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雙刃劍很可能會割傷自己的手,王太后如是想,不過她的神情漸趨平和,彷彿她剛纔的怔愣並不存在一般,笑看着對面那個彷彿在悠閒品着酪漿的女郎,“阿芙怎麼對這個位置也感興趣?”
謝芙放下手中的玉碗,笑道:“太后娘娘是聰明人,阿芙的心事又如何能瞞得了娘娘的眼睛呢!”當年先皇爲她的舅舅着想,纔會把守護洛陽城的這隻力量交給了賈氏,但沒有想到卻養了一隻白眼狼。
玉真子斜睨了一眼王太后平靜的神色,惟有熟知她的人才知道此刻她內心並不平靜,“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戀棧着權利不放,你說你這是爲了哪般!”
王太后瞄了一眼玉真子,以前的她不是這般說話不給人留面子的,沒想到這次回來不但臉冷了,連心了冷了,遂笑道:“阿鈺說的是,我確實是一大把年紀了,不過仍需要爲陛下籌謀。阿芙,我也知道你擔心什麼,放心吧,我一家並不想司馬氏的江山,所以這次從賈家得到的好處也不會少了謝氏的一份。”
“阿芙謝過太后娘娘,”謝芙行了大禮,然後才擡頭道:“太后娘娘也不需要提防阿芙,如果不是威脅到舅舅的安全,阿芙也不會隨便說些讓娘娘不高興的話,況且現在賈氏並未蕩清,還有很重要的一役要打,還望娘娘不要介懷。”
王太后笑了笑伸手拍拍她的手,“阿芙不要介懷纔是真的,本來我就打算讓謝家與我王家一道兒保衛洛陽城的安危。”
不管王太后說的是真的還是假意,在現階段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制衡權利的分配,這樣才能更大的維護舅舅的安全,謝芙也微笑着回了幾句,然後看到王太后的目光多次停留在玉真子的身上,於是她識趣地起身道:“舅舅還說爲我置了酒菜,阿芙就行過去了,太后娘娘,阿芙先行告退了。”
王太后聞言,笑着吩咐宮娥小心侍候,然後看到謝芙離去,她方纔看向一言不發的玉真子,關心地道:“阿鈺,你這些年還好嗎?”
“你還在乎我過得好不好?若你真的在乎……”
走在外面迴廊裡的謝芙聽到了裡面玉真子那又滿是諷意的話,不禁也要微微嘆息,王太后要修補關係實在不易啊。
宮裡面已經點了華燈,謝芙走在這略微昏暗的長廊處,竟然生出了繁華當中的蕭瑟之情,頗有點不知道身在何處的感覺!她默然在看着前面引路的宮娥手裡面提着的那盞紅燈籠,隨着它輕移自己的腳步。
“小丫頭?”
這一聲熟悉的聲音竟然把她喚回了那繁華當中,她轉頭看向站在紅柱子旁的冉溥,他的臉上掛着閒適的笑容,似乎在等着她,“冉將軍還沒有出宮?”她揮手讓宮娥還退到遠處,然後走近冉溥輕聲道。
原本早就應該出宮的冉溥卻是等在此處,私心裡還想再見她一面,看着她那默然走在這回廊之上,他的心中突然就是一緊,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上那滑膩的小臉,“小丫頭今天打了一場勝仗,該高興纔是,怎麼倒愁眉苦臉了!”
