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潔的眼神看過每一個人,不管看到誰,都格外驚恐。
她在害怕,她怕村子裡的每一個人。
徐潔的媽媽用力堵住她的嘴,眼神裡也閃着淚,母女兩個都像是在盡力壓抑着某種痛苦。
中途有時間喘口氣,我靠在一棵樹下喝熱水,一直站在外面,又在不停的下雪,冷的不行。
徐潔她媽找了村長,倆人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村長點點頭,她就帶着徐潔走了,自始至終,徐潔她媽、的手都沒挪開。村裡人也見怪不怪,沒有人覺得好奇。
我跟村裡所有人都不熟,也就沒人過來跟我說話,魏傑向這邊看了看,然後走了過來。
“我大姨身子骨還硬朗吧?”魏傑跟我寒暄起了外婆,“都在S市,以後有機會我得去看看大姨。大姨這會兒還幹陰陽先生呢?”
我說外婆身體挺好,挺硬朗,魏傑點頭,說那就好。
其實我倆以前都沒見過,他到底幹嘛的我都不知道,也不是一個年齡層的人,除了寒暄根本就沒有什麼共同話題,他還在這有一句沒一句的說着。
景梵很明顯不怎麼待見魏傑,好在還算給面子,什麼多餘的也沒幹。
繞了半天圈子,魏傑又問我,“大姨那,有什麼護身符沒有?”
“護身符?”
魏傑往脖子上比劃比劃,“就是那種,戴上就辟邪的,能讓髒東西近不了身的那種,有沒有?”
我說不清楚,因爲這個東西因人而異,除了一些極特別的東西有那麼大的威力,其他那些大街上動不動就一堆一堆的護身符,其實沒啥用處。
畢竟這人吶,要是真幹了缺德損八輩的事,就算掛一身的護身符都沒有用,要掛個附身符,就能把人過去幹的事情一筆勾銷,從此啥事沒有,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
魏傑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看他這樣,我就問他,“姨夫,你是不遇着什麼怪事了?”
“沒有沒有,我八字硬着呢,哪能遇着什麼怪事,我就是幫家裡孩子問問。”魏傑笑笑,“改天我去看看大姨。”
說完魏傑就往村長那去了,我戳了戳景梵,“你說他要護身符到底是幹嘛的啊?”
“他要了也沒用。”景梵掃一眼魏傑,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命都快沒了,要護身符有什麼用。”
呃……景梵這話的意思是……魏傑命不長了?
我想再問明白點來着,但是馬上又要開始放鞭炮了,那噼裡啪啦的響聲震的我耳朵都聾了,看着眼前全村人聚在一起,我心裡突然就有種沒來由的煩躁。
水喝多了,冷風一吹,我就老想去洗手間,我讓景梵在這等我,我去村頭最近的表舅家借一下他們廁所。
從這往表舅家走,其實不用繞彎,但是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稀裡糊塗就走到老戲臺子這。
白天這麼看,老戲臺子一點都看不出來有什麼異樣,我想走,但是前面好像有個什麼看不見的東西,正在引誘着我過去。
現在是大白天,我來這地方以後也沒覺得身上有哪兒不舒服,所以我也不害怕,就那麼走
過去了。
近距離站在老戲臺子前,我盯着它看,上上下下的看,結結實實捆在一起的粗竹竿,看着就結實。
我都把這打量幾圈了,什麼奇怪的事都沒有,我有點失望,打算轉身走,一轉身,就讓腳底下的東西給絆了個趔趄。
一塊扁平的,就跟井蓋似的石頭貼在地面上,剛我沒看見,就被它給絆了一下。
什麼破玩意啊,我本來就挺煩躁的,擡腳對着地上的石頭就踹了一腳,反正冬天穿着厚厚的雪地靴,踢到了也不疼。
沒想到我這麼一踢,正好把石頭給掀開了,石頭下面好像有點不一樣,我一看,好像……是個露在外面的麻繩頭。
麻繩很新,有時候用來捆點杆子之類的,就會用到這種麻繩。
我有點好奇,就去提了提那個麻繩,沒想到我輕輕一提,就把它給拽了出來,是根不算太長的繩子,雖然沾滿了泥土,但還是很新。
繩子上面有點暗紅的東西,我看着總覺得有點怪怪的,仔細一琢磨,頭皮登時有點發麻,這是不是血啊!?
上面的血不多,我突然就想起來了昨晚的那個夢,難道,這就是把那個女人勒死的麻繩!?
“謝謝……”
一聲微弱卻怨氣沖天的聲音,從我耳邊夾雜着一股寒風飄了過去,我一哆嗦,腦子裡模模糊糊就想起來了什麼。
以前,我好像聽外婆說過,如果是被勒死的人,他那一口氣到死都是被繩子壓着的,要是把累死他的東西,埋在他的屍體上壓着,那他的冤魂就出不來,死的再冤再慘,都沒法去尋仇。
拎着那根草繩,我腦袋裡一片空白,我是不是……把什麼東西給放出來了?
