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夜晚,歌舞昇平笙樂不絕。
崔子軒和幾個世家子坐在燈火輝煌的大殿裡,欣賞着十幾名江南最有名的歌伎的表演。
在他們的對面坐着的,是一些吳越的官員。此刻,那些官員手裡摟着美人,嘴裡灌着美酒,時不時的朝着衆世家子瞟來。
眼見他們不感興趣,一個官員雙手一合,“啪啪啪”的幾聲。
擊掌聲剛剛落下,四下的樂音便是大作,緊接着,衆人聞到了一陣陣沁人肺腑的幽香。
饒是以崔子軒等人的見多識廣,聞到這幽香時也不由轉頭看去。
很多的,殿中的男人們瞪大了眼。
只見那翩躚而來的一排美人,不但個個都是絕色,而且還都是極具特色的絕色,特別是最前面的幾個。
如走在最中間的兩位美人,不但眉目如畫,皮膚嫩得掐得出水來,最重要的是,她們生得一模一樣,連那看向衆公子時含羞帶怯的眼神也是一樣。
見到各位公子終於有了興趣,一個太監在他們後面意味深長地笑道:“諸位公子不知,這一對孌生姐妹,那是處處心有靈犀,就算在牀幃間也是如此……”
那一對雙胞胎過來後,衆人的目光又看向她們身後的一個高挑美人,這美人氣質極高貴,五官身段也動人到了極點。
衆公子後面,那太監意味深長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一位,便是號稱南平第一美人的南平信玉公主。”
這南平國剛剛敗亡,他們最驕寵的小公主就成爲玩物了?一時之間,好幾個世家子上下打量着依舊有着幾分公主派頭的信玉公主。雙眼大亮。
就在男人們都笑得意味深長時,殿中樂聲再起。
而這一次的樂聲,那就是典型的糜糜之音了。隨着這勾魂蕩魄的樂音響起,從信月公主的後面走出了一列萬里挑一的美人。
此刻,這些美人身着薄紗,身上妙處隱約可見,她們扭腰擺臀地跳起了勾魂之舞。
漸漸的。大殿中的衆人呼吸粗重起來。
隨着那些美人越舞越近。信玉公主和那對雙胞胎也來到崔子軒等人身邊。雙眼水汪汪地朝着幾位公子看了一眼後,三女慢慢匍匐跪倒,她們跪伏的姿勢十分優美又誘惑。當她們玉腿高擡目露幽憐時,幾位公子再也忍不住了。他們一手扯着一個薄衫美人,就在大殿中胡天胡地起來。
就在這時,崔子軒站了起來。
看到他頭也不轉的居然就這樣揚長而去。一個官員雙眼一睜,不敢置信地問道:“就這樣了他崔子軒還忍得住?這姓崔的不會是個吃素的吧”
那官員靠近幾個世家子。他的話一出口,其中一個世家子便懶洋洋地接口道:“這話還真讓你說對了,就我所知,博陵崔氏的這位繼承人還真是個柳下惠!”
崔子軒出了大殿外。他步履雖然優雅卻速度極快,不一會功夫,他便回到了自己落腳的廂房。
一入廂房。他便把門反扣上,大步走到一個案臺前。崔子軒彎腰從裡面摸出了一張畫。
畫上墨汁剛乾,顯然剛畫不久。
畫的是一個大殿,殿中的黑色玉柱上,一個赤着下身的美人雙手被綁在柱子上,正回頭含淚望來,而站在美人身後的男子一邊擡起美人的下巴與她親吻,同樣光着的下身與她絞股廝纏。
崔子軒坐回榻上,他伸手慢慢扣上畫中美人的櫻脣,俊臉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片刻後,他抽出自己的腰帶,一邊緊盯着畫中美人的臉一邊動作,漸漸的,他的呼吸急促,喘息陣陣。
……那畫上的美人的臉,赫然與姜宓一般無二,而那男子,更是與崔子軒極爲相似。
良久後,崔子軒悶哼一聲停止了動作,他向榻上一仰一動不動了。
又過了一會,崔子軒站了起來,他繫好玉帶,從一側拿過一個火石,噠噠兩聲打響後,把那副他剛剛畫了不到二個時辰的畫一燒而盡。
就在煙霧嫋嫋升起,畫卷燒到一半時,外面傳來了叩叩叩地敲門聲。
崔子軒沒有理會,直等畫卷燒得一乾二淨,他才整理一下衣衫,走過去把房門打開。
房門外站着一個千嬌百媚的高貴美人兒,正是信玉公主。
信玉公主一見到崔子軒,兩行清淚便順着臉頰流下。她緩緩跪下,伏在地上向崔子軒行了一個五體投地地跪禮後,信玉公主低低求道:“沒有想到亡國無家之人今日能見到故人……昔日崔郎在江陵,信玉也曾與君泛舟湖畔,更曾策馬春風下。”
她說到這裡,咬了咬脣,把額點地後聲音中帶上了一縷哽咽和酸苦,“信玉不幸,還請崔郎垂憐!”