謝芙感覺到他手上的老繭有些糙糙的感覺,他的手勁很輕地在她的臉上摩挲,她的美眸鎖定他的雙眼,兩的眼眸裡都只留有對方的身影。
冉溥的一雙黑瞳裡都是她的倒影,她的肌膚很軟,身上的香味更濃烈地飄進他的鼻子,他又情不自禁地欲低下頭去吻一吻那張誘人的紅脣。
謝芙也沉醉在這迷離的情絲當中,她從來沒有這麼想要靠近一個人的懷裡,感覺到他的另一隻手突然環住她的腰,瞬間,她就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之上,感覺到他的臉漸漸地靠近她,她也不自覺地掂起腳尖。
就在兩脣就要相碰的時候,一陣頗涼的晚風吹來,謝芙打了個冷顫,突然有些發熱的頭腦清醒過來,就在他要碰上她的脣之際,她的頭一歪,任由他的吻落在她的耳朵上。
她這一動,冉溥也從那種迷情當中回神,現在才發覺他緊緊地擁着她的腰,任他再是不解風情有呆頭鵝,這回也真的臉紅了,這次不同於上一回只是意外,是他主動攬上她的腰。
“小丫頭……”他撫摸了一下她的秀髮準備說些什麼。
謝芙的臉也臊紅一片,她怎麼就突然與他親近了呢?這個懷抱很溫暖,但不屬於她,她想到這裡,突然趁他不備伸手把他推開,然後有些尷尬地轉過身去,不去看他那張剛毅的臉,有些疏離地道:“天色已黑了,冉將軍還是早點出宮去吧,不然再晚點宮裡的盤查就會更嚴。”說完,她擡腳就準備離開。
冉溥的濃眉皺了起來,她這種疏離的態度讓他不喜,於是大手一伸抓住她的柔荑,有些冷然地道:“小丫頭,我承認剛纔是我孟浪了,但我不是有心要輕薄你的……”
謝芙不想再聽他用那醇厚的嗓音說話,想甩開他的手往舅舅的寢宮而去,“冉將軍不用和我解釋什麼,剛纔阿芙也有不對,我……”
“小丫頭,”冉溥的手大力地一轉,謝芙就被迫轉身面對他,他的手又再度攬上她的細腰,擡着她的下巴逼她仰高臉看着他,“我不喜歡你揹着我說話,有什麼就當着我的面說。”
謝芙只能睜着一雙星眸朝他看去,耳中又再度聽到他的話:“小丫頭,我發現我無法不去注意你的一舉一動。”他不是一個對於自己情感都要否定的人,也不會是一個任由這種陌生情緒繼續打亂他生活的人,即使他仍需要理清這種莫名的思緒,但他仍要向她表明出來。
謝芙的心臟忍不住“噗噗”跳得飛快,他的話她相信,對於這個能吸引她的男人,她雖然仍未看清心中所想,但她也不否認對他的情感,玉真子的問話又在她耳邊響起,故意道:“如果我說我不喜歡你呢?那會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合作。”
“小丫頭,你把我看成了什麼人?”冉溥不悅地眯着雙眼看着她,“這是兩回事,一碼還一碼,況且有你上次的推波助瀾,賢王倒是解了我燃眉之急。”最近的司馬覺倒是合作得很,只是他私底下的動作倒也不小。
“小丫頭,你真的不喜歡我嗎?”不見得吧,冉溥雖然不敢說有多瞭解謝芙,但最起碼他能感覺到她對他的那一絲絲情意,這不是一句不喜歡就能撇得清的。
“冉將軍倒是喜歡自以爲是,”謝芙腰肢一扭,出了他的懷抱,有些賭氣般地道:“我真的不喜歡你,你有比洛陽城的男子更俊美嗎?我爲什麼要喜歡你?”其實你比洛陽城的美男子好太多了,這纔是她的心底語。
冉溥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生平第一次對一個女人說出這些聽到就想做嘔的話,但是聽到她的這番話,雖然感覺到她有些言不由衷,但是不否認他聽後相當不喜歡,“小丫頭,這是你的真心話?”
“是。”謝芙昂着頭看着他道。
冉溥又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小丫頭,你知道嗎?你的眼睛出賣了你,這不是你的真心話。”我異常篤定地道,他畢竟年長她這麼多歲,又豈會看不出她那略帶賭氣的小女兒的嬌態,嘆息一聲,“阿芙,你不適合說謊。”
他那一聲阿芙讓她微微地怔愣住了,什麼時候他也瞭解她至深了?“冉將軍……”
“小丫頭,別說些讓我不高興的話。”冉溥說完,放開她的手臂,“小丫頭,如果我說我喜歡上你了呢?”他緊緊盯着她的眼睛看。
謝芙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這話從他的嘴裡吐出來讓人分外覺得不真實,但她的眼睛突然一熱,一股衝動讓她想要立刻迴應他情感,張嘴正要說什麼之時,突然有人插話進來:“阿芙,你怎麼在這兒?”
