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沉嶽2018年06月25日23:37
可這一次,離沉嶽並沒有聽老哥的話,選擇逃走。-叔哈哈-他徑直衝向了離沉嵐,奪下了他手中的槍,仍得遠遠地,隨後便要從腰上解下腰帶,將離沉嵐綁起來。
“小嶽,快走!”
“不!我不能看着我最親近的人一個一個都離我而去!我把你綁起來,趙攀便不能讓你繼續做什麼了。等把你們送上了船,我再去尋廻魂罍,將她從你體內‘弄’出來!”
“別費勁了……我……”話音未落,離沉嶽卻聽老哥掙扎着又吐出了兩個字,隨後臉上的表情再次恢復成了之前的那種‘陰’險的笑容。他一下便掙脫了離沉嶽套在自己手腕上的皮帶,隨後用頭狠狠撞向離沉嶽的面龐,直撞得離沉嶽滿口鮮血。
“兄弟之情,真是讓人感動吶!”離沉嶽疼得眼中滿是淚水,只模糊地看見面前的離沉嵐又再次被趙攀,或者說被尤所控制,進入了癲狂的狀態,用尤的口‘吻’道:“可爲什麼,爲什麼當年吾的兄長不曾這樣對吾?爲什麼汝和裡希,以及所有的人,都只相信族長那個老東西的話!爾等都覺得吾是另類,都‘欲’先除吾而後快!”
尤咆哮了一陣,蹲下身來,緊緊盯着離沉嶽,帶着哭腔道:“兄長,一開始,吾只是想要救族人;後來,吾只想搶一艘方舟去尋找已經沒有任何生還希望的父親;再後來,吾連給父親報仇的想法都沒有了,只想領着追隨者隱居。可連這一點微笑的希冀,你們都不願給吾!兄長你倒是告訴吾,這一切是爲了什麼?!”
“弟弟……或許……或許是因爲你,從一開始便你不相信吾,不相信母親,選擇了以暴制暴,以牙還牙……”離沉嶽拭去了眼中的淚,竟也用伊耆的口‘吻’道:“繼父的那本日記,你一直帶在身邊,吾卻直到你的‘肉’身死去,這才知道所有一切的真相。吾於心不忍,這纔沒有將廻魂罍與其中的你徹底毀去……若是你能早些……”
“你閉嘴!你一時不忍,吾卻又被囚禁在那枚該死的玩意中足有數千年!”尤不等對方說完便吼道:“況且,當初就算吾告訴了你們,你們也一定不會相信的!就像當年你們不相信父親一樣!現在就讓吾來告訴你,這一切背後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緊接着他又是一拳將離沉嶽打翻在地,隨後將用手中的皮帶套在了離沉嶽的脖子上:“所有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爲人類太過於自由,由於自己的智慧而拋棄了一準則!我們無知卻貪婪,我們自傲卻短視,而解決這一問題的唯一途徑,就是毀掉自由意識,讓所有人的思想都匯聚到一起,受一個大腦指揮控制!”
“這……就是……你在這個時代……要做的……嗎……”離沉嶽被勒得兩眼發黑。他一面拖延時間,一面飛快地想辦法掙脫頸上的束縛。
“正是!正所謂不破不立,真正的華胥文明已經死了一次,我不在乎讓她再死第二次!你看看這個世界,所有的人在災難面前的言行,除了罪孽之外,還是罪孽!只有將他們徹底消滅後,讓受吾所控的黑衣部隊接管世界,世界纔有希望!文明纔有希望!”尤狂笑着,將手中的皮帶越勒越緊。
離沉嶽只覺得呼吸愈來愈困難,但這一番極度不平衡的打鬥,卻爲他爭取到了時間。就在尤的話剛剛說完時,離沉嶽成功地將自己的意識再次接通了自己腳下的這艘已經幾乎被撞斷的鯤艎,隨後他將其上仍能工作的全部推進器都開道了最大。
隨着腳下猛然的一股加力,扭打在一起的兩人再也站立不穩,摔倒在地。早有準備的離沉嶽立刻翻身起來,雙手死死卡住了被尤控制的離沉嵐的脖子。
“你錯了!文明之所以會誕生、會燦爛,正是因爲人類有自由的思想!人類心中有愛、有希望、有信仰、有創造,這些纔是讓文明生生不息的根本!將人心控制而產生的不是文明,而是你一個人的幻想,是偏執、是毀滅!”離沉嶽義正言辭。
“我在廻魂罍中被困數萬年,你覺得僅憑你的這些話,就能夠說服我放棄這一切?”倒在地上的尤絲毫沒有悔過之意:“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絕不會善罷甘休!不過看來你說的愛與希望都是可靠的,若非如此爲什麼你一直都在試圖說服我,而不是直接殺了我!?”
