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主子?!”掌櫃的一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該死。”
“爺?”十娘瞭然,逛鋪子竟然逛到自己家來了,也有點意思。
“掌櫃的,您糊塗了吧。來,錢給你,拿好。”十娘伸手扯下皇帝的荷包,從荷包中掏出十銀子拋給掌櫃的。
掌櫃的聽見十孃的話一擡頭,看到銀子朝自己飛來,一伸手就下意思的接住了銀子。
“這就對了,既然東西買了,銀子也付過了。掌櫃的,請起。”
掌故的這才意識到不對,一張臉漲的通紅,囁嚅道,“夫人,您……您的銀子不能收。先前是奴才有眼不識泰山,跟您胡說八道。您別放在心上,這銀子真不能收,您別取笑奴才了。”
“掌櫃的,買東西哪有不給錢。到哪兒都沒這個理兒是吧?您要是真想跟我們做大生意呢,就更得收下了。當然,具體的細節,咱們不妨再詳談。這會子這人來人往的,您一直這麼跪着,可不好!”
十娘虛扶一把,對着跪在地上的人提點道,這人口才倒是不錯,應變能力稍顯不足。也是,誰人見到皇帝不得跪着。
她拽拽皇帝的衣角,皇帝看了她一眼,對跪在地上的掌櫃的道,“起來了,還不帶路?”
掌櫃的聞言,忙不迭的答應,“唉,好了,您二位裡面請。”說着手麻腳亂的站起來,在前面領路。
十娘跟着皇帝一起進了後堂,一路上悄悄打量起皇帝的面色來,怕是他這顆棋子埋下的時候不短,以至於掌櫃的對他的到來表示了極大的震驚。
“主子請,奴才吩咐夥計去登雲樓定個包間,爲主子您和娘娘接風洗塵。”
“出門在外,沒那麼多講究。傳南鑼三部來柳家分號覲見,算了。還是找個隱秘的地方,柳家分號和登雲樓都太過打眼。吩咐南鑼三部的首領,帶上賬本,再來。”
“主子您先請坐。”掌櫃的忙恭敬的伺候二人坐下,倒茶。
看到茶水的色澤,想到這位主子的來頭,掌櫃的忙喚人,“來人,給這位客官和夫人沏壺好茶。”
夥計忙應聲去換茶。掌櫃的本想跟主子回稟這段日子柳家分號的大小事務,一擡頭,看到主子身邊的那位娘娘一副很多問題想問皇帝的樣子,忙找藉口退下。
“主子,奴才先去看看這茶如何了。”掌櫃的看皇帝不耐煩的擺手,忙改口道,“那奴才就不打擾您和娘娘了,奴才這就去安排您交代的事。”
掌櫃的一走,十娘就拉了拉皇帝的袖子,一副我要提問的表情。皇帝點頭,十娘就開始發問。
“爺,柳家分號是你的勢力。”十娘用了肯定句,“那京城的柳家鋪子呢?也是您的手筆?南鑼三部又是?”
“這一個個接一個的,讓爺先告訴你哪個?”皇帝伸手摸摸她的頭,“這好奇的樣子,怎得越來越像七丫頭。”
“你快說嘛,京城柳家?”十娘躲過他的手,“一會揉亂了,沒地方重新梳了。”
“行,先說柳家。京城的鋪子確實是人柳家的,爺的本事還沒你想的那樣大。不過他鋪子裡賣的鹽,就是南鑼的柳家分號運過去的了。加收了路費和運費後,價格當然得翻倍了。不翻倍,哪有銀子賺?這翻倍的價格,他也不能全得,得給爺吐出一半的利潤。”
“爺你真黑心!就這他們也答應?”十娘一副柳家果然瘋了的表情,逗笑了皇帝。
“他們有求與爺,不答應也不成。”皇帝想到柳家那位家主發青的臉,心情更好了。
“那爺是如何收攏了柳家分號的?”十娘好奇。
皇帝不聲不響的就從柳家手裡收回了南鑼四分之一的勢力。要知道鹽政歷來是掌控國家命脈的東西,這鹽政上的鹽運使還是她三叔,是皇帝信任的人。可以說南鑼甚至鹽政上二分之一的勢力,已經被皇帝拿下。這樣一旦改革鹽政,阻力就會小很多。
“當年,柳家爲了送他家小女兒入宮,這靠着鑼海的柳家分號可是乖乖的雙手奉上的。”皇帝感慨道,“爲了要一留着皇家血統的外孫,這麼個虛無縹緲的事兒,他們家也算是下的賭注不小。使得勁兒也真不小。”
“他們家所圖怕是也不小吧。您還年輕,柳家已經考慮到了將來,呵。”十娘直言道。
“世家的這起子人,哪一個不惦記着朕的這位置?”皇帝笑道,眼睛裡寒光一閃,“十娘就沒想過,你家送你進宮所圖爲何?”
