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壽安堂,顧成卉先去見過了老夫人。
如果說顧成卉穿來這大半年的時間裡,哪一項工作最有成果——那無疑就是使老夫人和孫氏之間的嫌隙越來越深,矛盾越來越重了。她來顧府之前的十好幾年,老夫人和孫氏面子上一直都是融洽的一對婆媳,偏偏這幾個月下來,老夫人已經對她反感得不願意留任何情面……
此時老夫人就正舉了茶杯,對林媽媽冷笑道:“也不知道是什麼稀罕毛病,大夫都看不出來,偏她還一個勁兒地頭沉腦熱,這疼那疼。纔去了一天,看把我們五丫頭給熬的!”她也不指望林媽媽迴應,抱怨了一通,就拉過了顧成卉,細細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會兒,這才嘆道:“累了你了!”
“勞祖母惦記小五了……”顧成卉忙就勢倚在祖母的胳膊上,笑着撒了幾句嬌,逗得老夫人笑了幾聲。林媽媽只是在一旁低頭垂眼地束手侍立——若不是事實就擺在那兒,單看這副冷冷淡淡的樣子,任誰也不會想到她竟是老夫人身邊的第一紅人。
老夫人問了兩句正明居中之事,顧成卉猶豫了一下,一五一十地把“加料”一事說了——這事兒鬧得大,累得樂媽媽和綠瓣兩個干將都捱了打,這時不說,過不多久老夫人自然也要知道的……
待她從祖母的屋子裡出來了,候在門口的細辛趕緊迎了上來,跟上了自家姑娘的步子。主僕倆纔剛一邁進西跨院的院門,細辛掃了一圈四周,便笑道:“可算是回來了!這一晚上,竟比一個月還長些。——姑娘,我心裡好多問題想問您呢……”
顧成卉被她急不可耐的模樣逗得一笑,也不答應,領着她徑直回了屋。
剛跨過門檻,一股涼涼的清香就撲了她一身。顧成卉深深吸了一口氣,一擡眼。就見地上一隻及腰高的青玉色琉璃瓶兒裡,插着滿滿的一束白玫瑰花,忍冬正坐在一張馬紮上,給花兒修剪枝杈呢。書桌角、門框、窗櫺上都掛了薄荷草的香囊,混着白玫瑰的隱隱香氣,彷彿要比外頭涼爽不少似的。
明明知道細辛心裡有隻貓正抓撓着她的心肝肺,可顧成卉仍舊不急不忙地笑着問道:“——才一日沒有回來,屋子裡竟就變了個樣。這白玫瑰真漂亮……咱家園子裡可沒有。是打哪兒來的?”
忍冬站起身,先是詫異地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身後的細辛——後者正不斷地衝她眨眼——可忍冬哪兒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帶了一點遲疑地笑道:“姑娘倒是好眼力,我當時一看還以爲是薔薇呢。玫瑰哪兒有這個顏色的!……據說是三少爺外頭的朋友。前幾日出遊打獵時偶然發現的一大片野玫瑰地。採了兩大車回京送人。這不,咱們府上也得了不少,據說其餘幾個小姐們都愛得不行呢——”
聽到“三少爺”,顧成卉就想起了剛纔急急忙忙衝進正明居的顧明柏。
“是他哪個朋友?什麼時候送來的?”
“聽說是定西將軍家裡的少爺。這也是纔剛送來。還沒有一個時辰呢!”忍冬回道。
定西將軍在京裡,確實也算得上一等的人家了。祖皇帝打下江山之後,有近十年的時間,賊匪亂黨、前朝餘孽層出不窮,靠的都是當年的老定西將軍一手平匪,功績不可謂不大——這個正二品的官職能夠恩蔭三代,也算少有了。而算一算時間,顧明柏大概就是見過了這位定西將軍府的少爺之後,才衝進了正明居。
顧成卉思慮了一會兒。還是細辛終於忍不住了,叫了聲:“——姑娘!”這才把她叫回神來。她笑道:“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讓我先看看……”說着,就從袖袋裡掏出了昨夜在淨房裡抄下的信,一張張地鋪開在了桌上。凝神讀了一會兒。
驟然見到這許多寫了字的草紙,忍冬倒楞住了。細辛忙給她從頭解釋了一遍,忍冬急得頓足道:“姑娘竟然膽子這麼大!真是什麼都敢幹了……您也不想想,萬一被太太當場抓住了,可什麼都完了!”
“這不是沒抓住嗎……再說了,周姨娘那個小丫頭雖好用,但到底不是萬能。有些消息,不冒一點險,是找不到的……”顧成卉一面拿筆在紙上劃劃點點,一面心不在焉地應道。
細辛給她磋摩得受不了,忙央告道:“好姑娘,求您快告訴我,您從這些無用的信上,到底看出什麼來啦?”