這番話讓離沉嶽一愣——的確他始終都沒有也無法下決心親手殺死自己的老哥,而之前尤借離沉嵐之口所說的那些話,卻仍對自己造成了影響。可他的這份猶豫不決,卻是讓尤一直處於上風的原因!
趁離沉嶽晃神不備之時,尤從身側掄起一根堅硬的鋼樑,直打在離沉嶽的後腦上。離沉嶽只覺眼前一黑,隨即便感到有一股溫熱的東西從頭上流了下來。他卡住離沉嵐喉嚨的雙手失了力道,隨後整個人都被尤掀翻在地。
尤‘操’縱着離沉嵐的身體,從地面上緩緩爬了起來。由於離沉嶽先前開啓推進器,此時兩艘鯤艎已經開始脫離,撞擊處發出陣陣金屬摩擦的聲音,直刺入人的鼓膜。離沉嶽努力撐起身體,在暈眩中,他看到身前莫正虎被子彈擊碎的頭顱,兩眼不瞑目地盯着天空,還有舷梯下方渾身彈孔的櫻子,仍死死摟着生死不明的穆煜曦,倒在一攤血泊中。而此時,尤已經藉助着離沉嵐的身體登上了舷梯,打開了另一艘鯤艎艦艏的艙‘門’。
而就在尤即將閃身進入艙‘門’的一瞬間,離沉嶽只覺得耳中傳來了幾聲沉悶的巨響,響聲急促而富有節奏,隨後離沉嵐的身體猛地一抖,竟噴濺出了數朵鮮紅的血‘花’!
離沉嶽循着聲音艱難地扭過頭,發現一直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老爹,不知何時竟撿起了自己從離沉嵐手中奪下的槍。槍口冒着輕言,而他瞄準的目標,正是舷梯上的離沉嵐!
離沉嵐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緩緩倚着艙‘門’倒了下去。緊接着他的臉上逐漸失去了那種‘陰’翳的仇恨,隨後便流下了眼淚,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父親,對不起,我……一直以來不夠堅強……讓你失望了……”
離衍也飽含着熱淚,丟下槍便奔了上去一把將離沉嵐抱在懷中:“沉嵐……你很堅強……你……一直以來都是爲父的驕傲!反而是爲父,需要你的原諒……爲父……不得不……”
“父親……你做的對……兒子……無……悔……”離沉嵐在離衍的懷中散盡了最後一絲生命,他的雙眼已經闔上,可臉上,卻是如釋重負一般的微笑。
“啊——”離衍抱着自己親手殺死的長子屍體,無比淒涼地放聲大哭起來。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離沉嶽也終於無法繼續支撐下去而倒在了地上。眩暈中,他看到老爹將所有人的屍體都一具一具抱上了舷梯,送入了艙‘門’。隨後他感到老爹走到了自己的身旁。
離衍早已氣喘吁吁,雙‘腿’也止不住地顫抖着,但離沉嶽清楚地聽見老爹在自己耳邊安慰道:“小嶽,一切都過去了,我們這就離開……”此時離沉嶽的心中,對老爹的所有不理解與怨恨,都被這簡單話語間的溫暖父愛所融化,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這份愛,又給了離沉嶽前進的力量。他克服了眩暈不止的頭痛,掙扎着自己站了起來。父子二人互相攙扶者,踉踉蹌蹌地最後一次登上舷梯。
