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查清楚了?”十娘隔着屏風問立在一旁的辛寅,“是本宮猜想的那樣麼?”
“奴才願賭服輸。”一身太監服飾的辛部前首領,現副首領辛寅撇撇嘴,“還真是您說的那兩位動的手。只可憐了那五皇子,一出生就沒了娘。”
“可憐?”十娘嗤笑道,“這宮中就沒有可憐之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他一個襁褓嬰兒有何可恨之處?”
“他擋了別人的路啊。可不就遭人記恨麼!”十娘邊說邊伸手戳戳在她身邊睡的正熟的胖丫頭,胖丫頭不是別人,正是剛滿月不久的八皇女靜玥。
這次懷八皇女,雖然前期路途上來回奔波,勞心勞力,但這孩子皮實,把脈時愣是脈相很穩。
後頭回了宮,有鄭太醫專門給調理,有入畫換着花樣的給她進補,加上取得皇帝信任後,心裡輕鬆,這一胎就養的很好。
小丫頭生下來足足有八斤八兩,白白胖胖,那小臉蛋像天上的滿月般飽滿圓潤,皇帝看了大喜,才當場賜名“靜玥”。“玥”有“傳說中的神珠”之意。
小丫頭被母妃戳的不舒服,小手指撥開擾人清夢的手指,繼續呼呼大睡。十娘看她睡的香,鬧不醒,不由得有些發愁。這孩子覺睡反了,日夜顛倒,夜裡特別精神能折騰。看來今夜,又要折騰她父皇了。
十娘這邊折騰胖閨女,辛寅卻是在回味她說的話,“您是說,五皇子的事不止是那兩位動手的,她們背後還有指使之人?”
“看來咱們辛公公還不算太笨。”十娘收回手指,點撥辛寅,“五皇子是個男孩,是有機會問鼎那個位置的。他威脅到了誰,不是一目瞭然麼?”
“五皇子前只有三個皇子,您不會輕易動皇上的子嗣,舒充儀沒那麼大的野心,那就是德淑儀了!”辛寅分析後肯定道。
隨即他不解的問十娘,“既然是她,不是應該讓孟婉儀母子俱亡麼?那爲何又讓五皇子生了下來?”
“你當柳氏和納蘭氏是吃素的?”十娘笑道,“她們的目的可不是爲黎氏效力。那兩個女人和她們背後的家族,可是跟黎陸陳三家不相上下的。她們當真看不出黎氏的用心?不見得,不過是順水推舟,除掉孟氏罷了。畢竟一個無親身母妃的皇子要和他的養母親近的多。”
“孟婉儀要是在天有靈,指不定怎麼恨她們。”辛寅感慨,這後宮一招不慎就是滿盤皆輸。
“她啊,運氣不好。這孩子懷的不是時候。五皇子是她南巡到南鑼時坐下的胎,本來就不穩;皇上遇刺後她又跟着擔驚受怕,趕路奔波;回宮後還要防着那些暗害手段,勞心太甚;再加上她年齡偏大,本就有很大的難產機率。更別提那三位虎視眈眈的趁她弱要她命了。”
“奴才聽乙卯嘴碎說到了五皇子,說是孩子在母體中時間過長,將來可能腦子會不太靈光。”辛寅想到了自己用一瓶千步殺解藥換來的消息,忙向十娘稟報。
“五皇子現在是皇后在暫時帶着,不過很快,皇上就會考慮孩子的歸屬了。”十娘想到之前皇帝在養心殿教過她的話,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之前她養胎時,常出入養心殿。皇帝還是像以前一樣,會給她找一些治國之類的書籍,讓她品讀。於以往不同的是,他會在她就書籍中的問題發表看法後,教導她一些馭人之術,偶爾也會拿朝中的事情給她練手。
她記得她曾經問過皇帝關於世家把持朝政如何解決的問題。皇帝當時只是給她兩個字,“制衡”。
聽到這兩個字,她想到早年他利用六大世家扳倒攝政王叔的事情,雖然她沒有親身經歷過,但聽家裡語焉不詳的提過,這個時候她才明白他所謂的制衡是什麼意思。
她又想到了這麼幾年,五大世家前朝後宮相互牽制的局面,心裡暗暗佩服。不得不說,他天生就是當皇帝的人,他的帝王權術運用的爐火純青。
“你打算出手麼?”辛寅看她發呆,出聲提醒道,“雖然現在五皇子看着正常,將來……”
“把柳氏做的手腳想辦法給皇后一份。”十娘思考間做出了決定,“記得把納蘭氏做的替她抹乾淨。”
“就是說你要幫和芬儀?”辛寅挑眉,“你忘記她妹妹平侍人怎麼算計您的了?”