謝芙頓時就清醒過來,立刻鬆開抓着他的手,回頭朝那突然向她而來的桓衡看去,道:“七郎,你怎麼過來了?”
冉溥因爲這人突然介入打斷了他與謝芙的談話而不悅,當看清這個就是謝芙的那個齷齪未婚夫時,他更是冷哼出聲,不待他走近到跟前,看着謝芙道:“已經很晚了,在下也要告辭了。小郡主的腳傷還是要找大夫看一下爲好。”
謝芙點點頭,然後看着他就這樣轉身離去,留給她一道黑夜中的背影,她突然很想上前拉着他的衣袖告訴他,其實她也喜歡他。這麼一想,在這個夜深之夜,她突然明瞭自己那莫名的情感,原來,原來她是喜歡他的。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種喜歡的感情就慢慢地滋生,漸漸爬滿心房。
“阿芙?”桓衡又不悅地喚了她一聲,順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個高大的男人的背影,不高興地質問道:“阿芙,你與一個男人在此有什麼好聊的?”不管他對謝芙有什麼樣的算計,但此刻這個美麗的女郎卻是他的未婚妻。
謝芙冷然地回頭看着他的那張讓她越來越不順眼的臉,“七郎不知道阿芙今天遇險了嗎?阿靜與阿壽爲了護着我而受傷在牀,你身爲阿芙的未婚夫不但不加心安慰,還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她用手指了指遠去的冉溥的背影,“若沒有他相護,我焉能有命可活,七郎不謝謝人家也就算了,居然還這樣說話,你真真的讓我失望。”說完,連眼角也未看一眼桓衡,轉身就離去了。
桓衡被她這一頓搶白,原本的不高興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他現在還不能與謝芙撕破臉,雖然賈家今天被打擊,但是積蓄已久的謀反又豈會因此而亂了章程,他早已摸清了賈家的底,所以纔會相信賈家必定會在這場謀反中獲得勝利。
“阿芙,”他喚了一聲,急忙追上去,想要牽着她的手解釋一番。
謝芙不甚高興地把手往旁邊一放,不讓他臭手碰着她,“七郎在此攔着我還有何事?”
桓衡這才記起自己爲什麼深夜還停留在宮中的原因,“阿芙,我們的婚期將近了,還有禮服之類的瑣事要安排,你是不是準備要出宮回府了呢?”重要的是那賈儔傷好了之後,又開始催促他所答應的事情,尤其今天賈儔提到謝芙時更是咬牙切齒,看來這個肥豬不蹂躪謝芙一番絕不罷休。
謝芙轉身看着桓衡那張看似關切的臉,有些嘲弄地道:“七郎放心,到時間了阿芙必然就會回去,你又何須操心呢?況且我在宮裡陪陪舅舅,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性。”
桓衡不禁皺了皺眉,今天的謝芙似乎渾身是刺,正要再說什麼時,有小宦官滿頭是汗的奔過來,“郡主,郡主,原來您在這兒,讓奴才好找,陛下找不到你正在發怒呢。”
謝芙一聽,顧不上再搭理這個桓衡,急忙隨着小宦官朝司馬哀的寢宮而去,獨留桓衡一人在風中凌亂。
不遠處,正走着的王愷與玉真子兩人都沉默着,王愷記得剛剛他正好看到謝芙的容顏,正準備上前與她打聲招呼,然後就看到那讓他有些怒火中燒的一幕,他正要出去阻攔冉溥那人面獸心想要輕薄謝芙的動作,突然就有人攔住了他,他轉身看去,卻是玉真子。
