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雖入夏,但山區夜晚,依舊涼颼颼的。陳秋娘與陳文正一席談話,弄清了可能潛在的不安,內心踏實,拉了薄被一蓋,睡得十分舒服。
第二日,是雲來客棧開張的第三天,不是趕集日,飯店的快餐收入與第一天相比有所減少。豪門盛宴卻是迎來了晚上的三桌酒席。
陳秋娘帶領了層層選拔的廚房頂尖班子開始準備三桌酒席,同時引入了更多甜點的製作作爲配餐贈送客人,成爲豪門盛宴近期吸引客人的手段。
雖然陳秋娘選擇的是很普通的甜點,但因爲在這個時代很多食材匱乏,並且有很多食材需要經過反覆的提煉,所以甜點的製作是十分困難。有廚師建議別的菜已經夠好了,就不必弄甜品了。
陳秋娘搖搖頭說:“甜品、開胃酒、茶、茶點,現在會作爲豪門盛宴的贈品,爲豪門盛宴撐門面。但以後這些東西就會成爲宴會常備之物。並且,我與陳公子商議過,以後,雲來飯店除了快餐店、豪門盛宴之外,還會獨立開一個專門經營甜品、茶點與飲品的休閒店。頂樑柱的人選就會在我們廚師組裡選拔。這獨當一面的機會,我希望你們認真爭取。”
衆人一聽,來了精神,立刻七嘴八舌應聲說是。
陳秋娘亦不再理會,只繼續製作甜品,在製作過程中,她時不時介紹製作這些甜品的關鍵,以及可能涉及的食材尋找、各種食材的比例調配。等甜品製作完畢後,她又爲客人一人調配了一杯果酒作爲開胃酒。
忙完了訂餐宴會的甜品製作與果酒調配,她用剩下的果汁與酒釀爲自己調配了一杯梅子酒。紅色的汁液沒有一點的雜質,醇美異常。只可惜在這個時代,沒法制作玻璃杯,只能使用上好的白瓷杯。而白瓷杯也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從這點來說,雲來飯店快餐店使用上好的白瓷作爲餐具已經是豪門級別的待遇了。
她輕輕端起白瓷杯,將梅子酒放到脣邊輕啜一口,無污染的食材配出的果酒簡直醇美無比,只是先前釀的時間還太倉促,還不曾達到完美的境地。
“你們也調配一杯給自己嚐嚐。”陳秋娘放下白瓷杯,對她專門選拔的優秀廚房組人員說。
廚房工作組的人立刻就開始在她的指導下調配不同的果酒。
“各種果酒,所用材料不一,比例不一,先後次序不一,所用器皿亦不同,作用亦不一。可針對不同人的口味所用。你們要記住,每一種食物、水酒,只要是入口的,即便是客人不一定吃的,都必須要做到極致。否則,對不起我們的招牌。”陳秋娘指了指‘豪門盛宴’幾個字,隨即又輕啜了一口梅子酒,說,“我們所謂的豪門盛宴,固然針對的客人是豪門大家或者富富戶。但豪門二字實則是我們的目標。我們要做飲食界的豪門,而不是小打小鬧。”
“是。”衆人異口同聲。
陳秋娘便又佈置了這一天的練習項目,一道甜品和一杯開胃酒的調配以及一道後腿肉炒細竹筍,這就是廚師組今天的晚上的伙食,每個人都做一人份兒,然後自己吃掉,等宴席散了後,到她那裡來的說一說自己所做的東西所用的比例,不足、優點,以及調配比例。
廚師組的人早就協助陳秋娘做完了三桌宴會菜,又將贈送的甜品與果酒做完了。這會兒全都就窩在廚房練習。
陳秋娘一杯梅子酒下肚,將白瓷杯一擱,脫了圍裙換了衣衫。灰色直裰,白色裡襯,一把摺扇在手,銅鏡裡瘦小的她,儼然是翩翩美公子。
她看着鏡中似乎熟悉,又很陌生的小小人兒,也不由得感嘆:陳秋娘的親爹孃一定很美,這女娃才九歲,就男裝女裝總相宜,無論破舊的還是新的,無論合身的不合身的,都掩蓋不住她的美。
小小年紀就這樣美。她的孃親肯定也是一會兒美人。也許——
她想到了一個人,覺得是陳秋娘親孃的可能性很大。但又不敢百分百確定。
“如果是她的話。”她撫着一張臉,看着銅鏡裡的小美人,不由得自語。
是啊,如果自己真的是她的女兒,那這個身份一旦被人發現,麻煩事更不少。說不定還會惹上遠在汴京的那位。
陳秋娘想到這裡,覺得有必要馬上回柳村一趟,開門見山找陳柳氏證實一下。於是,她立刻回到了後面宅子,與陳夫人說有急事要回家一趟。陳夫人詢問何事,她便說有人來找她,說是奶奶身子不好,想她想得緊。她今晚回去看看,明日一早就來,定然是耽擱不了飯店的生意。
陳夫人死活不同意,只說入夜山路難走,而且也不安全。即便是趕車的老手,也不敢入夜趕路,何況今晚風雲涌動,像是大雨徵兆。