崔子軒靜靜地看着她,他徐徐問道:“你想我怎麼做?”
一聽到他這溫柔的語氣,信玉公主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她驚喜地仰頭看着崔子軒,流着淚水求道:“信玉願隨侍崔郎左右爲奴爲婢!”
信玉公主本是一個大美人,而且她的美是那種高貴的美,再加上她曾經的身份。可以說,這樣一個美人折腰乞憐時,恁你鐵石心腸的男人也會被打動。
崔子軒笑了笑,語氣溫柔地說道:“可是阿玉,你都有主了啊!”
一聽到崔子軒這話,信玉公主激動了,她顫着聲音急急說道:“可是崔郎何許人也?剛纔在宴中,那些吳越官員哪個不是看崔郎的眼色行事?信玉相信,只要崔郎開口,那姓鄭的一定會把信玉雙手相送的!”
信玉公主越說越激動,雙眼也越來越有神采。
對上乞憐的美人兒,崔子軒緩緩搖了搖頭。
信玉公主臉色一白,她櫻脣顫動地問道:“爲,爲什麼?”
崔子軒笑容溫柔。他彎下腰對着信玉公主輕輕說道:“因爲,相救公主不在我此行的計劃之內啊!”
信玉公主一下子癱倒在地。
這時,崔子軒直起了身,他溫和的建議道:“剛纔在殿中,另外幾位公子對公主頗爲意動,如那太原王彬……”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信玉公主便尖厲着聲音打斷道:“那遺花公主也是什麼都沒有。出身比我此時還要不堪。憑什麼崔郎卻願意護她寵她?”
信玉公主顯然被崔子軒的拒絕弄得絕望了,她的尖叫聲中全是說不出的怨毒。
崔子軒這時也不笑了,他淡淡地看着信玉公主。輕輕說道:“那是因爲,早有三個前我就準備娶她了。”說到這裡,崔子軒溫聲又道:“夜深了,公主衣着單薄容易受涼。回去加件衣裳吧。”
聲音一落,他已關上了殿門。
看到那緊緊關合的大門。信玉公主癱軟在地放聲痛哭起來,她實在不明白,眼前這個男人溫柔得連她受了涼都不忍,卻怎麼能這麼狠心地看着她墮入地獄?
……
明州城。
大婚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了。
到得離大婚僅五六天的時候。明州城裡幾乎所有的酒樓都住滿了,來自各個地方的貴客們,更是舉目可見。
直到現在崔子軒還沒有回來。
姜宓撲在榻上。有點悶悶不樂了。她順手抓起一把金錁子,一邊扔一邊嘀咕道:“他想我”。“他不想我”,“他想我……”
唸叨了一陣後,姜宓翻身坐起。
現在正是中午十二點,是姜宓一直以來的午睡時辰。
可也許是兩人有了那層關係,也許是姜宓情根深重,也許是別的什麼,姜宓越靠近大婚,她就越是心裡鬧哄哄的。她坐立不安,除了思念崔子軒,那腦子裡全成了漿糊,已不會想別的事了。
再一次伏在几上嘆了幾口長氣後,姜宓恨恨地跳了起來,她決定到院子裡走一走!
正午的時間,因姜宓和三個媽媽良好的作息習慣,姜府的下人們也習慣了這個時候休息。所以,現在的花園裡是空無一人。
姜宓走了幾十步,感覺到太陽有點曬,便尋摸着朝左側的樹蔭處走去。
她剛剛來到樹下,便聽到背面傳來了李媽媽與什麼人的說話聲。咦,李媽媽不是每天都要午睡的嗎?今兒怎麼沒有休息?
