜甜當作了上不了檯面的女人,但沈老闆對付甜甜的印象還是不錯的,笑道:“這個姑娘我認識。”
嚴諄清第一反應是不會是沈老闆睡過付甜甜吧,第一反應來自於根深蒂固的觀念,他微皺眉頭道:“你們怎麼認識的?”
“我女兒沈希希的幼兒園裡搞活動,她也去了,自稱是我女兒一個同學家的保姆,我對她印象比較深刻。”
至於爲什麼印象深刻,沈老闆沒詳說,嚴諄清也懂,漂亮的女人麼,到哪都招搖。
但沈老闆的話鋒出乎他的意料,沈老闆是這麼說的:“這個姑娘挺有靈性的,小孩子們都喜歡她,將來也是個好媽媽。”
嚴諄清的眼珠子差點落下來,訕訕地笑。
那邊保潔收拾乾淨場地,給付甜甜換好衣服,走了出來,說好了。嚴諄清對沈老闆道:“給我開兩間房。”
“兩間?”
“對。”
“沒問題,要幫忙把她扶到房間嗎?”
“不用了,你讓人拿了房卡在電梯那等我。”
“行啊。”沈老闆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對嚴諄清道:“諄清,錢是賺不完的,但家庭和賺錢不相矛盾,小孩子鬧是鬧騰了點,抵不過好玩可愛,遇到合適的女人,別錯過了。再說了,你這輩子沒個後的話,賺的錢給誰花,你自己花麼,你能花掉多少。”
聽得都要反胃的大道理,嚴諄清不以爲然:“行了,我不是還沒遇到嫂子這樣的賢妻良母。”
沈老闆和他夫人是商業聯姻,長相和個性都很大家閨秀,強強聯合,一榮俱榮,他們的圈子裡,很多朋友都是按照這個套路尋得的配偶。嚴諄清要是肯的話,這樣的聯姻比吃頓飯還要容易,偏偏他不肯,在對待感情上,“白玫瑰”他不要娶,“紅玫瑰”他不屑娶。
他就沒想過把哪個女人娶回家,“配偶”,他非常討厭這個詞,擇一個偶來交配麼?跟動物世界有什麼區別?交配完了生個孩子,就算履行了社會責任了?
嚴諄清接受不了,他像是清高的,神聖地對待婚姻這玩意,是有潔癖的。
沈老闆輕淡地說了一句:“賢不賢妻的,總歸有缺點的,人無完人。”
說完即走了,他對付甜甜的第一印象還是很好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有別的男人欣賞的緣故,嚴諄清的心理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他推開門,付甜甜已被保潔扶到了沙發椅上,仍在熟睡,裁剪簡潔的米白色連衣裙把她的身材襯得無比玲瓏,一雙長腿規規矩矩地歪向一邊,頭偏向另一邊,長髮垂下,掩住了她嬌小的臉,未關的遊戲設備閃爍着紅紅綠綠的光,光圈在她的肌膚上來回移動,恍恍惚惚的顏色交替,好似在一個迷幻的森林裡。
嚴諄清恍然想起了他曾對付甜甜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要爲你辦一場特別的婚禮,你想在哪裡辦?......我經常會做一個夢,夢見我們迷失在一個森林裡面......你一襲白色的婚紗,騎在一匹白馬上,從叢山峻嶺中向我走來。”
他想不起來在哪個地方看到這些話的了,現學現用,付甜甜倒很受用,女人真是好騙,嚴諄清挑挑眉,搖了下頭,在隨他而搖擺的空氣裡便添了一絲懺悔和心酸的情緒。
那會沒見面之前,捧着個手機和她聊啊聊的,想睡她是毋庸置疑的,但覺得她蠻可愛的也是真的。
怎麼現在,就成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
他把付甜甜扶到房間裡,然後自己去了隔壁的房間,其實這麼做挺裝的,又不是小男生和小女生,更不是處於曖昧不清的階段,但嚴諄清就是不想發生什麼,前段時間不想發生,是在躲她,但今晚,他莫名的只想守着她。
他給付甜甜發了條微信:我在隔壁,有事來找我,放下手機時,發現指縫裡夾了一根她的頭髮,沒扔,拿着在十指間來回把玩,然後愣了下,將頭髮放在鼻尖下一嗅,而這個舉動又讓他一愣。
付甜甜在凌晨三點多的時候醒了,醒來的一瞬間帶着無比的恐懼,牀不是熟悉的牀,房間不是熟悉的房間,一個魚打挺坐起來,摸了摸身上的衣服,這也不是她的裙子,她慌忙到牆上找開關,打開了房間裡所有的燈。
這是在哪?發生了什麼?
