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揚州城,我前去梅姨所說的地方去接梅姨,不料,卻不見其蹤影。我對此十分擔心,九郎也派小蘭同玉郎去打聽梅姨的下落。可始終不見音訊。又過了幾日,梅姨派人帶信來說“鏢在路上遇見山洪,他們被堵住了,要繞道怕是要過些日子才能到。”我這才安心。
得知梅姨的消息後,我也開始着手我自己的事了。狐狸彷彿忘了那日被九郎胖揍的悲痛經歷,依然纏着我不放。好吧,我竟認爲狐狸
這個二皮臉會有羞恥之心,就好比青樓裡的老鴇說自己還是黃花閨女一樣,純屬瞎扯。
狐狸說他在這裡呆了有三十年。我瞥了他一眼,他自己不過是二十歲,在這裡怎麼呆三十年。這廝說謊都臉不紅心不跳的,果然不是
什麼好東西。想歸這麼想,狐狸還是被派去跑腿尋個好地方買處酒樓。
小蘭以爲我要開酒樓,九郎玉郎也是這麼想的。青桐跟着我們一路上話都不多說,到想是個木偶一樣了。我有時同他說幾句,他纔回答。
青桐的五官生得本是極好的,一不說話,他從前做戲子的那些風塵氣便全沒了,孤傲得好象夏日池子裡的青蓮。本是個挺開朗的少年被迫離鄉背井的,沒了親人,沒了依靠。玉郎被九郎呵護得好就像是大戶人家的少爺一般,同青桐說話的時候總有一股子傲氣。雖玉郎不知道,我卻看出來了。青桐對着玉郎時總是低着頭,就像是小廝對着少爺一樣。我雖說有十二個姐姐同一個弟弟,但宮苑重重,我幾乎沒見過她們更談不上感情了。那是看見玉郎,就像是找到玩伴一樣。如今看待青桐,就象是看待弟弟一樣。雖我知道他背後有人,可依然喜歡他這倔強的樣子。
我一直試圖解開青桐的心結,卻屢次無果。九郎同我說了之後,我才恍然大悟。九郎道:“你若是想讓他不那麼揪着自己,你就得給他一個機會。他就是因爲自己沒能力,身世也不好才自卑的。你得讓他看見自己的好處。”於是我便緊鑼密鼓的置辦起來。
玉郎同小蘭兩個人單純多了。每日嘻嘻哈哈遊山玩水的,銀子如流水的花,看的我心肝直顫。終於我受不了各大店鋪每日送來的賬單,
將兩人捉了回來,禁足在房裡。
狐狸打探了三日之後,回來同我說他尋着兩處地方有酒樓出售。一處是在巷角的一家小酒樓叫價是三百兩銀子,另一處在揚州最繁華的
花街柳巷裡叫價一千五百兩銀子。
我同狐狸說:“狐狸,你負責殺價錢。你殺多少錢。我給你多少提成可好。”
狐狸搖搖頭捉住我的手道:“我不要錢。只要你陪我放紙鳶就好。過幾日,東風起了,我同你兩人去城外放紙鳶可好?”
我一聽,頓時心裡樂得同那瓊花似的滿天飛,臉上卻佯裝不願說:“陪你放紙鳶,九郎會生氣的。惹怒了他,我會吃大虧的。”
狐狸摸摸我的頭道:“不怕不怕,有我在,他傷不着你。”
我笑話他說:“你還是算了吧。上回,你不就被他排了一掌麼。當時還吐了血。”
狐狸埋怨着回我:“還不是怕傷了你的九郎。你就不理我了,所以生生捱了一掌。”
我聽了他的話回憶了好一會,纔想起,九郎同狐狸在我房裡動手的那夜,九郎落了下風,狐狸要傷着他時,我好像是說過這麼一句話。不
過是玩笑話罷了,想不到狐狸還記着。我有些尷尬,撓撓頭說:“那是玩笑話,你當什麼真啊。也用不着平白捱了九郎一掌。”
狐狸一臉受到打擊的樣子道:“我以爲是真心的呢。白白受了傷,到如今胸口還疼呢。你摸摸。”說着便拉着我的手往他大開的衣領裡放。
我忙縮回手,又氣又惱道:“你這狐狸果然是給三分顏色就開染缸的貨,纔對你有點愧疚,你便藉機輕薄,活該被九郎拍上一掌。我恨當時
這麼沒給你來倆板磚,直接送你歸西。”
狐狸點了點我的鼻尖道:“我的小十四,怎麼捨得讓我死呢?你看我纖腰翹臀,長大腿的,如此美色。你不是說要將我賣到勾欄院裡去麼?”
我忿忿道:“好,既然你如此說。我便真讓你去當小倌。你選個花名,我們買下酒樓後擇日開張。”
狐狸略一思索道:“桃夭。就叫桃夭好了。”
我哼一聲道:“就你這騷狐狸,還自比爲詩經裡的桃夭。之子于歸,毀室毀家,"
狐狸捉着我袖子不放道:“你說我哪裡毀室毀家了?”
我白他一眼道:“你如此濫情,風流成性,還不是毀其室家。”
狐狸彷彿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兩眼假惺惺地做着眼淚道:“我何時風流過了。我不是對你從一而終。你看我何時找過其他女子。真的天大的冤枉啊!”