顧成卉笑了笑,這才大發慈悲地道:“忍冬,你也坐下一塊兒聽罷。”說着,她從桌上捻起兩張草紙,清了清嗓子,道:“——這兩張,是咱們海豐二嬸嬸上個月寫給太太的信。”
兩個丫鬟對望一眼。
顧家雖然每一代都子嗣單薄,可顧老爺還是有兩個庶兄弟的。顧老爺年紀最長,被老夫人養在了膝下,繼承了家業。因爲到底不是嫡子,他兩個弟弟便都得了一小部分家產,分出去單過了——顧成卉的二叔捐了海豐的一個七品小官,一做就是十多年,都沒有動一動。顧家三叔至今依然是個白身,在鄉下起田莊買田地,過起了富家翁的日子。因都與京城距離遠着,因此十年八年的也不見回來一次——府里人偶爾提起來,就以“海豐那位”“鄉下那位”來代稱罷了。
而這個海豐二嬸,卻是一個妙人。顧大老爺與顧二老爺,一年到頭也不見能聯繫上一回,可二嬸嬸卻每個月都要給孫氏寫一封信。孫氏心情好了就回一封信,心情不好了連看也不看一眼就扔掉了——可這一點兒也不耽誤二嬸下個月又寫來的那一封。有時隨着信還要附上一些當地特產,盡是一些不值錢的鄉下玩意,卻還山迢水遠地送到京城來。顧成卉就不止一次聽孫氏嘲笑過:“……她就是溜鬚拍馬,也不知該使多大勁兒!”
據說這位二嬸不識文字,總是口述了讓人筆錄的,因此信件寫得也不免又白、又亂。
這樣一位妯娌寫給孫氏的信,也難怪會被扔在匣子裡不管了。細辛滿腹的疑團更多了,強忍着沒有問,只靜靜聽顧成卉念道:“二嬸在這封信裡,先是問了一遍祖母、父親、太太好不好——她就是這個順序問的。也難怪不討太太喜歡——然後又說了一件海豐當地的逸事。逸事說完了,聽好了戲肉來了——”
顧成卉故意頓了一頓,才道:“二嬸感恩戴德地說了太太許多好話。她說,我家三姑娘出門子的時候,能得到她伯孃的添妝,真是三生有幸——別笑,這是二嬸的原話——五體投地、不知道怎麼才能報答。只盼將來能有機會,帶三姑娘見她伯孃,當面致謝……”
說到這兒,她停下來了。像一個老師似的看着兩個丫鬟。細辛想了想。才道:“聽這口氣。似乎太太答應添的不少……必不會是一隻簪子、一對鐲子就打發了的。”
“可是太太——”忍冬一句話說了一半就嚥了回去。她剩下那半句不說,在場的人也心知肚明:若是按照大方的程度來排個表,孫氏恐怕擠不進顧府的前十名。更何況,這位海豐二嬸。又沒有勢力地位,又不算頂會做人……
“說得對。你們繼續聽啊——”顧成卉又繼續說道,“接下來,二嬸話鋒一轉,不知怎麼地就說了這些話:‘當年我也勸過你二弟,不應該來這麼一個荒僻的小地方。只是他當時急着上任當官兒,不肯等了,執拗着性子非要來海豐。若是聽了我的,就算官兒做不到大哥那樣高。可京城裡頭的這些商鋪生意,就是隻做一點都儘夠家裡嚼用了!’”
這一下,兩個丫鬟都有點蒙了。看着自家姑娘好像還在等答案似的眼神,細辛小心地道:“要我看,以嬸太太那樣的人來說。說出這樣的話,倒也不算出奇……”
又等了一會兒,看兩人真的沒有頭緒,顧成卉用了一口茶,這才搖了搖頭,緩緩道:“你們沒有留意到。二嬸這句話是這麼說的,‘當年我也勸過你二弟。’她用了一個‘也’字……說明這件事是太太先提起來的。想想也是,捐官一事都過去多少年了,何必要在給嫂嫂的信裡特地抱怨一段兒?”
“姑娘說的不無道理。可就算這件事確實是太太先提起的,又能說明什麼呢?太太那封信早就寄去了海豐,咱們也不可能看得到呀……”忍冬皺着眉頭,給顧成卉的茶杯滿上了。
顧成卉嘿嘿一笑道:“——倒也不需要看那封信,蛛絲馬跡都在這張桌上了。就算二嬸這封信裡,也不是沒有提示的。”
兩個丫鬟下意識地都坐直了腰板,眼睛牢牢盯着她,只等她揭曉答案。
可到了這個關鍵時刻,顧成卉反而不說話了——她蹙着眉頭,專注地不知想了一會兒什麼,忽然站起身,面色已經不似剛纔那般輕鬆了。“細辛,你去把窗子都關上。忍冬——去找半夏還有橘白來,不必關門,就讓她們在門口、廊下坐着,做做活計也好——”
看來姑娘要說之事非同一般,兩個丫鬟忙站起來各自去了。
待一切都安排妥當,屋內兩個丫鬟、屋外兩個丫鬟,俱都豎起耳朵來,只聽顧成卉輕聲道:“我的推測和分析,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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