正拎着那一截草繩發呆呢,景梵就過來了,看看我手裡的草繩,壓了壓眉心,“可以啊夏白,怎麼什麼東西都能讓你給找出來。”
我也想知道,怎麼就能那麼巧。
我欲哭無淚地看着他,“我是不是闖禍了?”
“不算,該來的總得來,是誰的報應,誰怎麼都躲不過。”景梵眼神往拐角那掃了一眼,把麻繩抓過去團在手裡,冥火一燒,乾乾淨淨。
“反正跟你沒關係,咱倆就當看場戲。”
景梵剛說完,從拐角那就走過來一個人,估計是要回去幫着拿什麼的村民,一看我倆站在這就急了,一個勁衝我倆招手,“你倆幹啥呢!?祭祖是大事,你倆不在那老老實實的,跑來這幹啥!”
“走走走,快點回去!”他趕着我們,卻一步也不往空地上走。
祭祖是大事這句話,絕對是他自己的藉口,他就是不想讓我倆來這塊空地上。
“走吧。”景梵面不改色,拉着我就回去了。
可我總覺得不放心,快轉過拐角了,我回頭一看,老戲臺子上模模糊糊地站着一個女人,一眨眼,那女人又沒了。
雪開始下的更大了,我心裡突然就有了種不祥的預感,村裡今晚,搞不好就要出事了。
按照這裡的規矩,像這樣的祭祀,一般都要進行都深夜,誰知道今天這雪越下越大,到了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就已經在地上積了厚厚一層。
“要不還是回去,明天繼續吧。”有人提議,“雪這麼大,風也刮起來了,大人還扛得住,孩子不行啊。”
村長也被風吹的東歪西倒的,就說行,然後安排人先收拾收拾東西,輕的就用沉的壓住,明天一早好來繼續。
祭臺最中間擺着的,是一罈子酒,周圍都是吃的,現在全都凍的硬邦邦的。
我那個舅媽跟倆女人過去收拾,有人拿起來一盤餃子,哎呀一聲,臉色就不對了,“這餃子咋臭了呢!?”
祭品用的全都是新鮮做的,現在也不是大夏天,外面這溫度都跟冰箱似的,怎麼也不可能一天就臭了。
反正祭品第二天也得用新的,有個女人好奇,就抓了個餃子掰開,剛一掰開,立馬就給薰得受不了,“是臭了,咋回事啊?”
大家臉色都開始怪怪的了,餃子是新包的,除了用來當祭品的,剩下的大家都分着吃了,全都是好好的,哪有臭了的啊?
有人覺得不對了,就催着大家快搬,搬完了都回家關門睡覺。
他這麼一催,所有人手下都加快了速度,天氣太冷,祭臺中間那個酒罈又太滑,有人在搬的時候不小心,咔擦就摔碎了酒罈子。
酒罈子碎了一地,裡面潑出來的卻不是酒。
猩紅的血蜿蜒流淌了一地,濃烈刺鼻的血腥味,把一個靠近想看熱鬧的孩子都給薰吐了。
祭品沒來由的發臭,酒罈裡的酒,在衆目睽睽之下變成了血,這下村裡人所有人都慌了。
除了幾個不懂事的孩子,大家的眼睛都緊盯着地上的那一灘血,冷的要命的天氣,卻有不少人腦門上都冒出來了汗珠。
村裡年紀最大的太外婆,拄着柺杖,癟着一口沒牙的嘴,定定的看着那灘血,哆哆嗦嗦地嘆了一口氣,含糊不清地嘴裡吐出了三個字,“造孽呀……”
“她三嬸!先領着老人回去吧!”村長看起來有點煩躁。
那個被他叫三嬸的女人沒動彈,村長也沒有繼續催,旁邊有人小聲問了一句,“村長,現在咋辦?”
“接着收拾,收拾完回家。”村長沉着臉,儘量把話說的特有威嚴,可實際上他一開口,就讓人聽出來了他聲音裡的顫抖。
就在這個人心惶惶的時候,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回頭不知道看了看什麼地方,突然就開了口,脆生生地來了一句,“媽,有人唱戲呢,你聽見沒。”
他媽趕緊往他頭上按了一巴掌,“別胡說!哪有人唱呢!”
小男孩捱了一巴掌,不服氣,嗚嗚的就哭了,邊哭便嚷嚷,“真有,就是有人唱戲,我聽見了!”
其實不光他聽見了,我也聽見了,只不過這會兒風聲太大,剛纔我有點分不出來,這到底是唱戲的聲音,還是風聲。
村裡的人,手裡的動作全都停了下來,所有人的臉上都帶着驚恐的表情,仔細地聽着,像是在認真地辨認,卻又害怕真的聽出來了什麼似的。
“別哭了!”村長吼了一嗓子,那個小男孩立馬不敢哭出聲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