玉真子與王太后坐了片刻後,就話不投機,趁着王太傅到來,她纔出來透透氣,卻偏是遇上了王愷,與他一道在暗處看到謝芙與冉溥的互動,“三郎,你是不是對阿芙有異樣的心思?”她把話挑明瞭來說。
王愷俊美的臉上有着些嘲弄地看着玉真子,“怎麼?現在你準備要行使妻子的權利,阿鈺,你我之間的這筆爛帳是該要算算的時候了。”
“確實是,我剛剛纔向祖母說要與你和離,讓你再另娶他人,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了,三郎,你不適合阿芙。”玉真子也停下來直視着王愷。
王愷被她用這種語氣指責,頓時有些不太高興,“阿鈺,別忘了你是出家人,其實你與我並不能算做夫妻,我要娶什麼樣的女人爲妻也由不得你做主。你放心,我很快就會給你放妻書,到時候你我就各不相干。”他若對謝芙有意那也是他王愷的事情。
玉真子冷笑數聲,往前阻攔住他要前進的步伐,“三郎,你以爲我很想要與你還有這關係嗎?只怕你勸不服祖母與你父親。”看到他那瞬間變冷的面容,她撥了撥鬢邊的秀髮,“你也知道即使我出家了,世人都會當我仍是玉安公主,而你王愷仍是玉安公主的駙馬,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印象,三郎,我不會放你去破壞阿芙的姻緣。”
“阿鈺,難道那個粗魯的莽夫就適合阿芙,沒錯,我現在是對阿芙有興趣,若你肯和離,我王愷可以對天發誓絕不再打擾你清修的生活,至於我父親的想法我自會勸他,這無須玉真子仙姑操心。”王愷有些嘲諷地說着玉真子仙姑幾個字。
無奈玉真子臉上的表情卻是一點變化也沒有,“三郎,比起你,冉溥更適合阿芙,重要的是那個男人能給得了阿芙想要的幸福,難道你看不出阿芙已經喜歡上他了嗎?還是你王家的人都這麼喜歡破壞別人的姻緣?”最後的話說得又快又猛。
王愷忍不住緊緊攥緊玉真子的手腕,那種翩翩佳公子的樣子已經遠去,此時的他不再有世俗眼中的仙人之姿,那雙過分美麗的眼睛裡有些發紅地看着玉真子,“阿鈺,你從來就沒有變過,還是這麼喜歡自以爲是。當年你愛上那個男人的時候也是這樣,現在你還想把阿芙推入火坑,他不是洛陽城的人,他遲早都會離開,難道你想看到阿芙痛不欲生?”
玉真子也不掙扎,而是那樣地看着王愷,“只要給時間阿芙,她自會有決斷,我不許你去打擾了她的感情。”她的水眸從上到下地看了眼王愷:“即使你在世人眼中是完美的,但是完美的卻不是最適合的,更不是最好的。”
王愷被這番話嗆得說不出話來,什麼時候玉真子說話也能這般嗆人,他立刻甩開玉真子的手,不再看她那張令人生氣的臉,越過她立刻就往王太后的寢宮而去。
此時的王太后正與王太傅兩人就最近的時事在商談着,王太傅的眉頭有些皺起來道:“姑姑,謝家居然也想要這控兵權。”
王太后卻是眼放精光地道:“侄兒,你錯了,謝家沒有那麼大的胃口。是謝芙那個丫頭想要的,她爲了她的舅舅也算是殫精竭慮了。”
王太傅伸手摸了摸那美須,“以前怎麼就忽略了臨川郡主這號人物?以她的才思,身爲女兒身倒是可惜了,謝氏一族有如此能幹的女兒倒是那一族之幸。可恨三郎至今仍不想爲家族擔負責任。”提到兒子,就算他爲人再嚴謹也會有苛詞。
王太后卻道:“確實是可惜了,要不然以她的能力,何嘗不能大放光彩。阿愷那孩子現在已經改變了很多,你還是要好好地栽培他,你幾個嫡子當中,就惟獨他是最讓人滿意的。”
王太傅聽到這吩咐的話,轉身就朝王太后行了一禮:“姑姑,以前倒是我過於保守了,既然現在這賈家之事已初現端倪,我們也要暗中調動人馬纔是。謝懌就曾與我就此問題聊過,對了,還有那冉溥,姑姑打算如何安置他。“
