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待蕭唐安撫好蘇瑾娘、唐芃秀等後宅女眷後,便與燕青、許貫忠、史進並數十名隨行由經滑州過黃河,穿過開德府地界返至河北大名府。而留在河北的蕭唐心腹蕭義、卞祥等人早已至大名府城外三裡處相候,不止是蕭唐,本就是大名府出身的燕青、許貫忠重返故鄉,各自也都是感慨良多。
在蕭唐與衆人回到了位於大名府的故居府邸時,諸如盧俊義、索等好友同僚也早已在府中等候。久別重逢下,蕭唐一番噓寒問暖,之後又向盧俊義問道:“怎麼不見師父?”
盧俊義澀然一笑,說道:“他老人家與王進教頭都住在蕭家集,還是不願搬至我府中同住。現在恩師知一門心思地栽培他那義子岳飛,甚少理會外事。”
周侗與岳飛二人,一個盡心竭力地要培育國家棟梁之才,另一個小小年紀便早已立下鴻鵠之志,這對名師高徒湊到一處,反而冷落了盧俊義這個舊徒兒......蕭唐勸慰着盧俊義,又說道:“待小弟安頓罷了,就去蕭家集向師父請安,師兄可要與我同去?”
盧俊義點點頭,笑道:“好確是好,只是怕攪擾了恩師,又惹他老人家不喜。這次倒多虧賢弟蒙官家隆恩,此番更是做得出使遼國的使臣,恩師見了賢弟定然歡喜,我這做兄長的倒又要借賢弟的人情了。”
蕭唐與盧俊義、索等人又寒暄陣後,向蕭義、卞祥等人問道:“集鎮上諸般營生可都還順利?”
蕭義與卞祥對視一眼,旋即向蕭唐報道:“好教哥哥知曉,河北兩路江湖中人早被哥哥威名所懾,何況當年咱們收納張迪匪亂時河北流民,如今集鎮內有六千鄉勇,尋常綠林強人哪敢前來撩撥?只是......牧馬監那裡倒生了些事端。”
蕭唐眉毛一皺,他朝着打理牧馬監的常順、段景住望將過去。馬場管事常順雖然善於相馬,更是治癒各種牲口寒暑病症的行家裡手,可他嘴拙本分,聽蕭義說罷只是長長一嘆,而段景住卻忿忿說道:“哥哥有所不知,河北兩路的綠林強人不敢招惹咱們,可卻有土豪大戶嫌咱們礙了他們斂財,那夥鳥人也飼養畜羣做販馬營生,前些時日弟兄們至北地邊境進馬時,曾與那大戶起過些衝突。”
“哦?這倒稀奇,你說那大戶又是何許人?”蕭唐心下也有些納罕,按說自己目前在河北黑白兩道上的聲望已是屈一指,而且平日也甚少開罪其他江湖同道,所以無論是綠林匪盜,還是地方豪強不止是忌憚蕭唐現在的實力,也都樂意做人情於他,有誰還會故意尋釁要來做他的對頭?
就聽段景住回道:“正是德州西南的曾頭市,那曾頭市長官曾弄與他膝下五個孩兒都狂妄得緊,當日小弟與那廝們從遼國私商那裡爭馬時起了些衝突,傷了馬場三四個兄弟。雖然那廝們聽說小弟是蕭唐哥哥恁手下打踅的管事,也不願將事情鬧大,可多有污穢的言語對哥哥甚是不敬。”
蕭唐聽罷心下恍然,曾頭市那夥人他當然曉得,同樣的也深知段景住說的一點都不差,那夥豪強也確實十分狂妄。
水滸中敢於三番兩次地向梁山泊挑釁的,也就只是那夥做爲剽悍女真後裔的地方豪強了。當時的梁山已經合併二龍山、少華山、芒碭山等諸山勢力,也已經具備打破官府名城要地的實力,可與梁山秋毫無犯的曾頭市依然主動向梁山挑釁,不僅兩次奪馬甚至還射殺了當時的梁山大寨主晁蓋。
至於自己在大名府的牧馬監爲何會與曾頭市結怨,蕭唐也大概能猜出個來龍去脈。曾頭市之所以能夠跡,也是因爲那曾頭市之主曾弄善於養馬牧馬,大宋良種戰馬本就稀缺,所以善於養馬的曾家不但能通過官方買辦牟取暴利,同樣也有足夠的戰馬裝備自己地方馬軍。
可是自打宋徽宗重開牧監養馬法後,當時麾下有常順、段景住這等養馬相馬人才的蕭唐聽楊序的建議,劃大名府、相州、洺州五處好地開設牧馬監,不止壟斷了河北禁軍戰馬買賣的生意,由蕭氏牧馬監出欄的良馬也成了賣往大宋各地的緊俏貨品。
同樣都是在河北的養馬大戶,何況蕭唐還得官府支持,在如此情形下曾頭市又怎會不將蕭唐名下的牧馬監視爲眼中釘、肉中刺?如果不是蕭唐現在還是在朝中任職的官員身份,恐怕靠着霸住村坊家,又劃地方圓數百里而漸漸做大的曾頭市早就要兵戎相見,而不是時不時的尋釁挑事了。
這時蕭義也冷笑着說道:“小弟已查清那曾頭市的底細,那曾頭市主人曾弄年輕時來中原做些人蔘買賣,聚得數萬貫家財後便賴在德州驅除本地鄉民,因曾上下打點官府衙門不敢得罪於他,他膝下那五個孩兒老大喚做曾塗、第二個喚做曾密、第三個喚做曾索、第四個喚做曾魁,第五個喚做曾升,還自號甚麼曾家五虎,甚是目中無人!這個曾頭市上共有三千餘家養得五七千人馬,只論人丁鄉勇倒也與咱蕭家集不相上下。”
在一旁的索聽罷,他重重一哼,甕聲甕氣地說道:“那又能怎地?蕭任俠名下的牧馬監得留守相公肯,是官方買辦進購戰馬的去處。那曾頭市也敢與官府作色?蕭任俠恁盡且放心,曾頭市那幾個殺才若是敢來尋牧馬監的晦氣,咱大名府留守司的馬軍也不是吃素的!”
