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壯講到這些的時候,我感覺的出來,他的語氣裡有些恐懼。
我還是不相信他所說的話,這種事造假太容易了,而且以訛傳訛會越傳越邪乎。
我說道:“你說的這事有點沒譜了,越聽越假。”
“不!”李大壯突然有些激動:“這事肯定是真的,因爲當時撿到這張紙的人不是一個,而是三個人一起看到的,而其中之一就是我爺爺。”
聽了這話我也是一愣,如果是一個人撿到這張紙,那麼造假的可能還很高,但是如果是一羣人同時看到,那可就不容易解釋了。
“可是……”我又說道:“你爺爺根本不認識字,有可能他也是被人騙了。”
“你說的沒錯,如果是我也會這麼想,可這張紙最後爺爺帶回來給我看了,那上面的字我卻認識,最可怕的是後面真發生了那上面記錄的事,那女人真死了!死於非命……”
我腦袋有點暈,慢慢的陷入了沉思。
“不對啊!”我突然說道:“如果是一年前發生的命案,我不可能沒聽說過。我怎麼不記得有這麼件事?”
“怎麼沒有?!那件事還是你們一家三口破的案呢!”李大壯激動的說道。
我開始懵了,李大壯說的事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一年前孫大海殺死他的未婚妻如雲和親生兒子的事,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或許是我根本不敢問出口,但是李大壯還是說了出來。
“那個女人……叫如雲!”
之後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派出所,好像那一路上我都是迷糊着的,我後來聽說小冉問了那張紙現在在哪兒,李大壯回答她紙一開始是放在他家的,可後來如雲的事出了之後,他們就把紙給燒了,怕留着不吉利。
我們把這件事彙報給了父親,他根本沒有遲疑,騎着自行車就去了市局,我和他想的一樣,這事並不像看上去那樣是個小事,如果這事是真的,那就太可怕了。
父親回來之後告訴我們,金局長親自下的命令,讓我們分局成立專案小組,一定要把這件事查清楚。
我問父親,爲什麼不由市局派人來查,父親說這事市局不想張揚,怕查不出來結果,反而鬧得人心惶惶,那就不好解決了。
專案小組只有四個人,我和父親,還有小冉和王廣殿,父親也怕這事知道的人太多,泄露出去。
我們第二天又去找了李大壯,還是我和小冉、王廣殿,不同的是這次我們帶着嶄新的工作證件,是以公安辦案的名義要求大壯配合。
李大壯看我這次玩真的了,也不再找個犄角旮旯跟我說話,而是在他爺爺那兒找個藉口跟我回了分局。
分局的辦公室裡,父親也趕了過來,我讓李大壯放輕鬆,這不是審訊,知道什麼就說什麼,不要緊張。
李大壯這次告訴我們的更加清楚,那次一起撿到那張紙的一共三個人,除了李爺爺之外,另外的兩個人都是老人,祖上在這東郊村裡生活了好幾代,沒有一點問題。
我知道問題不在這三個人的身上,其實真正要開始查起的,反而是我們所在的這個東平分局,查查那頁戶籍信息是怎麼掉在路上的。
按照李大壯親眼所見的那頁戶籍紙,應該是被人撕下來的,並不像是自己掉落的。但其實我所想到的,還是那頁戶籍紙的真實性,我認爲那頁紙很有可能是仿造的。
我把這種可能說了出來,如雲是河西村的人,父親讓王廣殿趕緊去查查河西村的戶籍冊,看看我的懷疑是不是真的。
王廣殿很快就回來了,戶籍冊裡的信息其實並不多,因爲那事出了之後,願意登記信息的根本就沒幾個。
李大壯已經不記得那頁紙的頁碼是幾了,但既然如雲是孫大海家的人,那她戶籍頁自然在孫家那幾頁裡。
孫家登記戶籍算是很早的,信息也很全,我們翻了孫家的所有信息,卻唯獨沒有如雲的。我仔細看了孫家的每一頁紙,果然在最後一頁後面看到了很明顯的撕紙的痕跡。
父親的臉色有些鐵青,我知道如果這張紙真是被撕掉的,那很有可能就是當時派出所裡的人乾的,父親當時身爲所長是推卸不掉責任的。
我想到一個問題,問向父親:“爸,從一年前東郊派出所成立到現在的東平分局,咱們這兒有人辭職離開嗎?”
父親本來沒太懂我這問題的意思,可很快就發現問題了所在,他毫未思索就回答道:“沒有!這一年多來只有新人入職,還沒有辭職的。”
“那就簡單了。”倪小冉接口道:“把當時負責河西村戶籍登記工作的人找來,咱們先問問情況再說。”
李大壯到了這時候本來是想先回去的,畢竟後面的事情他聽的太多也不合適,我本來也是這個意思,但是倪小冉卻讓他留下來了。
我沒想到進來的兩個人裡其中一個卻是張福。
這不對啊!雖然東郊派出所是在父親回來之前就已經成立了的,而且戶籍工作也開始進行了,但是張福和王廣殿卻是和父親一起來的派出所,那個時候已經出了如雲被殺的案子,這裡邊怎麼會有張福的事?
父親顯然也很吃驚,看着張福有些愣神。
“怎麼了局長?找我有事?”張福帶着另外一個看上去比他小着幾歲的公安站到了我們面前。
父親皺眉問道:“我讓一年多前負責河西村戶籍工作的人過來,你怎麼跟着進來了?”
