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軒領着姜宓朝前走去。
轉眼,兩人來到一個坐在琴前,身着淡紫色袍服的青年面前。這個青年長相冷峻,眉骨高聳。不過,任何人看到他時,第一時間注意的絕對不是他的長相,而是他那種如同高山寒雪一樣的氣勢。這世間就有這種人,冷傲似乎刻在骨子裡,似乎他站在萬山之巔,只需要一眼便可以把你凍結,也只需要一眼便可以讓你永世難忘。
這是一個與崔子軒和柴榮一樣,極有存在感的人。
看到崔子軒兩人過來,這青年優雅站起,等姜宓向青年行禮後,崔子軒轉向她介紹道:“這是清河崔氏的嫡長子崔信,也是這一代的清河崔氏的族長。”崔子軒沒有說的是,自從他這些年來聲名鵲起,很是做了些大事後,五姓七望的老一輩漸漸覺得自己是真不合時宜了,於是他們也紛紛把手中權柄交給了下一輩。而他們今天來見的這些人,全都是各大家族的精英,至於崔子軒向姜宓介紹的,基本都是各大家族的族長或者代族長。
姜宓朝着崔信盈盈一福,恭敬地喚道:“姜宓見過崔公子。”
崔信連忙還以一禮,他笑着說道:“夫人之名如雷貫耳,信早就想一見了。”崔信的後面,一個崔氏子弟向姜宓笑着解釋道:“我家兄長也最是擅長推衍之術,自從知道夫人能從地理志上推算天下地理後,他便嚮往已久。”
這兩兄弟的語氣都出乎至誠,姜宓抿脣笑道:“不敢。”能得到這樣出色的人物的稱讚,她是真的高興,因此姜宓這時的眼中都是笑意。
接着,崔子軒又帶着姜宓來到長相俊雅高挺,頗有一種以難言難喻的風流之姿的范陽盧氏的盧亙面前。
對着盧亙,崔子軒向姜宓介紹道:“這位盧亙盧家郎君阿宓你是識得的,他現在是范陽盧氏的族長。”
姜宓連忙向盧亙行禮。
盧亙風度翩翩的還以一禮後,他雙眼專注地打量着姜宓,笑道:“姜姑娘好相貌!子軒這個人我是知道的,他爲人最是冷情,難讓這麼冷情的崔子軒一生都惟姑娘不忘,阿宓果然有讓人心折之處。盧亙在此有禮了。”
世上就是有這種人,他哪怕隨口說出的話,也如春風沐面,讓人舒服至極。現在盧亙這話便是,姜宓竟是覺得能被他這麼推崇一句,自己應該榮幸萬分纔是。要不是她早就歷練出來了,這時已在這種強在的人格魅力當中進退失據了。
在盧亙的誇獎中,姜宓抿脣羞澀一笑。
崔子軒又帶着姜宓來到了第三位公子面前。
這一位公子也生得極美,不過他的俊與崔子軒盧亙等人不同,他的俊是一個極陽剛的,如烈日般灼熱的俊。他五官輪廓極深,眉目飛揚,帶着一種張揚至極的味道。
不等崔子軒開口,這位公子已經哈哈一笑,他的聲音天生響亮,渾厚,直如古鐘般好聽,“在下姓李,乃陝西李氏的李宗楠。”說到這裡,他伸手在崔子軒的肩膀上重重一拍,笑道:“還是你這小子福氣好。”
崔子軒衝着姜宓搖頭失笑,說道:“李兄爲人最是仗義,有父兄般的氣概,你以後如落單時遇到他,儘可以放心依賴。”
崔子軒的話還沒有說完,李宗楠已哈哈笑道:“正是正是。你是崔子軒的夫人,那也就是我的親人了,以後但有所求,李某無所不應!”這樣的家族出來的嫡子,他從小就有擔當起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的勇氣,李宗楠居然陡一見到姜宓的面,就做出“但有所求,無所不應”的承諾,這性情這氣概,真讓姜宓驚歎之餘,不由產生了無盡好感。
這時,崔子軒已領着她走向第四位公子。
這位公子,是滎陽鄭氏的嫡長子鄭興。鄭興清秀修長,整個人如柳樹一般,有一種悠遠灑脫之姿。特別是當他那雙清凌凌的雙眸看向你時,竟讓人能產生一種錯覺,彷彿天上地下,只有你一人能入他的眼。不說別的,光是他這一眼,再配合他這種人那一身凌人的貴氣,那是真能讓人心折。
姜宓行禮時,這位鄭興鄭公子連忙虛扶一把,他溫潤平和地說道:“嫂嫂不必多禮,興早早就聽聞嫂嫂才智超羣讓人歎服,能與夫人結識,實讓興歡喜不已。”
崔子軒笑了笑,他轉向姜宓說道:“阿興性情溫潤,卻最擅用人。凡他出馬,便是販夫走卒也能各盡其才。這方面來說,我們中唯他最是了得。”
鄭興聞言連忙謙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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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崔子軒帶着姜宓來到那豎抱琵琶的公子面前。這位公子卻是生得極好,他的好,是一種美如少女的好。只是任何人一看,絕對不會懷疑他的性別,因爲這位公子身材極高極挺拔,整個人站在那裡便有一種松柏偉岸之姿。看到他,姜宓彷彿看到了清風明月,竟覺得這世間的華美之氣撲面而來。