“賈家之事你暗中做準備吧,冉溥之事,那糧食的數目過於巨大,現在賢王正是被此事拖住,給他一部分就行了,至於北地的完全獨立控制權,這也可以給他,反正我們的手伸不到那塊兒是定局了。至於派兵予他繳滅殘餘的石氏一族之事或許仍有協商的餘地,惟獨他要求把安陽、長治等向個地方劃歸給他進行戰略部署之事卻是萬萬不能答應的。”王太后的態度異常堅定。
王太傅聞言也點了點頭,姑姑所言甚是,“對於此人我仍是放心不下,北地那一塊可是相當大的,若是把安陽、長治等地再給予他,我怕攔得住胡人卻攔不住他。若他日他平定北地的風波,誰能保證他不會揮師進軍洛陽。”
“嗯,我也是擔心這點,冉溥這人不簡單,聽你說謝氏有意拉攏他,不知可是真的。”王太后挑眉問道。
“此事確實有,謝懌似乎非常欣賞他,姑姑,聽聞謝懌想把其夫人的侄女許配給他,只是不知與冉溥相商過沒有?他這樣做倒是既能成爲姻親,又能不那麼打眼,這謝懌也是個狡猾的人。”王太傅道。
王太后聞言,冷笑了一聲,謝家倒是打着如意算盤,“侄兒,此事謝家如何部署我們都不參與,只要堅持着剛剛的決議就可,北地不能過於平靜,絕對不允許冉溥有這個能力整頓完畢,那樣洛陽就會失了牽制胡人的屏障。”她站了起來,那雙精明的眼睛中光芒漸盛,賈家把他晾在洛陽城這麼久顯然也是抱持着這個態度的。
王太傅點了點頭,這倒不失一招妙棋。
王愷踏進來之時正好聽到後面的對話,看來冉溥很難在洛陽討得好了,他上前去給姑婆行了禮之後,方纔向父親行禮道:“爹,您一直說我遊手好閒不爲家族出力,現在阿愷已經悔過了,願意迴歸家族,但是希望父親能答應我一事。”
王太傅一聽兒子願意承擔責任,於是更加欣喜地道:“阿愷有何要求父親都會答應的。”
王愷看了一眼面露欣慰之色的姑婆,然後才道:“爹,我希望能與阿鈺和離。”
王太后原本心情不錯,但一聽到這話,頓時就手往那黑木紅紋的長案上拍去,大喝道:“阿愷,胡鬧,阿鈺遲早會回來的,豈容你說和離就和離的,往後別再提這件事,我只望你與阿鈺能重修舊好,這是我最大的心願。”
“姑婆,此事一妥,阿鈺的性情過於執着,又何必拿這段姻緣讓她不能專心修道呢!我王愷又何患無妻!”王愷也一改往日溫文的形象,一再爭取着自己的權益。
王太后心裡何嘗不知道這是強人所難,但是玉真子就是她的命根,讓她眼睜睜地看着她和離,她無論如何做不到,她正要大聲呵斥王愷之際。
玉真子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祖母,我最近決定要回王家住上一段時間。”
她這話一出,王太后面露喜色,王太傅神色沒有變化,惟獨王愷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憤怒地看了一眼這名義上的妻子,這節骨眼她居然要回王府,她就這麼見不得他好!“阿鈺,你別胡鬧了,要到西山道觀出家的人是你,現在又要回王府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太傅,你也不歡迎我到王家小住?”玉真子沒有看向王愷,而是朝她名義上的公爹問道。
王太后搶先道:“阿鈺,你想到哪兒住都可以,此事由我做主了,阿鈺從今晚起就回王家去,阿愷,休得再提和離的話。”