姜宓好奇,便順着聲音尋去。
不一會,姜宓便來到了一叢灌木前,就在這時,茂密的密不透風的樹木後,李媽媽的聲音傳來,“公主昨日早餐用了一碗粥,晚餐沒有吃,老奴端着食盒去找公主時,公主正在宣紙上寫姑爺的名字,她寫了整整三頁。”
姜宓:“……”
一陣西西索索聲響,李媽媽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是昨日公主寫下的姑爺名字,當時公主燒了一些,老奴把剩下的都收在這裡。”
李媽媽的對面,一個僕人的聲音傳來,“今日呢?”
李媽媽說道:“今日公主的興致依然不高,早晨在老奴的強逼下用了一碗半粥,放在她面前的五碟糕點她都沒有沾,一個時辰前還嘴裡唸唸有詞,說什麼“他喜歡我,他不喜歡我”的話。”
對面,那僕人似是在記什麼,過了好一會,那僕人說道:“很不錯,這是公子賞你的!”
李媽媽歡喜地接過,一連迭聲地說道:“多謝姑爺的賞。哎,其實老奴哪裡是貪圖這些賞錢?老奴啊就是喜歡看到姑爺這麼在意我家公主。”
那僕人沒有說話。他西西索索地收拾一頓後,說道:“行了,你回去吧。”
“是是。”
聽到兩人提步的聲音,姜宓連忙向後退去,不一會功夫,她便退到了樹木深處,看着李媽媽從她身前不遠處走過。
李媽媽離去了好一會,姜宓才慢慢走出樹林。
她怔怔地看着李媽媽離去的身影,暗暗想道:怪不得那天在船上李媽媽也是一大早就出現在崔郎的艙房外,那時候,她也是去向他稟報我的事吧?
如果換了一個性格更強的女子,這時候必然思緒紛繁,可姜宓一直是做菟絲花養大的,她怔怔地站在那裡半晌,也弄不清自己是應該生氣還是不應該生氣。所以半天后,她就像沒事人一樣回到了她的廂房裡。
……
轉眼,又是幾天過去了。
明天就是姜宓和崔子軒成婚的黃道吉日,而婚期的前一天,按俗禮,是女方“發嫁妝”的日子。
姜宓出身寒微,早在與崔子軒有瓜葛之後便世人盡知。也因着這一點,崔子軒曾經苦惱的對三位媽媽說過,他便是想偷偷給她備上嫁妝也不能了。
確實是不能了,因爲她要嫁的是博陵崔氏那樣的門第。在那些人的眼裡,姜宓的嫁妝是一擡都沒有,還是有個五六十擡那都沒有區別。也就是說,除非姜宓的嫁妝配得上博陵崔氏那樣的門第,或者相差不太遠,不然都會成爲笑柄。
博陵崔氏的東西都是有數的,崔子軒要暗中補貼姜宓,悄悄給個幾十擡是沒有問題,再多了就會露餡,而露餡這種醜事一旦暴露更加不堪,還不如一開始什麼都不做!
今天,姜宓起了一個大早。
不止是她,三位媽媽和府中的婢僕們昨晚都沒有睡好,他們甚至不需要出門,就能知道明州城裡大小街道,各處行人,都在等着她們公主“發嫁妝”鬧的笑話。
所有人都很緊張。
相比起他們,姜宓卻是少有的鎮定。
她走到院子裡,此刻,這院子裡擺了一百二十八擡扎紅戴彩的木箱,當然,這些木箱基本都是空的。
姜宓站在木箱前,她擡頭看了一會太陽,轉向衆人吩咐道:“可以了,發嫁妝吧!”
“是!”
衆婢僕雖然不明白,可他們還是知道的,自家公主在大事上向來靠譜。
於是,隨着姜宓一聲令下,一個個挑夫上前,開始挑起了那些木箱。
……木箱實在太空了,挑夫們剛一上手,便有好幾個因爲用力過猛差點摔了一跤。
馬上,這些挑夫們便意識到今天遇上平生最大的難題了:對他們來說,箱子重從來不是問題,真正的問題是,明明箱子是空的,他們爲了貴人的顏面,還得努力裝出挑的東西很沉的樣子……
這發嫁妝,姜宓自是不能同行的,同行的是宮媽媽。
看着挑夫們擔着木箱,敲敲打打地出了府門,一側的桂媽媽不停地搓着手,李媽媽也是時不時看着沙漏直是度日如年。
而隨着挑夫們一個個走出姜府,明州城裡,無論是早就翹首企盼着的貴女們,還是聞風而來的看熱鬧的百姓,一個個都在目瞪口呆着:不是說那個姜氏原是個連父母都沒有了的鄉下孤女嗎?這?這?她這一百二十八擡的嫁妝是從哪裡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