“想過,但妾身孃家,不是世家,求的也不過是安穩富貴。”十娘直視着皇帝,“您不是都收走了杜家在西北的勢力?您說如果杜家真的所圖甚大,爲何當初不在妾身進宮前跟你做筆交易,以確保萬無一失。”
“你家還是好的。”皇帝想到杜家的舉動,“拿了保命的東西救了朕的孩子和你一命。”
“看爺說的,那也是您心疼我和孩子們。”十娘小心翼翼拽皇帝衣袖,“我能繼續問了麼?”
“你問,能讓你知道的都告訴你。”皇帝大方道。
門外想起敲門聲,十娘一頓,“進來吧。”
“茶沏好了。主子和娘娘請品嚐。這是南鑼今年的新茶。”掌櫃的把茶放好,對着皇帝道,
“爺,已經安排好了,今夜戌時,陶然山莊。奴才已經僱好了車。”
“出門在外,喚娘娘太過顯眼,喚她夫人。”皇帝道,“至於馬車,不用了。爺自去。沒事,你就下去候着,有需要了,會叫你。”
掌櫃的行禮後告退。
十娘看着這掌櫃的退出去闔上門,“柳家分號都是咱們的人麼?”
想到了這幾個讓人發愁的暗部中人,不由得有些頭疼。
一個是話嘮,做事情不分輕重緩急;一個沉默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還有一個懶得要死,中了個千步殺就養了個把月,拖拖拉拉不願意做事。還有眼前這個,口齒倒是伶俐能言善辯,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就弱成了渣渣。
“掌櫃的丁部的人,其餘人並不知情。柳家分號年年往玉京運鹽,人多嘴雜,沒必要知曉。唯一知情的丁葵,爲了掩蓋他身份,只能堅稱東家是柳家。”
十娘暗自慶幸,阿彌陀佛,還好只有這一個是。
“那些流言也是您找人故意放出來?”十娘想到掌櫃的說柳氏在宮裡如何得寵的話,“不然她們兩哪有那麼大的本事讓您專寵!”
“不錯,鑼海這邊的勢力的暫時不能暴露,只能讓柳氏背黑鍋。”皇帝道,“百姓不是愛說皇家是非麼,那就柳氏二人吧。”
“就算柳家知道了,也只能幫忙瞞着。難道他們能說,皇上不待見他們家姑娘不成?”十娘笑道,“您還招還真是厲害。”
“其實那些流言,是放出來給鑼海當地的百姓聽得,他們採鹽製鹽曬鹽,往往喜歡把鹽賣給別家,價格低還壓得很低。柳家分號收鹽價錢給的高一些,還有兩個得寵的娘娘,權勢金錢都佔到了,他們也就會先考慮賣鹽給柳家分號。”
“您高收讓利於鑼海百姓,高賣給柳家收取差價,柳家在賣給玉京的達官貴人,這利潤只會更高,這高利潤中還有您的五成,您纔是真正的贏家。”十娘讚道,“您的良苦用心,妾身算是明白了。”
“你還忘記了一點,你三叔。他可是得每年在這些鹽商嘴裡拔毛要銀子。所以這總收益,除了你剛提到的之外,還有你三叔每年上繳到國庫的鹽稅銀子。”
“那柳家分號也一樣上繳銀子給我三叔?”十娘問道,“那是不是柳家分號賣鹽所得不入國庫。”
“一樣的,柳家分號可沒人知道是皇帝的產業,就算是皇帝的產業,也要按制度辦事。”皇帝好笑道,“怎麼,打起着爺私房錢的主意了?銀子不夠花?對,爺倒是忘了,辛部現在的月錢是你在發放。”
“那倒不是,你有銀子,將來和鳳陽……”十娘爲說完的話,被皇帝眼神制止,轉而說道,“辛部的人,妾身還養得起。只不過,妾身覺得他們還得□□,現在他們幾個在玉京的鋪子裡當夥計呢。”