王愷有些忿然地轉了個頭,玉真子卻一派自然而又悠閒地坐到長案之後,端起那酪漿就抿上一口,王愷想打謝芙的主意,也要看她給不給他這個機會,她與謝芙的交情極好,又豈會讓人隨意地動她的腦筋。
王太后好久沒有這麼高興了,不禁讓身旁的宮娥去給御廚吩咐一番,今晚多添幾個菜。
與王太后的高興勁兒相比,賈皇后卻是愁眉苦臉,端着一張醜臉把寢宮的陳設踢了個稀巴爛,但是就此還不解氣。
那美麗的假宦官上前試圖抱着她讓她消消氣,也被她的肥手一巴掌打落在地,“本宮現在讓你摸了沒有?你這個不知量力的蠢材,你以爲你是誰,你 不過就是本宮養的面首而已。”她的小眼睛裡怒火高燃。
那個假宦官眼中的厭惡之色一閃而過,然後那雙能與女子相媲美的眼睛顯出哀色,捂了捂那被煽疼的半邊臉慢慢地挪着身體跪坐在一旁。
賈皇后現在沒有心情去搭理這個情人,把長案也掀翻了,然後才隨意地攤坐在木榻上,王太后與謝芙的臉孔一一閃過,她握緊手中的拳頭,臉色陰狠得都可以滴出水來,“本宮會一一收拾你們的,你們給本宮等着。”
賈太師進來的時候,看到寢宮裡一片狼籍,揮退宮娥宦官,然後才坐在賈皇后的身側,“妹妹,你無須着急,爲兄早已部署好一切。”
“兄長說得對,我們絕不能就此氣餒,那就真的中了他們的計。”賈皇后怒道,起身在木榻之上走來走去,“一切都按着我們部署的去辦,只要最後那個白癡皇帝駕崩了,就擁賢王之子爲皇,我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后,那個可惡的老潑婦還得滾回她的章臺宮去。”賈皇后握緊手中的拳頭揮了揮道。
“那些我們暗中掌握的官員,讓他們在朝政上給王謝兩家找麻煩,讓他們不要把目光對準我們,從而讓事情敗露。”賈皇后冷靜下來後坐了下來,“離最後的大事所剩的日子不多了,讓這個秋天更爲肅殺。”
賈太師點了點頭,“妹妹儘管放心。”
洛陽城裡的寒意漸甚,街道上仍是熙熙攘攘,但是朝堂之上卻爲了一些芝麻綠豆的事情吵個不停,賈家縮在背後積蓄力量,做那最後一搏。
謝芙卻因爲婚事將近而必須返回謝府。
此刻她看着銅鏡中自己身着喜服的樣子,不禁份外覺得可笑,這個婚禮終究辦不成,她伸手摸了摸那嫁衣上的刺繡,手工倒是不錯,只是看了真礙眼。
最近因爲伙食不錯而長高了不少的謝攸看了眼她身着喜服的樣子,沒想到這阿姐也能如此美麗,他端正地跪坐着,道:“你穿成這樣子倒是挺不錯的,只可惜那新郎似乎配不上你。”
謝芙上前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頂,很快就惹來了他的抗議,他的頭好不容易纔梳好的,絕不能讓阿姐毀了去,她看到他那有些生氣的樣子,於是大笑道:“小小年紀也開始在乎容顏,是不是也要學人家擦擦粉?”
“我是男子漢哪能學那婦人之態。”謝攸不屑地道。
謝芙一邊把喜服脫下,一面道:“那謝信最近可有再找你麻煩?”對於這個弟弟,她現在還是頗爲滿意的,據她一回來考察他的功課,無論書本還是武課,他均是拔尖的。
謝攸的狼眸眯了眯,“他現在打也打不過我,哪 還能欺負我。最近他又不知惹上什麼事,終日在府裡呆着,對了,那個溫嬌現在倒是老實得很,自打那天之後,她就很少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謝芙聞言,一點也不意外溫嬌會安份守己,溫嬌早就把她當成死人來看,又豈會在乎這些日子?惟有謝菱,她倒是有所提防,“嫗,謝菱最近可有安份?”