“算計我?本宮是她能算計的了的?”十娘想到次次針對自己卻從搬起石頭砸到自己腳的小納蘭氏,不由笑罵道,“辛寅啊辛寅,你讓我說你什麼好?”
她哭笑不得,“平侍人不過是罵我時連帶着罵到了你,你至於記恨人家這麼久?還耍小聰明讓主子我替你出手收拾她?”
“上次沒放蜜蜂咬花她的臉,就是看在她是皇上的女人的份上。可過後我越想越氣,她才狗奴才,她全家都是皇上的狗奴才。”
“得了,多大點事,她還罵我是狐媚子呢,真跟她那蠢貨計較,還不夠掉價呢。”十娘道,“這次啊,先不折騰她,咱們啊,折騰下她姐姐。回頭啊,讓她們姊妹兩個繼續鬥,咱們看戲就成。”
“我聽主子您的。這就去辦。”辛寅答道,“就讓和芬儀爲着一個五皇子得罪她的盟友曦芳儀去吧。”
“等等,五皇子的可能不好的消息,不要再告訴第三個人。”十娘想到這消息的重要,忙交代道。
“放心,這是乙卯被我逼着才說的。”辛寅帶着笑意說道,“他被我拿一瓶子千步殺解藥要挾,答應了不再告訴任何人的。”
“他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十娘突然想到乙卯總是跟着皇帝,那是不是皇上其實已經知道了五皇子的狀況,就等着自己主動出主意幫他動柳氏納蘭氏?
“他,他閒的慌去太醫院找鄭太醫要金瘡藥時,無意間聽到的。”辛寅答道,“皇后那,您看?”
“鄭太醫知道的事情,他主子會不知道?”十娘揉揉頭,“皇后那,怕是已經知道五皇子的狀況了。以皇后娘娘的聰慧,你不用遞消息過去了。”再遞虛實結合的消息已經沒有多大意義了。
“柳氏那,能想辦法還是想辦法幫她遮掩一二吧。畢竟太過毒辣,就不好養育子嗣了。畢竟九皇女還沒有養母不是?”
“九皇女的生母何時得罪你了?你要抱走人家的閨女。”辛寅好奇道,自己主子可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主兒。她得寵,高位嬪妃現在對她多禮遇有加,低位嬪妃多數不敢惹她,這李氏看着不聲不響,也不知道怎麼得罪了她。
“看你說的,我是那樣的人麼?”十娘笑眯眯道,“宮裡的規矩,正五品以下可是沒有資格養育子嗣的。”
“現在高位嬪妃,基本都有子嗣或者撫養皇子公主,只有正五品的柳氏和納蘭氏還沒有孩子傍身。五皇子被納蘭氏搶走了,柳氏傷懷,本宮替她着想,求皇上允其撫育九皇女,她得謝謝我呢。”
“再說了,李常在她可沒得罪我啊,就像她盟友也沒得罪我一樣。”
“李常在是馨才人的同盟。”辛寅肯定道,接着奇怪,“平日裡二人並未見到有任何交集啊。”
“她倆跟本宮同屆參加選秀,殿選前,在宮中住着時,二人可是同屋住,同桌吃,關係親密的不得了。本宮可不相信她倆能輕易掰了。”十娘想到曾經二人打量自己時算計的目光,不由得暗恨不已。
“當年初入宮,本宮被鄭氏之死牽連,自閉宮門,就沒過多的關注常、李二人。再見時,二人就生分了。當時沒多想,現在想想,這二人也都是不簡單的人。”
“此話怎講?”