“你倒是巧,讓他們自己掙吃飯錢。他們沒翻了天?”皇帝笑道,這些人可都是皇族後裔,讓他們上街開鋪子做生意,不鬧騰纔怪。
“他們不敢,辛寅的□□經常缺試藥的,他們可不想吃。”十娘笑道,“辛寅可是個人才,要不是這次跟着遙兒涵兒,他可就要親自去鋪子裡買東西了。”
“那小子腦子活,嘴巧,心思細膩,是個有本事的。等他過了25,就給他個恩典,留京賜婚。過了明路用他,將來也是個助力。”
“知道了。你不猜我們開什麼鋪子?”十娘問道。
“怎麼,不是胭脂水粉鋪子?”皇帝奇怪道,女人家做生意不就愛做這些。
“怎麼可能,他們去當夥計就不錯了,真開胭脂鋪子他們就寧願被毒死也不會幹了。”
“那你倒是說說,讓他們幹了什麼?”
“我跟六姐合資,開了家點心鋪子,還有一家包子鋪。都是小生意,兩家店裡的夥計都是辛部的人。他們不只是負責買,還得學做點心包包子。”此外負責打探玉京消息,這話是不能告訴皇帝的。
“宮外的人,不會羨慕宮裡的人麼?”皇帝問道,“宮內不用這麼辛苦。”
“完全不會,辛寅傳書說,那些人在鋪子裡別提玩的多開心了。我一直想問您,您是怎麼訓練暗部的,他們每個人都有些奇葩。”
“怎麼說?”
“就說說這一路我見到的幾個吧。乙卯懶得出奇,成日裡在樑上睡覺,讓跑個腿都不願意。丙辰整天面目僵硬,一句話也不說,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乙卯的首領,那個叫什麼來着,對,叫乙丑的那個,話嘮的像蒼蠅嗡嗡嗡。”
“噗。”皇帝沒忍住笑出來,“這次帶出來的幾個是比較有趣些。”
“還有,今天這個掌櫃的,丁葵是吧?嘴巴倒是能說,可您看看那應對能力,我真不想說,那是暗部的人。見到您二話不說就是下跪,街上人來人往的,多打眼啊。還好不是太笨,能聽話識音,也算是沒捅出大簍子。”
“訓練他們的不是朕,是歷代的留京藩王。”
“八王爺?”十娘驚訝後瞭然,“那他們這麼奇葩也就不奇怪了。”八王爺可是被她六姐掰正了好久,纔不那麼抽風。
“那我也知道爲何辛寅和丁葵的名字跟別人不一樣了。”十娘道,紀年法裡沒有這兩個年份,但要是八王爺隨意起的,就說的通了。
“辛寅的名字和丁葵的名字都是爺取的。”皇帝道,“辛者,新也。寅,演也。新生的寒土的草木,迎着太陽伸展。”
“那丁葵就是成長壯實卻不能顯露,只能暗藏地下繼續萌芽發展。”
“不錯。還要問什麼,不問咱可就回了。你也逛了一晌也歇夠了,該回去用膳了。”皇帝拉着十孃的手,準備起身。
“等等,最後一個問題,南鑼三部是?”
“你一向腦子轉得快。這南鑼三部,你會沒猜到?”皇帝笑着問她。
“柳家分號,納蘭家分號,剩下的不知道了。”
“說說緣由。”
“除了柳氏一族,納蘭氏一族也有小女兒入內。那爲了公平起見,納蘭家你也要了他們給您的納蘭分號吧。”十娘猜到。
“猜的不錯。剩下那個,他家女兒也在宮裡,且你也認識。”皇帝微微笑,“猜出來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