湯嫗道:“我一直派周嫗暗中緊盯着她,除了出門聚會之外,她就只去買了金丹,然後除了與桓郎君幽會外,倒是沒有出格的言行,對了,郡主回來,她還給送來了金丹。”
謝芙一聽到金丹二字就厭惡,這謝菱居然還不死心,即使雙方現在已經互不對盤了,她仍不想與她真正鬧翻,居然還以爲她會因爲這幾顆該死的金丹而與重修舊好?這樣也好,她很快就會給謝菱沉重地一擊。
“把那金丹都收好,對了,挑幾樣珠釵給謝菱送去,就說我答謝她送的金丹之情。”謝芙吩咐一句,然後才坐到墊子上,搖着團扇看着謝攸道:“過些天,我帶你到主宅去見見三叔父,阿攸你要記得,三叔父好武,這些天你好好做些準備吧。”
謝攸皺了皺眉,不過阿姐如此鄭重地吩咐地,他自是重重地點點頭,“府裡的武師也說我的武藝增長的很快。”
“那就好。”謝芙欣喜地道,這小子韌性不錯,不枉她扶持了他。
謝芙與謝攸就他的功課聊了起來,就在這個時候,阿秋進來稟報,“郡主,有人求見郡主。”
“哦,何人求見?”謝芙輕皺眉頭道。
“對方沒說,要不要奴婢出去探一探是何人?”阿秋道。
謝芙沉吟一會兒道,方纔點了點頭,她才從宮裡回來,會是何人來求見呢?難道是冉溥,一想到這個男人,就想到上回的對話,她的心裡又開始掙扎起來,這段時日她刻意不去想他,但是在午夜夢迴之時,他就會出現在她的夢裡,用他那雙有力的臂膀把她圈在懷裡,深深地吻着她,極盡纏綿之事,一想到這,她的臉不爭氣地紅了起來。
“阿姐,你怎麼突然就臉紅了?可是不舒服?”謝攸皺眉道,狼眼裡閃着關心。
湯嫗聞言也緊張地看向謝芙,“郡主?”
謝芙有些赫然地搖了搖頭,把腦海裡的那些畫面都搖掉,“沒事,你們不用關心。”
另一邊廂的謝菱與溫嬌兩人卻是坐在廊下喝着酪漿,“阿菱,謝芙會去嗎?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依我看,你這條計謀行不通。”
謝菱兩眼惡毒地看了一下謝芙所在院子的方向,“娘,我有一大半的把握她會去,況且若讓七郎因此與賈家的關係更牢固,將來我們得到的利益就會越多。”
溫嬌這段時日沒有大筆的錢財過手,心裡難免煩躁與不平衡,現在聽到女兒的話,多日不笑的臉上這才笑出來,“阿菱,還是你懂事,不像阿信,專生來克我的,偏偏要學人賭博,現在好了,輸了錢,我不給他還,他就縮在府裡連學院也不去了?”提起這兒子,她就一肚子的氣。
“娘,把錢給還了吧。阿信終日在府裡終不辦法,我聽說那個臭小子現在是越發厲害了,免得到時候把阿信都給比下去就糟了。”
溫嬌聽後,心裡不舒服,道:“此事容我再想想。”
謝菱也知道一提到錢的事情,自家老孃就是這德性,但這都不是重點,一想到賈儔那頭豬壓在謝芙的身上,她就會得意地笑出聲。
此時的謝芙卻是兩眼緊盯着來人,這人她還有印象,此正是那日謝芙相救的小夫妻中的丈夫,他妻子的名字好像叫宓娘來着,只見他此時把手中的長劍放到謝芙面前的案上。
謝芙輕皺了一下柳眉,看了眼那被布包住的長劍,這人給她送了一把劍來是何意?她打開布條,眼前的劍還沒有出鞘就已鋒芒逼人,就連不懂劍的她也知道這必是寶劍無疑,伸手把劍撥出,寶劍出鞘,立刻劍寒逼人。
一旁的謝攸最近正學劍,一眼就看出這把劍非凡品,“阿姐,這是把好劍。”
謝芙聞言,端詳了這把劍很久,然後才狐疑地看向宓孃的丈夫,“此劍堪稱一寶,只是你給我送來此劍有何意?”世人皆知她謝芙不會武功。
宓孃的丈夫擡頭看着謝芙道:“郡主的眼力不凡,這把劍在寶劍的排名上也是排得上號的。”又看了看謝芙的神色,“我姓歐陽名子凌,歐陽一族以鑄劍而聞名,先祖歐陽子自創的鑄劍術也是聞名天下,不知郡主可曾聽過我族的名號?”