撞擊處的空氣愈來愈稀薄,不斷向真空中散逸的風也愈來愈大。快到艙‘門’前的離沉嶽感到,身旁的老爹竟猛然將自己向艙‘門’中推去,隨後掙扎着使勁扳動了艙‘門’外側的強制關閉開關。
這道艙‘門’共有兩道,內層是透明的氣密玻璃‘門’,外層則是厚重的金屬‘門’。隨着玻璃‘門’的迅速關閉鎖死,離沉嶽看到‘門’外的老爹,跪倒在了‘門’前。
“老爹!你爲什麼不進來!”離沉嶽焦急地叫道:“我這就開‘門’放你進來!”可艙‘門’內的開‘門’按鈕已經被強制機制鎖死,再也不起任何作用。
“控制沉嵐的那股意識,已經附到了我的身上……”離沉嶽聽到老爹道:“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但我能做的,只有用自己的身體,將它留在這裡!”
“不!”離沉嶽拍打着玻璃‘門’。他明明知道老爹所做的是唯一的選擇,但還是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哭喊了起來:“老爹我一定能找到方法救你的!你把‘門’打開,快些進來!”
離衍搖了搖頭:“小嶽,爲父還有一個心願,需要你去替我完成……”
離沉嶽含淚點了點頭。
“替我給你母親的墓前,放上幾支御衣黃。”離衍笑道:“在這段時間內,爲父看到了你身上的許多優點,希望你能善加運用……還有,好好照顧自己,艦上的倖存者們,還需要你帶領着繼續前進呢……”
“老爹……兒子所有的一切優點,都來自於母親和你……你的心願‘交’給兒子,可以放心了……”離沉嶽泣不成聲,目送着離衍啓動了艦體外側金屬艙‘門’的開關。隨着艙‘門’的緩緩關閉,他看到老爹一步一步走下了舷梯,而老爹那已經疲憊不堪的蒼老背影,卻變得無比高大‘挺’拔起來。
兩艘鯤艎之間的距離愈來愈遠,已經幾乎完全分離開來。隨着一聲巨響,離衍所在的那艘鯤艎從撞擊點處直接斷成了兩截,隨後這兩截艦體又隨着慣‘性’狠狠地撞在了一起。艦體核心處的反應堆在撞擊後很快也發生了爆炸。爆炸產生的衝擊‘波’,直接將一旁離沉嶽所在的那艘鯤艎向地面推去。
離沉嶽傷心過度,只覺得‘胸’口似被大錘錘過一般,幾乎無法呼吸。他深知自己所乘的這艘鯤艎如今已經失去了全部動力,無法抵抗地心引力的鉅艦會一直向地球墜去,很可能連船帶人都一齊摔個粉碎。可‘精’疲力竭的他已經無力擔心這些了,他的身體已經沒有了任何力氣,只能靠在玻璃‘門’上,再次沉沉地昏死了過去……
離沉嶽在一片黑暗中,忽然看到了前方出現了一條長長的甬道。甬道的盡頭,有三個人影。他快步趕了上去,卻驚訝地發現,那三人竟是老爹、母親與離沉嵐!
“媽媽,老爹,老哥,你們怎麼會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是……夢嗎?”
