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偌一個轉眼,正欲扶着蔣昕與弦倚一同離去,卻猛然見到一截灰白色的物體。
她轉過身來,定眼一看,纔是驚了一大跳。
青偌連忙拉着弦倚,用手指着那地方,連聲音都止不住顫抖着言道“弦倚,你看……那是不是……紀蘭煙……”
弦倚聽到青偌的話,也是朝着青偌的手向着屋裡看去。
只見一截隱約能看出白色的手臂從門檻裡伸出來,只是一動不動的,指尖無力垂下,黑紅色的鮮血從手肘處流到指尖,一滴一滴的滴在地面之上。
而門裡頭,則是一片火海,隱隱綽綽的看見一個黑影在火海中燒的劈啪作響,那截手臂則就這樣詭異的伸了出來。
弦倚看着那截手臂,,腦海中閃過的猜測讓她眼前越來越模糊,直到一滴溼潤也滑落下來,才喃喃的看着青偌言道“是她,是她救了小姐,她把小姐推了出來,自己卻倒在了火海里……”
她扶着蔣昕根本走不快,根本不可能能從火海中穿過,只有她扶着蔣昕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衝到了門邊然後將蔣昕推了出來,蔣昕被推了出來滾下了門檻,只是紀蘭煙卻再也無力站起來了,也就這麼直挺挺的倒下來。
那手因爲推出蔣昕伸了出來,如今只是靜靜的躺在火海邊上,手的主人就在火海之中受着寸寸煎熬。
只是她怕再也感覺不到了。
青偌聽着弦倚這話,眨眨眼,眼中也有了些溼潤,收回看着那手臂的目光,吸了吸鼻子看向了弦倚言道“她爲什麼要救小姐?她原來也是個壞人。”
青偌只見弦倚在月光與火光跳躍朦朧之中,微微一笑,聲音有些澀,緩緩言道“那也是原來,如今也算悔過的爲時不晚,只是曾經存過害人之心,尚且未成惡果,如今卻是就此香消玉殞了。”
有一種悲哀,叫做才能悔過有良知,便已經無命了。
只是紀蘭煙不會
後悔的,一生都是爲了所謂的後位而活,她累了,從小被當作棋子來養,她也累了,如今好不容易自己爲自己活一次,就憑着蔣昕那句真心的“你很美”,就憑着蔣昕這些天來給她的溫暖,她也覺得此生已經足矣。
所以在火海之中,她毫不猶豫的劈暈了掙扎的蔣昕,用盡最後一絲氣力將蔣昕推到火海之外,想來,她一定是微笑着倒下的,儘管可能眼中含淚。
此生做了太多太多的錯誤的決定,如今也算是做了一件正確的事情。
她的信念是什麼,後位?其實懵懵懂懂的時候便被太后灌輸着要當皇后的信念,這些年來漸漸的長大成人,她卻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的信念到底是什麼。
可是前不久她明白了,她的信念並非是所謂後位,只是希望自己今後能過的如意些罷了。
如今已經不可能如意,原本活着的理由也只變成了弦倚那句“一日不倒,一日還在。”
最後的心願也只是希望蔣昕能好好活下去,帶着她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弦倚眼中的淚水越來越多,她伸出手來想擦盡眼淚,卻怎麼也流不乾淨,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掉。
她實在忍受不住了!
弦倚不禁蹲了下來,抱着肩小聲的啜泣着。
青偌可能體會不到紀蘭煙的決心,但是弦倚都是明白的,這些天來紀蘭煙的改變她都是看在眼裡的,她原本正想着紀蘭煙並非是真心作惡的,心底深處還是存着一份良知的。
如今看來,什麼都是白費了,人已經逝去,不知道活着的,還能爲逝去的人做些什麼?
過了半晌,弦倚才漸漸擡起頭來,淚眼朦朧的看着低眉垂眼的青偌,澀聲道“你先把小姐扶到安全的院子裡吧,紀蘭煙的屍骨想來也是燒得不成樣了,不若就讓我去將她的骨灰裝起來罷,也好給小姐一個慰藉。”
弦倚明白得很,依着蔣昕的性
子,如今這番事態,想來最難過的莫過於是她了。
蔣昕才從紀蘭煙這裡看到一點點的曙光,她分明已經將紀蘭煙當作姐妹了,雖然二人嘴上都不曾說過,但是相處的那樣融洽和諧,蔣昕心裡是真真高興的。
可是如今,又去了一個。
如今柏清月生死未卜,而紀蘭煙又是葬身於火海之中,這讓蔣昕如何自處!
青偌木木樗樗的點點頭,便將蔣昕扶了起來,吃力的向着院子裡挪去。
弦倚的目光漸漸落到了門檻之處被燒斷的那截斷臂之上。
眼中的決絕愈發的深了幾分,弦倚忽然邁開了步子,朝着還燃着熊熊大火的門邊走去,她忍着一陣陣熱氣襲來與偶爾竄上來的火焰,伸出手來,將那截斷臂扒了出來。
弦倚拿着那截斷臂之時,自己的手也灼傷了一大片,紅彤彤的手背很是刺眼。
尤其是弦倚手中那截斷臂,黑紅色的鮮血已經乾涸,形成了一層薄薄的血塊凝結在了手臂之上,而那被燒斷的傷口,已經是黑色的一片,辨不清楚血肉炭灰了。
弦倚看着那截斷臂,眼淚再次落下,一滴一滴的晶瑩淚水落在了那截灰白不辨的溫熱手臂上。
離了火焰,那截手臂上僅剩的一點點餘溫也開始散去,漸漸的變得冰冷。
弦倚仰起了頭看着天,將眼中的淚水漸漸逼了回去,捧着這截斷臂,朝着葬那孩子的地方走去。
那孩子如今也算是有個伴了?雖然只是一截斷臂。
弦倚纖細的身影在月光之下越拉越長,直到漸漸隱於黑暗之中……
敢問說好的天理何在?
原來世間早無天理,有的只是成王敗寇和弱肉強食。
小姐,或許你選擇縮在冷宮不願面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紀蘭煙再也回不來了,柏清月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這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