她在絕望中想到的第一件事是:諄清去哪了?他去哪了?急忙拿起手機,看到他給她發的微信後,衝出房間,跑到隔壁去找他。嚴諄清在睡夢中聽到敲門聲,迷迷糊糊打開門,未來得及完全睜開惺忪的睡眼,付甜甜已一下子撲到了他的懷裡。
“諄清,我好害怕。”
“怕什麼?”
“我怕你不要我了。”
這樣的話他以前不是沒聽過,聽過還不止一次,女人麼,總愛示示弱,撒撒嬌,以博得男人的憐憫,但他的心卻硬不起來了,任由她緊緊靠在他身上。好半天,付甜甜緩了過來,可從跳舞機到房間裡的過程她一點記憶也沒有,便問道:“諄清,我沒給你丟臉吧?”
“沒有。”嚴諄清半字沒提她吐的事,一旦提了,不可不免地會引出許許多多的問題,夜深人靜的,他想安靜一點。
“那就好。”付甜甜把他抱得更緊了,隱隱地道:“諄清,我們很久沒有了。”
她想到了一個新姿勢,他們還沒有試過,她謀劃着讓他痛快一下,如臨仙境。
嚴諄清沉默着,付甜甜當成了默認,終於可以展示精心準備的心機之物了,好開心。
嚴諄清輕輕推開她,平靜地道:“我晚上有了別的女人,不行了。”
付甜甜生生地吃了醋,按照正常男女交往間的邏輯,得知被“綠”了,不扇巴掌,不鬥毆,最沒骨氣的,也會扭頭跑掉吧。
但付甜甜不是一個普通的女生,或者連普通的女生也不如了,她的迴應,叫老道的嚴諄清也錯愕不已。
她說的是:“那你歇着,我來。”
不管嚴諄清同不同意,她捧着他的臉就開始,她想的是別的女人有我厲害嗎,不行,她要佔有他,讓他臣服於她妖媚的魅力,欲罷不能。
是的,在這個孤寂的夜晚,顧不上考慮倫理道德了,顧不上計算付出和收穫的比例了,她不管,什麼都不管了,她只要他!要他!也要自己的命運!
嚴諄清的心顫動起來,一個漂亮的女人,爲什麼能不自重,不自尊,不自愛到這種地步。她又不是窮的吃不上飯了,又不是走投無路了,她是“愛”他嗎?
嚴諄清不是懷疑,而是壓根認爲“愛情”這個詞跟他們兩人就不搭邊。
他需要靜一靜,欲推開她,但她把他摟得太緊了,他不得不使上點力氣,然而一用上力氣,帶給付甜甜的感覺就變了,她理解成了純粹的拒絕,對她這個人的拒絕。
付甜甜站在那,悽悽楚楚的,爲通過肢體動作來減少一點悲傷,她一會把雙手環抱,一會用手去捋頭髮,天還沒亮,不到最後一刻,她不甘心。
而她瘋狂的倔強叫嚴諄清愈發不好受,談不上難過,就是不好受。他坐在牀邊,靜了一會,道:“甜甜,那你先把衣服吧。”
付甜甜沒說不穿,但也沒動。
嚴諄清便去把她的裙子撿了起來,着手給她穿上,付甜甜沒抗拒,但她用任人擺佈的僵硬來表達了對他這個舉動的不認可。
“看過大仲馬的《茶花女》嗎?”嚴諄清問道。
付甜甜沒指出他把作者都說錯了,他現在在她的眼裡怎樣都是好的,她也坐到了牀上,道:“看過。”
“瑪格麗特和阿爾芒瘋狂的一夜,你有印象嗎?”
“有。”
“所以尋常男女之間最多的是平平淡淡,太瘋狂的,意味着的是離別。”
付甜甜忽的生出驚喜,她沒料到嚴諄清是這般考慮的,而她所謂的瘋狂,不正是爲了追求平淡麼。
他從沒和她談過文學,未曾想一談即一鳴驚人,與其說他用名著中的橋段把她說服了,不如說她願意聽他講動聽的話,只要不是傷害她的,她都覺得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