母親卻沒有說話,她微笑着幫離沉嶽整了整凌‘亂’不堪的衣衫,隨後她將離沉嶽緊緊摟在了懷中,在他的額頭上久久地一‘吻’。離沉嶽只覺得自己好似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在外瘋玩了一天之後,回到了溫馨的家中。疲憊的他忽然很想美美地睡上一覺,他真的很希望這一切都是夢,希望自己一覺醒來後,一切都恢復到了先前的模樣。
“哥,別走,讓爸爸媽媽也別走,你們都留下來陪陪小嶽,好嗎?”離沉嶽拉着走在最後離沉嵐的手央求道。
離沉嵐微笑着搖了搖頭:“小嶽,我和父親、母親都是要離開的。只是他們倆走到一半,突然覺得放不下心,專‘門’折了回來,在這等着,想再看看你。”
“你們要去哪?小嶽跟你們一起去好不好?”
“小嶽,你現在還不能跟我們一起去,你還有你的生活,還有很長的人生路。不過你不用擔心,無論去了哪裡,我們的愛會永遠陪在你身邊的。”離衍伸出大手,慈愛地輕撫着離沉嶽的頭。
離沉嶽這時纔看到,甬道那頭的光線中,站滿了密密麻麻的人,他在其中看到了櫻子、石伯、莫正虎、營梓榮、孫南洋、威爾、林恩……還有成千上萬在災難中死去的人。他明白了,父母與兄長,是來向自己告別的。
離沉嶽揮了揮手,向所有人做了告別。隨後他開始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愈來愈重,逐漸從甬道中退了出來,一直向下墜,向下墜……
尾聲
離沉嶽醒來時,自己正躺在一片海灘之上。遠處的大洋中,墜毀的鯤艎如一根定海神針般,斜斜地‘插’在了海中。海天相‘交’處,一輪朝陽正在升起,將周圍的雲彩都染成了金‘色’。
海‘浪’拍在沙灘上,輕撫着離沉嶽的雙腳,他突然驚訝地發現,自己又能看見了!
離沉嶽驚得輕聲一呼,便坐起在了海灘上。隨後,他聽見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身後道:“沉嶽,看上去,只有我們兩人了呢。”
他回過頭去,看到了穆煜曦。她雖身上多有擦傷,但沒有一處致命的槍傷。此穆煜曦正端着一片樹葉,將其盛滿的清澈泉水,遞到了離沉嶽嘴邊。
離沉嶽啜飲了幾口泉水,終於恢復了過來。他起身拉着穆煜曦的手,眺望着洪水退去後,穆煜曦身後重新‘露’出地表的連綿起伏的高山——大地雖已改頭換面,遠處依稀可以辨認出一片倒塌的殘壁斷牆。離沉嶽從其中一座尚能認出的建築判斷,這裡是昔日的北都。此刻他仍堅信:在這片新大陸上,仍然會有堅強不屈的倖存者。
事實彷彿當即便要向二人證明這點,隨着旭日東昇,一個稚嫩的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大哥哥、大姐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護士阿姨呢?”是一個穿着病服的小‘女’孩。‘女’孩已經在泥濘的道路上走了許久,衣‘褲’上全是爛泥,可手中仍死死抱住一個娃娃:“你們帶我一起走好嗎?不要再撇下我一個人……”
穆煜曦蹲下身來,撫‘摸’着‘女’孩的頭,含着淚道:“你叫什麼名字?危險都過去了,姐姐答應你,從今往後一直都會帶着你一起,不會讓你再孤苦伶仃……”
“我叫莫忘。”‘女’孩道:“大姐姐你知道我的爸爸去了哪裡嗎?我要告訴爸爸,我的病已經治好啦!”
“莫忘……你的爸爸,會一直一直守護着你的……”離沉嶽也蹲了下來:“……你叫莫忘……好名字,你會一直提醒着我們,永遠不要忘記那些對我們而言最爲珍貴的人與感情……永遠不要忘記這段慘痛的歷史!”
他伸手扶起穆煜曦與莫忘,用海邊的樹葉、枯草、藤蔓做出背囊工具,隨即相視一笑,向着前方的未知,開始去尋找和開拓屬於自己,也是屬於一個嶄新文明的新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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