歐陽子,這三個字謝芙是知道的,有名的鑄劍先賢,“可是這與你找我有何關係?”說這話的時候,她的腦海裡突然想到那天夜裡冉溥去盜那《魯公秘錄》,正是有軍事上的用途,那現在這鑄劍世家若用在軍事上那就不得了了,思及此,她的美眸看向這歐陽子凌時凝重了許多。
歐陽子凌看到謝芙眨眼間看向他的目光都變了,就知道她肯定是已經猜到他這一族有着怎樣的功用?上回來的時候只覺得她心機重,現在看來她頗用聰慧,本來持着這把劍前來的時候,他心裡是忐忑不安的,雖然上回謝芙給了他們夫妻承諾,但誰能保證她真的會幫助他們夫妻倆?
“郡主,賈儔那個混球,他不但綁走宓娘,還把我的族人打的傷的傷,殘的殘,死的死,我的爺爺現在也病倒躺在牀上。臨川郡主,您曾說過如果有困難會幫助我們的?”歐陽子凌突然跪下朝謝芙一臉憤慨地道。
謝芙急忙起身上前扶他起來,“歐陽先生,你說賈儔把你妻子給綁走了?你放心,我會找人去把你妻子救出來的。”難怪他會送來寶劍自報家門,原來一切都是因爲他的妻子。
歐陽子凌搖了搖頭,沒有起身,仍是道:“賈儔燒我們村子綁走宓娘時曾放言,想要回我的妻子,需要……”他有些難以啓齒。
“需要什麼?”謝芙追問道。
歐陽子凌沉默了一會兒方纔道:“需要郡主親自去討,若不是臨川郡主親自登門,他必不會把宓娘歸還。”這纔是他持寶劍前來的目的。
“這不行,郡主,您不能去,明知那賈儔不安好心,若郡主前去,只有凶多吉少。”湯嫗立刻反對道,然後朝歐陽子凌道:“我們可以另外想辦法救你的妻子,但讓郡主親自去討絕對不行,我們郡主還是未出閣的閨女,若有何閃失,你們夫妻也擔待不起。”
歐陽子凌見狀,又拱了拱手道:“郡主,如果您把我妻子平安救回來,他日我歐陽一族就任憑郡主差遣,我的爺爺是歐陽家的家主,將來這家主之位也必由我來繼承,我今天可以發誓所說的話他日必定會兌現。”從謝芙的眼中,就可以看出她對他們一族是相當有興趣的,所以他纔會趁機發這個誓,在來的時候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小郡主不識貨。
“嫗。”謝芙突然喊了一聲,“我曾答應過要幫助他們,自然不能食言。”先不說這一族人有多大的作用,再說她曾許諾他們若有困難即可來找她的話。“歐陽先生,你不用發誓,我必定會想辦法幫助你們。”
“郡主,不行,您如果要去,除非踏過老奴的屍體,否則就不行。”湯嫗起身一臉堅定地攔在謝芙的身前,張開手臂擋住那門口,“郡主不能去。”
謝芙看着一臉堅定的老婦,嘆息一聲,“嫗,此事我會好好佈置一番,絕不會魯莽行事。”
“他要郡主今日內一定要去,否則他就要讓人對宓娘不利。”歐陽子凌突然道,所以他纔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登門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