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流浪漢雖然三餐不繼,但是相對於其他瘦弱的乞丐來說,他們還算得上強壯。
此刻,也許是因爲服用了藥物,他們的眼中皆猩紅一片,呼吸粗重,就像是在荒野之中餓了好幾個月的野狗,看到了獵物便興奮得無法自已。
被扔進屋中之後,他們幾乎同時發現了躺在牆根之下的姬清。
幾個人的進入,發出了很大的動靜。
他們身上那種令人作嘔的,帶着神迷意亂的氣息都讓姬清感覺到了危險。
她並非一無所知的女子,曾經被姬媛設計陷害的時候,她便在馬車伕的身上感覺到過這樣的凌亂的,充滿了慾望的氣息。她幾乎可以斷定,這五人肯定是被人下了媚藥。
她不知道是誰在背後主使了這一切,但是,她卻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她要儘快,儘快的解決最後一道靈力!
眼看着五個流浪漢搖搖晃晃的朝她靠近,像是五條惡狗一般將她重重包圍,姬清卻冷靜而快速的絞殺着最後一道靈力。
近了,近了。
粗重的呼吸幾乎響在耳畔,那令人窒息的酸臭也漸漸的將她身周的空氣污染,一隻手顫抖的摸上了她的肩頭,似乎還要繼續放肆的舉動……
就在這時,姬清將最後一絲靈力磨滅。
她從地上一躍而起,手中靈劍飛快的凝聚出來,朝着身前的五個流浪漢狠狠一揮,狠狠的擊打在他們的膝蓋之上。
“啊……”幾個流浪漢手中發出呼痛的嘶吼聲,滾落在地上。
這幾人也只是被藥物驅使,並不是有意冒犯,姬清並沒有趕盡殺絕,只是讓他們暫時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下一刻,姬清便溝通歸元界,打算進入其中。
可就在這時,一道強悍的綠芒突地朝她襲來,在千分之一個剎那便衝到了她的面前,生生阻住了她進入歸元界的動向,她不得不持劍堪堪迎上這道綠芒,左肩卻仍舊被傷,鑽心徹骨的痛。
更要命的是,有一絲綠芒進入了她的身體之中,再度將她的氣海給封住。雖然只有極小的一絲靈力,並沒有影響行動,但是她卻無法溝通歸元界了!
鬼殺,他居然還沒走!
姬清心中一緊。
明明在空靈之境下,她察覺到他已經離開,爲什麼他居然還留在這裡?
腦海中冒出無數個疑問,姬清明白自己已經錯失了最佳的良機。
清冽猶如寒星的杏眸之中閃過一絲冷光,想到房中還有五個如狼似虎的流浪漢,想到自己很有可能落得一個悽慘的境地,姬清決然而倔強的擡手,手中的木劍朝自己的咽喉刺去。
就算死,她也絕不屈服!
眼看着木劍就要割斷喉嚨,突地一道銀芒從大開的窗外射進,錚然一聲擊開了姬清手中的木劍,巨大的力道讓她手中的木劍幾乎脫手而出,狠狠的砸在地上。
是誰?
難道是拓跋烈?
姬清猛然朝窗外一看,只見一道身影從窗外縱身進來,飛快的迎上了衝進屋中的鬼殺。
“快走!”一聲冷喝。
熟悉又陌生的聲音,讓姬清在原地稍微愣怔了一下,等她看到來人,她清澈的杏眸之中更是寫滿了不敢置信。
蘇言?
怎麼會是他?
爲什麼他會過來救她?
以他的實力,單靠符咒,難道能攔住萬壽境的鬼殺?
……
無數的念頭,在姬清的腦海之中紛亂閃過。
“走!”又是一聲暴喝。
姬清下意識的後退一步,彷彿突然驚醒了過來,從窗戶中一躍而出,飛快的朝着遠處跑去。
身後有危險,姬清將速度提升到了極致。
鬼殺將她扛在肩上,看似帶着她走了很久的路,卻沒想到他竟然在城外繞了一個大圈子,又將她帶回了上京城中。
深夜的僻靜街道,空曠無人。
在暗巷長街之中穿行,姬清幾乎拼命的榨乾了自己最後的一絲潛力,只想讓自己的速度更快一點。
她要找到一個安全的,無人的角落,將那一絲侵入身體的綠芒給絞殺,然後進入歸元界之中。
她的速度很快,可是身後的一道黑影卻仍舊趕上了她,彷彿站立不穩,又像是刻意而爲一般的朝她的後背撲來。
措手不及之下,姬清腳下一個踉蹌。
接着,她很快掌握了主動權,伸手將黑影狠狠的摔在地上。可正當她準備痛下殺手的時候,她突地眼眸一凝,停下了動作。
是他?姬清眉頭微蹙。
“是我。”地上的蘇言氣若游絲,脣角卻帶着一絲淺淡的笑意。
他身上佈滿了傷痕,大大小小的傷口數不甚數,甚至,有一道傷口從他的眉骨貫穿到了耳根處,生生的將他那溫潤如玉的俊臉變得猙獰無比。
剛纔的一場纏鬥,竟然讓他變得這麼狼狽。
姬清看了遠處一眼,擔心鬼殺會隨時從黑影之中衝出來。
“沒事了。不用擔心。”蘇言從地上撐起了身子,看着警惕戒備的姬清,笑着說道,“他現在自顧不暇,已經無力追擊。”
“是你下的手?”姬清問道。
“算是吧。”
姬清又問,“爲什麼你能傷他?”