“局長,這小子是我一個遠房弟弟,工作也是我幫着找的,那時候他還沒上手,老是受人欺負,我就來咱河西村幫他的忙,所以那時候的登記工作我也有參與。”張福尷尬的笑着答道。
“那就方便了。”父親說道:“當時負責河西村登記的只有你們兩個?”
“對啊局長,那時候東郊派出所根本沒人管,咱一個派出所負責三個村,根本忙不過來,還是我指揮的工作呢。不過那些村裡人後來不怎麼配合,登記的信息不多。”張福答道。
父親又問:“河西村孫家戶籍登記是你們倆親自去的?戶籍冊沒給過其他人?”
“孫家?”張福大腦袋瓜裡開始思索:“是不是一年前那個案子裡的孫家?那家我印象深刻,是我們倆親自去的,剛登機完信息沒多久,他家就出了那件事。怎麼了?他家又出事了?”
張福好像發現事情不太對,有點心虛的看了我們幾個一眼。
“你好好告訴我,登記完戶籍之後你們跑到東郊村幹嘛去了?!”父親語氣有些嚴厲。
“東郊村?”這問題問的有些突然,張福一時半會還沒反應過來,但心裡看來已經虛了。
“沒事,我不着急,你慢慢想!”父親身體往椅背上一靠,嘴上點起了煙,直勾勾的看着張福的臉。
我不知道父親這是平常審訊盜匪的手段,還是真的生氣了,但顯然效果卻不錯,張福本來就虛胖,父親這一嚇他已經開始冒汗了。
張福想的時間並不長,幾乎只是一瞬間他就一拍腦門想了起來。
“所長,要說這事還跟你有關係呢?”
“放屁!那時候我還沒回北京呢?跟我有個屁關係!”父親這次看來是真怒了,“噔”的一聲就從椅子上坐了起來。
張福被嚇得都結巴了:“是……是跟你有關係,那時候我從市局裡聽說,新的派出所所長是東郊村的人,而我又不想在市局裡看那些老爺的臉色,就……就想着來東郊村您的家裡跟您套套近乎,把我調過來。”
父親一聽是這種關係,無奈的瞪了一眼張福,臉色一緩和又抽起了煙。
父親爲什麼知道張福他們是從河西村登記完戶籍直接去的東郊村,因爲按照規矩,戶籍冊當天工作完,是要歸還到派出所檔案室的,所以只有可能他倆登記完直接去的東郊村。
“那你們在去東郊村的路上碰到了什麼事?遇到了什麼人?”父親又問道。
張福這一次想的時間很長,猶猶豫豫半天才開口:“我們進了東郊村之後確實出了一檔子怪事。”
“什麼事?”這一次問話的是我。
張福說道:“當時差不多已經是下午四五點鐘了,二月份的時候,剛過完春節,天就已經有點矇矇黑了。路上沒有什麼人,我們本來走的挺快的,因爲派出所下班之前我們得把戶籍冊送回去,可是當時邊上的麥子地裡突然出現一陣響聲,我以爲是什麼小偷小摸的藏在麥子地裡,就大聲的讓裡面的人出來。”
“後來呢?”我迫不及待的追問。
張福繼續說:“後來我這話說完裡面又沒了動靜,我以爲是什麼野貓野狗的,就打算繼續往前走。可剛邁了兩步,那聲音又出現了,‘哼哼啊啊’的有些不正常,像是人說話的聲音,我以爲有人趁着擦黑幹那些傷風敗俗的事,心裡想着別再打擾了人家的好事,而且撞破了也挺尷尬的,局長你想啊,這要是看見誰家老孃們沒穿衣服,那多不好……”
“說正經的,別那麼多廢話!”我趕緊打斷了,邊上的倪小冉臉都快紅成蘋果了。
“哦哦哦,小莊子你別急。”張福急忙停了嘴裡的污言穢語,繼續往下講。
後面的事情確實有些奇怪,張福在麥子地邊上大聲咳嗽了一聲,裝作若無其事的想要繼續走,可卻聽到地裡有人叫他,這擦着黑的環境突然有人悠然的叫着自己的名字,張福一下就嚇壞了,而且他還不是聽錯了,跟他一起的那個小公安也是聽的清楚。
張福本來以爲遇見鬼了,撒腿就想跑,可那麥子地的奇怪聲音卻大了起來,叫他名字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甚至能聽出來是個女人的聲音。
他還哪裡敢再多想,急忙往前跑了兩步,回頭再看時,只見他們原來站的那個位置的麥地邊上,突然飄起來一顆長髮女人的頭,那頭還在慢慢的往他們這邊轉。
張福“嗷”的一聲連滾帶爬的就往前跑,手裡的戶籍冊都顧不得拿了,掉在了地上。
跑出去大概幾十米,張福又聽到後面有男人的聲音好像再喊他。他再回頭看的時候,後面快步追過來一個男人。張福確定了那人不是鬼,纔敢停下腳步。
原來那男人是撿到了他扔在地上的戶籍冊給他還了回來。
男人走了之後,張福纔想起來東郊村附近有一大片墳地,他哪裡還敢去我家套近乎,直接帶着小公安回了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