說着作勢要拍桌子,我忙攔住他,以狐狸這一掌,這桌子就得拆了。錢還得算我頭上。我敷衍他道:“好吧,好吧,你從一而終,堅貞不屈,我給你貞節牌坊,讓你千秋萬代,揚名萬世。你這般癡情真是對不住你這張桃花臉。”
狐狸還欲說什麼,我見九郎來了,忙推他出門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放風箏是吧,我去。你且先去辦事吧。”狐狸被我推出了門,九郎看似心情大好,嘴角微微上揚。我站在窗口,看見微風拂過,客棧門前的瓊花樹上的瓊花簌簌的落在地上,狐狸優雅的邁着步子打着紙扇出了門。花骨朵落在他的捲髮上,他回眸看見了正在二樓的我,衝我露齒一笑。我同他這樣遙遙相望,只覺得街上的行人也不再動了,小販也不再喧譁,只剩下他明媚如三月煙花的笑容。我看着狐狸,只覺得他的笑容不是給我的是給另一個人的。
九郎從身後抱住我,我看見狐狸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九郎在我耳畔有些鬧彆扭道:“十四,我不喜歡你這樣看着他。”
我驚覺我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狐狸身上,連背後的九郎走近都沒有發覺。我回過頭,不再看狐狸。九郎捉住我的手同我十指相扣,我擡頭看向他,九郎小心翼翼地問:“十四,你可喜歡我?”短短几個字,他卻說得有些發抖,他的掌心出了汗濡溼了我的掌心。
我點頭,九郎卻不滿道:“我想你說與我聽。”
我剛開口要說,九郎用手捂住我的嘴道:“十四,我越來越貪心了。你不用說了,我知曉。”雖然嘴上這麼說着,但他的眼神卻暗淡下來。我不忍,我的九郎應該是那玉郎山上的神仙,淡淡的卻傲視一切,如此患得患失的樣子,讓我心疼。
我扯下他的手,頓了頓說:“九郎,我喜歡你。”九郎的眼睛欣喜的瞪大,他抱住我輕輕地問上我的臉頰。他一襲白衣同外面的瓊花一樣,風吹過帶來淡淡的香味縈繞於鼻,我羞紅了臉。九郎的脣在我臉上停了半天,像是萬年那般長久。這輕如鴻毛的一吻彷彿要吻到地老天荒一樣極盡纏綿之意。
許久之後,久到我以爲自己會因腦充血而死的時候,他離開了我的臉頰。他喚我道:“十四。”我低頭不敢看他。窗邊有白色的瓊花,地上也落了一地。我撇過頭看向窗外,看見狐狸依然在樓下看着我,眼裡的悲傷彷彿要溢出來一樣。不知怎麼的,我竟不敢看他。
揚州真是個適合風花雪月的地方,一山一水都是那麼的詩情畫意。我雖忙着處理青桐的戲班招人的事情,卻也不忘了同九郎去外面欣賞一番。揚州有的不止是瓊花,還有萬紫千紅的春花,比春花更美的是那些閨閣少女踏春的倩影。九郎身形俊秀,容貌飄逸,現在又換上一身白衣,愈發象出塵的仙人。
我同他一起上街總算引來大片少女的目光。我是知道九郎的脾性的。他同我纔會偶爾露出笑顏。若是那些狂蜂浪蝶,他定是不會理會她們的。由此我慶幸皇宮製造質量不好,才使得玉郎撕破了我的衣服。若不是玉郎犯錯在先,九郎也不會給我一個陌生女子什麼好臉色。
我看着九郎,他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能在人羣中一眼尋到他。他是如此出類拔萃,舉手投足間氣度不凡,想到這樣的人竟只是我一個人的,我就覺得心裡滿滿的。
九郎婉拒了那些想知道他芳名的人向我走來道:“同我回吧,人太多了,我怕護不了你周全。”
我點點頭,伸手握住他的手,同他十指相扣。九郎快步走着,我有點跟不上。他回頭衝我溫婉一笑引來身後陣陣抽氣聲,道:“快些,我等你。”
我忙跟上,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微揚道:“九郎,我步子不夠快,你等等。”
九郎放緩了腳步,牽着我,慢慢的走回客棧。九郎的手掌溫暖乾燥,微微有些薄繭。路上喜鵲叫聲陣陣,陽光細碎的落在他的臉上,照得他的人更加丰神俊玉。他握着我時,我會覺得縱使天塌下來也不怕,我如是想着,已進了客棧。
狐狸帶着那兩家酒樓的老闆已在門口候着我了。
一番對話下來,知道狐狸已經將價錢殺得七七八八了。只待我點頭答應了。狐狸一臉你要如何打賞我的表情,我衝他反了個白眼。
辦完交接手續之後,狐狸送兩位老闆出門。我拿着房契地契走到樓上青桐房裡,打算和他商量戲園子的事情。
因着平日裡真把他當弟弟了,我也不顧忌直接推開房門就進去了。一進去,我就傻眼了。青桐正將玉郎壓在牀上,使勁的解他的衣服。他倆見我開門立刻轉過頭來看着我。玉郎是知道我對龍陽之好異常感興趣。他的臉憋得通紅,一臉羞憤的打算推開青桐。我心想,玉郎這般讓小蘭情何以堪啊。接着我看着青桐臉也紅了,一直紅到耳根。我癡傻了半天才想起來非禮勿視,將門關上。可腦海裡還盤旋着兩美男翻滾的畫面。我在門外等了許久,房門終於開了。
青桐已經理好衣衫,九郎還在屏風裡整理衣物。我的腦子裡又充滿了從前看的那些男男**了。我實在是太邪惡了。
我開口道:“青桐,我不知曉你們,下次進門時我一定會敲門的。”之前青桐對玉郎還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如今竟然能譜到玉郎身上,果然前途光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