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細辛悄悄地說了一會兒話,當主僕二人進屋的時候,正好聽見許媽媽和牽馬在聊天兒。
“……所以我說,這回咱們是不幸中的大幸,沒人出事。這水火無情,最是傷人哪……”許媽媽感慨着,拍了一下大腿。
也不知方纔二人都聊了些什麼,牽馬一臉的同情:“若不是媽媽說,我都不知道您還有個妹妹。偏生還死得這樣慘……喲,五姑娘來了。”說着站起了身來。
許媽媽回頭一看,也忙站起來了:“姑娘折騰了半宿,可要歇一會兒?方纔我把忍冬她們幾個都趕去歇着了,由我和細辛來伺候您罷!”
顧成卉微微打了個呵欠,笑道:“我也是真乏了。給我安排了什麼地方歇着?”
“東次間裡有張榻子,姑娘將就着湊合一宿罷了。我去給您打水去!”許媽媽忙道。牽馬正要張口說“姑娘已洗過了”,就被顧成卉拉了手道:“煩牽馬姐姐去給我整整榻子可好?”
這一耽誤的功夫,許媽媽已出了門,牽馬也只好點了點頭,便往東次間去了。
她前腳一走,顧成卉就低聲在細辛耳邊囑咐了一句,細辛忙揚聲叫住牽馬道:“等我一下兒,我也來幫個忙!”說着邁步跟上前去。牽馬露出一個笑,二人相攜走了。
那邊許媽媽回來得也快,沒過多久,顧成卉便又洗過了一次臉,躺在了硬硬的榻子上。她吹了燈,屋子裡黑沉沉的,只有東次間的門縫裡透出了一絲亮光。顧成卉在榻子上靜靜等了一會兒,忽然亮光被陰影遮住了一息,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姑娘,我問到了。”那人正是細辛。她伏在榻子旁邊,輕聲地說了一陣話。
說完後,顧成卉皺着眉頭沉思了半響,忽然吩咐道:“明天你去找林媽媽。問問她……”說着,聲音越發地低了下去,叫細辛不得不凝神去聽,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顧成卉的話說完了,細辛還有些震驚。她忍不住道:“姑娘,您同我說說罷,這是怎麼回事……”
在一片昏暗中,顧成卉似乎冷笑了一聲。“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太多了。等着罷,馬上就要揭盅兒了。到時你自然會知道……記住。出去了。只當什麼都不知道。表現得自然一些。”
細辛不安地點點頭,站起身退出了東次間。顧成卉一個人在榻子上翻來覆去,直到東方漸白,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
安平侯府接到了孫氏的口信。第二天一大早就來了人看望老夫人。
來的還不是別人,正是老夫人的孃家嫂子,老安平侯夫人——黃氏。
雖然老夫人自小被養在了皇宮裡,與孃家哥哥不甚親近,可因爲嫂子秦氏常常進宮裡走動探望,因此姑嫂二人關係倒要比親兄妹還好些
。老夫人嫁進了顧府以後,二人一度有些淡了聯繫,自從顧老太爺過世,互相走動得才又勤了些。
秦氏以往對顧老太爺不是沒有埋怨的——此時她與老夫人坐在一處說話。說着說着不知怎麼的,又提起來了這個話頭:“……你當年嫁什麼樣的人家嫁不上?唉,也是命運弄人,嫁進顧府跟着我那妹夫操了一輩子的心,哪有一日安生?老了老了還要受庶子連累。也不知他在外頭得罪了什麼人。倒生受了你!”
老夫人嘆了口氣,礙着孫女就在一邊,不好多說,忙拉了嫂子笑道:“說這些不相干的作什麼!五丫頭,快給你舅奶奶看茶。”
顧成卉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動作輕輕地將秦氏的茶杯滿上了。
秦氏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幾轉,拉了她的手對老夫人笑道:“我從方纔就想說了——按說這丫頭接到你身邊也不過一年時間,怎麼就養成這麼好一副氣度?落落大方,從容不迫,最可貴的是,她的目光正得很!”