一直不得重用的索得蕭唐提拔,今日才做得大名府禁軍兵馬提轄,對於此他這個爭先廝殺的急先鋒一直感恩於心,雖然蕭唐如今調任至京師,可他心裡一直仍將蕭唐當做自己的上官。
蕭唐拍了拍索的肩膀以示感謝,他料想曾頭市也不至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公然與蕭唐名下具有官方背景的幾處牧馬監鬧起戰事來,不過也須提防他們使陰招背地裡害人。
曾弄與那甚麼曾家五虎蕭唐也並沒有放在眼裡,就算對方要私下玩陰的,與德州曾頭市相距不遠的青州還有蕭唐麾下二龍山、清風山八千綠林人馬呢。一旦曾頭市膽敢炸刺,無論明面還是暗面,蕭唐也自問現在都有能力將曾頭市吃得死死的。
不過按書中來說,曾頭市中最該注意的人物可不是這幾個姓曾的吧?蕭唐想到這裡,又向蕭義問道:“除了那曾弄與那曾家五虎,曾頭市麾下可還請得甚麼江湖上奢遮的人物幫襯?”
蕭義微微一怔,旋即說道:“據小弟所知,前些時日曾頭市中請了一正一副兩個教師,可那二人新投至曾頭市不久,還未探明他二人的名頭。”
盧俊義走上前來,對蕭唐笑道:“賢弟也無須多慮,諒他區區一個曾頭市,又哪及得上賢弟手底能人無數?何況賢弟如今的威名在河北兩路誰人不知,那曾頭市就算有意尋釁,不過是招募些江湖中不入流的武師幫襯罷了,又算得個甚麼?”
蕭唐搖了搖頭,他長嘆口氣說道:“兄長,我只想問你一件事:兄長可知你那同門師弟現在何處?”......
與此同時,在大名府與德州交界的官道上,有兩騎奔着宗城縣蕭家集的方向急馳而去。馬上那兩個漢子都生得人高馬大,端的威武,他們二人一個手持把朱纓丈二槍,胯下一匹千里龍駒馬;另一個手持把渾鐵钂騎着匹碧玉驄。
手持渾鐵钂的那漢忽然對另個漢子說道:“史大哥,你那恩師果真就居住在蕭家集?可是那蕭唐名下的集鎮,曾太公正要尋那廝牧馬監的晦氣,不如趁你拜見恩師時請他搬至曾頭市來同住,豈不更好?”
手持朱纓丈二槍的那漢子怪目一睨,他冷哼了聲說道:“我那師父的性情我如何不知?既然知曉了他的去處,我這做徒兒的去拜訪一番也就罷了......道不同不相爲謀,他傳我這身本事的恩情固然要念着,可他若還是那般刻板,我也無須再瞧他甚麼臉色!”
手持渾鐵钂的那漢微微一愣,他隨即又說道:“可是小弟聽說除了你那恩師,史大哥你那師兄玉麒麟盧俊義被人贊作河北三絕,號稱棍棒本事天下無對,怎不見史大哥去尋他敘舊?”
“河北三絕,槍棒本事天下無對?嘿嘿.....他也配!”那漢子面露不屑之色,眉宇間還自帶着股高高在上的傲氣,他呸了口說道:“當年我與他在師父門下修習時,也沒見他本事如何了得!那廝不過因爲是大戶出身便受江湖上不成器的小廝吹捧慣了,這些年若不是我顛沛流離,未曾到河北來拆他的招牌,哪還容得他胡吹大氣?”
持渾鐵钂的漢子又吃了癟,本來他見自己這個新結義的大哥聞得自己恩師的去處後,便從曾頭市一路疾馳前往蕭家集去拜見,還以爲他與其師父師兄感情甚篤,哪知現在看來他們師徒幾個相互間時都間隙頗深。
這時就聽那漢子又道:“我那師父老了,早就已是過氣的人物。玉麒麟盧俊義又算個甚麼?那勞什子任俠蕭唐又算個鳥?他們兩個便是在河北兩路道上名頭再響,也須知我‘血貔貅’史文恭卻絲毫未把他們瞧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