“馨才人能從本宮這撿漏,跟皇上賞月飲酒,然後有了四皇子;李常在就能南巡時趁着本宮來不注意,在運使府,也就是我三叔府邸中勾搭上了皇上,有了九皇女。”
“您這是醋了吧?”
“醋不醋的另說,她倆是必須得敲打了。”十娘眼睛微眯起,“一個個的騎在本宮頭上,不跟她們計較,還真當本宮動不了她們不成?”
“一個女人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有得生沒得養,咱們馨貴人一早嚐到了這滋味,做爲她的好姐們好盟友好搭檔,李常在這時候跟她作伴,不虧。”
“她啊不但不能怨,還得感謝本宮幫她女兒找了好養母呢,正五品的正經娘娘呢。”
“奴才算是知道了,得罪誰都不能得罪您。跟您相比,奴才簡直太嫩了。”
“辛首領你謙虛了。”十娘想到倒黴催的乙卯,“乙卯可是被你研製的千步殺撂倒了。”
“我說那小子怎麼想起來要千步殺的解藥了。原來是被您當成小白鼠了。”辛寅眼裡閃着興奮的光芒,“怎樣,千步殺改良版好用吧?”
“對於乙卯那笨蛋還可以,但他說碰上高手會直接把你家主子我劈死。”
“對,你沒武功,躲閃不及會出事故。容我再仔細想想什麼適合你,還能安全見效快的。”
“行了,你去辦事,辦好了事,再想怎麼搗鼓你那奇怪的東西吧。”
“得了,您放心。奴才告退。”辛寅熟練的打了個千兒,起身離開屋子。
等他一走,入畫就從屋外進來,麻利的把屏風去掉,“你透透氣,這小辛子回個話也忒長久了。也不想想您能不能受得了。”
“這次跟着小辛子回了趟家,我怎麼覺得你變了不少?”
“奴婢有什麼變化?奴婢自己都不知道呢,您又知道了?”入畫問道。
“越來越想小辛子了,話多,愛瞎操心。”十娘咯咯笑道。
“哎,您被笑的過猛,當心您下巴。您剛出了月子,身體還得好好調養,您可別亂來。真添了病根,您能難受一輩子。”
“知道了,入畫姑娘。”十娘收了笑,雙手合十保證。“我會乖乖聽你的了。”
“光說不做可沒意思。”若敏端着一蠱鴿子湯進來,“這蠱鴿子湯,可是入畫在火上煨煮了快兩個時辰纔好的。您用完吧。”
“這麼大一蠱,你兩可繞了我吧!”十娘看到若敏手裡的湯盅,整個人都不好。
十娘話音剛落,皇帝就大步進了她屋子,“繞了誰?”
“您來了正好,陪臣妾喝鴿子湯。”十娘自然的拉過皇帝,皇帝坐在牀榻上,詢問道,“又不好好吃東西?”
“那麼大,怎麼喝的完?”十娘拿眼睛瞟若敏手裡的蠱,“您也辛苦一天了,跟臣妾一起喝點這湯吧。”
“別拉扯着朕,你的補品藥膳,朕陪着你吃了多少?”皇帝想到藥膳那個味道,臉都要綠了,堅決不喝十娘端來的湯水。
“給產婦準備的,朕喝了不好。你快喝,朕看着你。”
“得了,我喝還不成。您啊就看着小八這胖丫頭吧。我喝湯。”十娘不情願的接過若敏手裡的湯碗,從蠱中舀出來一小碗,坐在牀上慢慢喝。
皇帝坐在牀榻邊上,看着十娘喝湯,她捧着湯碗,故意發出哧溜溜的聲響;再看看八丫頭,她的兩隻小手握成拳頭,放在臉頰的兩側,睡得正香甜;幫她拿開小手,她還不高興的眯着眼直哼哼。
皇帝看着牀上一大一小的兩個小姑娘,不由得笑出聲來,“杜家有女已長成,吾家女何時長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