——目光正得很?顧成卉尚自疑惑呢,只聽老夫人苦笑一聲:“嫂嫂又來了!也不知怎麼的,你就那麼不喜歡二丫頭……”
秦氏似乎有些不滿似的:“知道你被你家二丫頭灌了迷魂湯,我不多說了!我來是有正事。”她頓了頓,笑道:“既然壽安堂需要重新修繕,那在此期間,乾脆搬回家裡的別邸住怎麼樣?我早上就吩咐了下去,到了下午東西就能備齊了。”
顧成卉聞言立時立起了耳朵——今天晚上她就要搬去跟何姨娘一起住,若是能夠搬進安平侯府的別邸,那自然要好過得多。
“嫂嫂這話真是說到我心裡去了。前兩日我還做了個夢,夢見我十幾歲的時候,你和大哥接我到玉溪溝小住,那一年的春花開得真好……”在孃家人面前回憶起了往昔,老夫人不知不覺地,竟露出了一點少女似的天真神色來。
顧成卉怔了一瞬間。秦氏笑了一聲道:“可不……現在的花兒不知怎麼,開得都沒有以前好了。”
“祖母,舅奶奶……您們說的別邸在哪兒呀?”顧成卉問道。
“瞧這丫頭,等不及要去了!”秦氏聞言爽朗一笑,道:“京郊有個叫望月山谷的地方,景兒特別好,你跟了舅奶奶去保證不後悔……”說罷,有點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顧成卉的頭。
望月山谷!玉溪溝!顧成卉差點沒笑出聲來——世上的事竟有這麼巧的,自己剛買的田莊不就在那兒麼?說不定這一次能夠親眼見一見自己的田莊了……
秦氏轉頭帶了幾分催促地對老夫人道:“既然你也跟我一樣的心思,那下午我就使車來接你和幾個孫女兒。”
“可二丫頭後天就要到家了……”老夫人有些猶豫,“總不能讓孩子回家一看,空空蕩蕩沒個人在
。等她回來了我們再一塊去罷。”
顧二這麼快就要回來了?顧成卉有些吃驚。
秦氏聽見顧二的名字,臉上就閃過了一絲不以爲然的神色。“她都做人媳婦這些年了,你還擔心她。當初就是個心狠的——罷了罷了,你也別這麼爲難。到了後天,我再來把你一家大小都接走就是。”
老夫人聞言這才露出了一個笑,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到底還是嫂嫂最心疼我。”
秦氏白了她一眼。
姑嫂二人大概是要說些體己話兒,很快就找了由頭把顧成卉支走了。顧成卉帶着丫鬟,一路回了壽安堂。此刻壽安堂里人進人出,俱都忙得一頭汗。不光她和老夫人各自派了丫鬟僕婦在壽安堂清點東西,還有來幫忙擡箱子、清火場的丫頭小廝,一時間壽安堂倒成了最熱鬧的一處地方。
跟正在監督下人的林媽媽打了一聲招呼後,顧成卉與橘白二人就徑自走向了西跨院。
作爲最初的起火點,西跨院損毀的情況是最嚴重的。
顧成卉的正屋後頭,本來有一排下人住的罩房。罩房兩側各有一間庫房,裝的都是平時不用的衣服、料子、傢俱擺設和一些雜物。顧成卉拎着裙角,繞到了正屋後面一瞧——下人房子燒掉了一大半,屋頂上的瓦都融了。右邊的庫房已經徹底付之一炬,瞧那樣子,連進去看看的價值都沒有。
所幸左邊裝衣料的庫房倒只是被燻黑了牆壁,顧成卉擡眼望去,正好看見細辛從這間庫房裡走出來。兩個肩上擡了一擡箱子的僕婦跟在後面,細辛一邊往手裡的賬本上記東西,一邊道:“你們兩個當心些……忍冬在外面歸攏箱籠呢……喲,姑娘來了!”
細辛小跑幾步來到面前,很有幾分痛心地道:“姑娘,咱們放在右庫房裡的暖爐、香爐、燭臺什麼的,全完了……一件兒也沒救回來!”
顧成卉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橫豎都是府裡的財產,她倒不太心疼。等房子修好了,再管府裡要就是了。細辛嘆了口氣,打起精神繼續道:“咱們屋子裡的東西損傷的倒是不多——不過……”她忽然壓低了聲音,湊到顧成卉耳邊道:“姑娘是不是把地契銀票和一些細軟帶走了?我和忍冬找了半天也不見,您又不着急……”
此時後院中沒有什麼人,只有細辛橘白兩個大丫鬟。顧成卉從袖袋裡摸出一張紙來,給她們看了一個角。頓時兩個丫頭都帶了笑容,細辛嗔道:“這麼重要的事姑娘也不說一聲,若不是我猜着了,只怕忍冬要厥過去!”
“你還是快去給我找一個荷包來罷,都散着放在我袖袋裡,難受死了。”顧成卉笑眯眯地道。“重要的東西我昨天晚上都收好了……呃……”
她的神色逐漸變了,忽然叫了一聲“糟了!”
“快去找找那個腰牌還在不在
!昨晚上我把這個東西忘得一乾二淨了……”顧成卉很少露出這麼無措的樣子,額頭上都滲出了汗珠兒。
細辛唬得一跳,忙道:“半夏在正屋裡清點東西呢,姑娘別慌,肯定還在!”說着自己可也有點兒慌了,忙不迭地往正屋跑去。
顧成卉忙跟上了。可還沒等她們二人走進屋裡,卻見半夏先白着臉衝了出來。顧成卉心裡咯噔一下——果然半夏一見二人,先是一愣,隨後急急地對她們低聲道:“姑娘,那塊腰牌沒了!”
顧成卉沉下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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