蘇言只是一個普通人,就算能借助符咒使用靈力,爲什麼連萬壽境的強者也能阻攔?
要知道,她真氣境四層的實力,在鬼殺面前仍舊無助得像是砧板上的魚,甚至連逃進歸元界之中的時間都把握不住。
“這是我的秘密。”蘇言淡笑說道,“現在不能告訴你。”
“哼。”姬清冷哼一聲。
她也不屑知道。
“我們之間,能不能一筆勾銷?”突地,蘇言問道。
他彷彿只是漫不經心的隨口一問,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很想聽到一個肯定的回道。
“不可能。”姬清皺眉,“你殺我兩次。”
“驚夢澤那次,我沒狠下心。這一次,我將你救出,難道不能抵消第一次?”
“呵……難道,你叫我爲你的‘良心發現’而感激?”姬清冷笑,“與其說這些沒用的東西,還是想想現在要怎麼辦吧。”
背後給了她一刀,又將她從吸靈血藤手中救回,一害一救並不能抵消。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也不能讓她心生感激。
至少,他曾經希望她死!
他還背叛了她!
聽到姬清這麼說,蘇言果然也不再糾結此事,清冷的聲音平靜說道,“我重傷,行動不便。你先回二皇子府,通知人過來接應我。”
他素來就是一個冷靜理智到可怕的人,似乎無論何時何地都會做出最佳的判斷。不論是殺了她,還是將自己置於險境之中,他總能這麼淡然處之。
這是一個對人狠心,對自己也極爲狠心的男人。
深深看蘇言一眼,姬清盤膝在他的身邊坐下。
“你不走?”蘇言問道。
“閉嘴!”
不知不覺中,姬清竟然也學到了幾分拓跋烈惜字如金的風格。
她暫時留下可不是爲了保護他,而是要讓自己保持最佳的狀態。與其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還不如留在蘇言的身邊。萬一鬼殺趕上來的話,他也許能再稍微抵擋一下。
他能利用她,難道她不能稍微利用一下他?
等到身體之中那道礙事的木靈力被磨滅,姬清從地上起身,在蘇言複雜的視線之中毫不留戀的離去。
月色落滿長巷。
纖細瘦弱的身影,朝着巷口飛奔,在蘇言的眼中越來越小,越來越淡。
最後,終於消失不見。
他安靜的收回目光,看向悠遠的天際。
她,不原諒他。
……
月色之下,姬清飛快的朝着二皇子府的方向狂奔。
蘇言說事情已經解決了,其實她是信的。
就算蘇言再怎麼可惡可恥,看到他渾身浴血的樣子,她還是情不自禁的相信了他的話。
只是,原諒?
她絕對不會原諒他,原諒一個背叛者!
“清清……”
狂奔之中,一道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姬清的腳步一頓,循着聲音看向來人。
月色之下,拓跋烈玄色的身影彷彿和黑夜融爲一體,他猶如蒼鷹一般迅疾衝到姬清的面前,心急的朝她伸出了手。
他終於來了。
這個該死的男人!
手腕被扣住,姬清任由拓跋烈緊緊的將她攬入懷中。
她貪婪的汲取着他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息,又急又怕之中,委屈的淚水幾乎瞬間就將拓跋烈胸前的衣服打溼。
“我來了。”拓跋烈伸手輕輕的拍着姬清的背,小心翼翼的安撫着她,眼中蕭殺一片。
還是他太大意了。
他以爲將安風留在府中,將府上的陣法都開啓,便能保得姬清的安全。要知道,恆天院的陣法哪怕是他自己硬闖,也要足足兩個時辰的時間,才能攻破。
若是有人硬闖,他會第一時間感應到,然後迅疾的趕回府上。
兩個時辰,已經足夠他從軍營到二皇子府幾十個來回。
在保證了姬清安全的情況之下,他也有幾分脾氣。作爲一個男人,被心愛女人嫌棄的感覺,不亞於對他最大的諷刺和否定。他只是想讓姬清冷靜冷靜,好好想想他對她來說,是不是重要。
可是,他沒想到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恆天院,甚至讓姬清陷入險境之中。
如果不是沈曦趕往軍營之中稟告,他甚至都毫無察覺!
該死的!好在他的小東西安然無恙,不然他絕對無法原諒自己!
想起一件事,拓跋烈又問道,“清清,蘇言去接應你了,你可有見到他?”
姬清擡眸看向拓跋烈,抿脣不語。
她的心中,甚至有一絲心狠的猶豫。
說,還是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