“表公子,你平日裡謹慎仔細的。今天到底什麼事,失了方寸了。”小青低聲問,亦是看了看天。
“是啊。你奶奶病了,我聽你說過,你隔壁就是郎中,而且爲人不錯,你大弟聰敏,定然會去請郎中的,何況,你也是給了餘錢在家了。”盼清亦安慰道。
陳秋娘這才覺得自己太過於急躁,便是點點頭,說:“大家說的是,是我自己聽聞奶奶生病,便亂了方寸了。虧得你們提醒,否則我又做糊塗事了。”
陳夫人則是將走上前,將她手牽着,十分和藹地說:“你也是許久沒回去瞧過了。若是今夜天氣迴轉,明日裡沒有下雨,就讓飯店的馬車送你回去一趟,看看奶奶,交代一下家裡的事,再趕回來也不遲。至於飯店裡什麼訂單啥的,廚師們能備的食材,就讓他們先備齊了,你回來也是來得及的。”
“就依夫人的。”陳秋娘回答。
陳夫人則又拉着她與小青去房裡,因她說要回家一趟,陳夫人就開始爲她打包袱。包袱裡都是陳夫人親手爲陳秋娘三個弟弟,一個妹妹做的衣衫,裡襯、外套,一人三套,全都是夏秋時節的衣衫。另外還爲陳柳氏與陳全忠各準備了三套裡襯外套的夏衣。
“先準備了這些夏衣,等過一些時日,在着手準備冬衣。因沒有他們腳的尺寸,就不敢貿然準備鞋子了。丹楓這次回去,便將這些夏衣帶回去吧。”陳夫人用大塊的粗布將衣物打成包袱交給陳秋娘。
“夫人,上次你就送了幾套衣衫,還有被褥什麼的。你還讓王婆子請人修繕了家宅,爲房屋添了茅草。如今又做衣衫,這太隆重了。”陳秋娘接過包袱,向陳夫人鞠了一躬。
“那是小事。怎麼及得上你爲陳家做的呢。我們一家人就不要這樣謝來謝去的了。”陳夫人擺手,隨即又絮叨說雨季要來了,她已經差遣門房找合適的泥瓦匠、木匠去村裡把他們的房子翻修,就這幾天的事了。
陳秋娘與陳夫人、小青一陣閒聊,一直到了深夜,纔回屋睡覺。她雖心裡一直在想她對陳秋娘身世的猜測,但無奈累得不行,一躺下去就呼呼大睡了。
第二日,果然是大雨滂沱,山路行不得。豪門盛宴依舊有一桌訂單,陳秋娘撒手給周銘主廚,她則在一旁指點。
周銘悟性很高,做事隨意了些。陳秋娘嚴格指點,周銘便做得像模像樣,這一日倒是很輕鬆。至於快餐店這邊的生意,依舊火爆。只是因爲下雨的緣故,到底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這一場雨,一下就是三天,山中多處地方坍塌。陳秋娘回柳村的路也堵住了,那王婆子的男人在柳村幫陳秋娘家修葺房屋,因下雨的緣故也不曾回來。王婆子是心急如焚,到處打聽,不一會兒就帶回來一點消息,說完了就跑出去打聽了。陳夫人也不怪她沒堅守工作崗位,只任由她去了。
第五天,張府的護衛帶頭將各處堵塞的山路修通,陳秋娘這纔回到了柳村。好在陳夫人在雨季來臨之前就吩咐人把房子暫時加固了。不然,陳家這房子非倒了不可。
陳秋娘回到柳村,馬車徑直就到了她家門口。她在馬車裡換了女裝,爾後提了食盒,拿了包袱,讓車伕搬了米糧,這才進了家門。
陳秋生早就激動地跑出來,但他覺得自己是男子漢,便靦腆地站在一旁,只是喊了一聲:“大姐。”陳秋霞則是蹦躂出來,就撲到陳秋娘懷裡,脆生生地說:“大姐,我好想你。”
“好了好了。我也想你們呢。有沒有好好照顧奶奶?”陳秋娘笑着說。
陳秋霞則嘰嘰喳喳地說了她走後家裡的情況。更多的是陳全忠各種罵罵咧咧,罵陳秋娘是賠錢貨、歹毒的妖孽,罵陳柳氏若是不主動除去這妖孽,一家人都不安生。陳秋娘向來就偏向於姐姐,對於陳全忠的情誼十分淡薄,生性不太聰明,對事情拿捏不出什麼,所以,便將好的不好的一股腦全告訴了陳秋娘。
陳秋生一聽,便不悅地低喊一聲:“秋霞,你胡說什麼。你要讓家裡都不得安寧麼?”
陳秋霞撇撇嘴,低聲說:“我說的都是實話嘛。”
“好了,秋生,家裡什麼樣,我還能不知道麼?”陳秋娘瞧了陳秋生一眼,笑着說。
陳秋生有些尷尬地低下頭,陳秋娘便趁勢讓陳秋霞與秋生把衣服拿去洗一洗,晾曬了就可以穿新衣服了。等過了立秋再做秋衣、冬衣。
兄妹兩人很是高興,接過陳秋娘手裡的食盒與包袱就往屋裡走。陳秋娘則吩咐在院外等着,她去瞧瞧自家奶奶就回**鎮。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