崔子軒對着姜宓介紹道:“這位是趙郡李氏的李嚴李族長。”
兩人連忙相互見禮。李嚴顯然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他朝着姜宓溫雅一笑後,便垂下雙眸,也掩去了那一身的簌簌清風和眉眼深處掩不去的憂傷。
最後,崔子軒領着姜宓來到太原王氏的王朝面前。與前面幾人相比,這王朝長相要普通一些,連同他的雙眼,也帶着一種商人般的精光。
姜宓要行禮時,王朝率先向她行了一禮,轉向崔子軒時,王朝笑道:“以前我總是感慨,這世間有幽州楊氏那樣的佳人,卻終是浮豔多了些,少了幾分書卷氣。現在看到弟妹,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弟妹這樣的人,想當幽州楊氏便把能楊氏兩字弄得舉世皆知,想當姜氏便能讓我等世家子弟也深爲折服。子軒,你這個妻室娶得好啊。”
姜宓跟了崔子軒以來,這是第一次聽到世家子弟對她如此推崇,一時之間,姜宓看向王朝的眼神都帶了幾分親近了。
崔子軒瞟了姜宓一眼,不由失笑,他轉向王朝,輕笑道:“我這個夫人,自是極好的。”
這般正式的介紹過雙方後,崔子軒攜着姜宓的手,走到了一張放在石榴樹下的几上坐下。
而幾乎是崔子軒一落座,樂音便四面而來。那樂音極是婉轉悠揚,姜宓不由轉頭看去。這一看,她竟發現衆人的身後,是十數個身着白衣的絕色美婢。這些美婢姿色極佳,她們手中拿着樂器,正專心演奏着。
直到看到這些美人,姜宓才赫然發現,這些美人論哪一個都是萬里挑一的絕色,這麼姿態曼妙地散站四周更是宛如一副副畫卷般美得讓人心動。可這麼美的一副副畫卷,姜宓竟是一開始便被各大世家嫡子的氣勢容光所懾,竟是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她們的存在!
原來,在真正出色的風流人物面前,所謂的美人也不過是如背景畫一樣不起眼的裝飾品罷了。
就在姜宓遊目四顧時,幾個宮裝麗人迤邐而來,她們爲姜宓和崔子軒滿上酒盅。
見到這些美人上前,崔子軒正要站起,性格最爲豪爽的李宗楠已哈哈大笑道:“子軒兄坐着,弟妹也儘管安坐。這樣的宴會本來沒她們的份,她們執意要來的時候,早就答應了甘當持酒佈菜的婢女的。”
李宗楠說話之際,一個圓臉的宮裝麗人吐了吐舌頭,朝着李宗楠做了一個鬼臉。
卻原來,這幾個給崔子軒姜宓奉酒的麗人,都是各世家裡身份貴重的嫡女。
這幾個世家嫡女,卻是衝着姜宓而來。
不管是姜宓的美名,還是她這些年立下的種種功績,以及她迷得崔子軒神顛神魂的事蹟,都讓姜宓的名字在世家中廣爲流傳。這一次,知道有機會與姜宓面對面,她們可是使了老勁才說動自己的兄長帶她們前來的。
早在這幾個宮裝麗人出現時,姜宓便覺得她們與那些婢女不同。就姿色而言,她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比那些絕色婢女要差,可氣質上卻是完全輾壓,應該說是有云泥之別。
轉眼,幾女來到了姜宓和崔子軒面前。
在給姜宓斟酒佈菜時,幾位世家女的目光,總忍不住向姜宓看來。
可以說,崔子軒就在一側,可在這幾位世家女心目中,姜宓的吸引力可是要大得多了。
姜宓伸手接過她們遞上來的酒斟,淺淺抿了一口後,姜宓把酒斟放下。側過頭看到崔子軒正與王朝在低語,姜宓收回了目光。
回過頭時,姜宓見到其中一個世家女還在看自己,不由衝她一笑。笑過之後,恰好一朵石榴花從空中灑落到了幾前,姜宓信手拈起,見這花實在美得玲瓏,姜宓信手在自己的鬢旁一插。
姜宓這個動作做得太自然太自然!
可以說,雖然各位公子都在說笑,可他們目光的餘光,是一直注意着姜宓的。
直到姜宓這個插花的動作一出。
幾乎是齊刷刷的,他們同時收回了目光,而一側,崔子軒則是露出了幾分有意無意的笑容。正與崔子軒低語着的王朝,自是也看到了這一幕,這時,他忍不住壓低聲音,輕嘆着說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崔子軒,你這個婦人雖然出身不怎麼樣,可她現在,也着實配得上你了。”
在這幾個最頂尖的家族培養出來的繼承人眼中,其實一個女人出身貧窮不算什麼,她蠢點也不太要緊,真正要緊的,是她要有那種從容之氣,要有那種不畏縮不寒酸,在任何富貴權勢面前都能隨意灑脫的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