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裡,澤王慕遙被皇帝訓斥,佳貴妃母子失寵的留言就在宮中開始流傳。
佳貴妃幫着皇帝處理政務,還要照顧年幼的十皇子,聽後嗤笑一聲就放開不管。
對於宮中那些無聊的人的閒言,自然不會理會。
倒是掌管後宮事物的慧敏夫人發作了那些傳閒話的宮人後,宮中很是安靜了一段日子。
但這安靜,很快就被英王妃小產一事打破。
英王妃陳氏,熙嘉二十五年四月進宮,六月初查處有孕,到十月的時候,誤食寒性食物,緊接着保住了胎,再到十一月的時,再次遇害,失去孩子。她這半年的日子過得跌宕起伏,失去的不只是她快六個月大的孩子,還有英王妃身上的最後的善良。
這個還未出生就夭折的孩子,生下來就是個死胎,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身上卻都是烏黑的印記。看到那印記的一刻,英王妃陳氏身上的那種溫婉,徹底的消失了。
皇子小產,不是一件小事,作爲掌管後宮的人。十娘自然不能坐視不理,她在養心殿幫着皇帝整理奏摺的時候,同時接到慧敏夫人和兒媳婦桑氏派來的通報,急忙帶着人去皇子所。
路過御花園的時候,十娘又看了滿樹的梨花。司槿注意到自己主子的目光,不由得出生提醒,
“今兒的梨花,開得早。咱們宮裡的前兩天就送來了,因爲十皇子的緣故,沒往您屋裡擺。有些若敏姑姑做主,送到澤王妃的院子裡去了。”
“走吧,正事要緊。”十娘淡淡的看了一眼開的最豔的白梨花,“宮裡最後一朵白梨花,也終歸是染血了。”
司槿不吭聲,她自然知道,主子在說剛出事的英王妃陳氏。英王妃是慧敏夫人的親侄女,爲人溫婉大方,對人和善。這樣一個寬厚和善的女人,就想這白梨花一樣,潔白,嬌嫩,美麗,卻不適應風吹雨打,要嬌養呵護,不然就是風欺雪壓,存活不了。她是不適合這後宮的。
慧敏夫人當初也是擔心侄女的性子,纔會越過陳家想把侄女嫁給澤王。最起碼原先的三皇子,現在的澤王就在後宮爭鬥中吃過虧,這樣的男人,不會對妻兒過分,也不會讓他的妻兒受到傷害。對於她侄女來說,纔是一件好事。
而身爲德莊貴妃親子的英王,一路順風順水,身上的戾氣太重,太過驕傲,是非小陳氏的良配。更何況還有一個自幼一起長大,得德貴妃喜歡的小黎氏,做側妃得盡寵愛呢。
可佳貴妃杜氏拒絕了她,一是陳、杜兩家已有兩次聯姻,且皇上爲澤王安排了親事,他不願意在跟陳家本家再跟杜家扯上關係。二來,就是這位英王妃陳氏,性格並不適合宮廷生活,杜氏並不看好她。
陳家不是沒有教導過她爭寵的手段,可這人的性子,真的不是說變就能改變的。
比起英王妃陳氏,來自南邊的澤王妃桑氏纔是最爲合適的。撇開出身和身後的家族助力,當從性格上說,桑氏活潑機敏,能言善辯,也更合適澤王得性子。
果然澤王妃一進門,就盡得澤王恩寵,婆婆和皇上對她都很好。所以說,人的性格決定命運。
都是入宮爲皇妃,比起英王妃還有個姑姑是夫人,澤王妃纔是什麼依仗都沒有。但愣是桑氏適應能力更好,日子過得舒心。所以說有時候,爲人得懂得變通。
這次英王妃小產,往小了說是英王后院有問題,王妃治家不嚴;往大了說,就是主子身爲貴妃治理宮闈不利。
至於英王妃失去的孩子,真正爲這可憐的孩子傷心,怕也就是孩子得親生母妃了。
澤王妃在接到消息後,第一時間安排好了若敏姑姑和黑姑姑照顧十皇子,派人通知了在養心殿的婆婆。然後帶着宮人趕去了皇子所,英王的住處。
這一番處理事情的臨場應變能力,讓跟着貴妃的老人都不由得讚歎一聲,處變不驚,可堪大用。
也怪不得貴妃信任,把幼子託付給她照料。
司槿跟在十娘身邊也有很多年了,知道這位主子心裡是不耐煩的。她家主子該理智的時候理智,該狠辣的時候狠辣,唯一的底線就是不插手皇嗣。
十娘所謂的不插手皇嗣,並不是不管所有皇家子女的生活;身爲貴妃,對於皇子所和公主所的皇子皇女還是得關照。
司槿也知道,前幾年七皇子和九皇子以及前些日子的十皇女的養母事件,都跟自己主子的動作脫不了關係。但她不對皇嗣下手,能出手相幫的也會暗中指點。
只因爲她知道皇家子嗣艱難,所以願意儘自己的能力,去幫皇上看護子嗣。
即使當年澤王被人暗算,主子也只是一點點的對下手之人報復,並沒有把手伸向那些人子女的性命。
英王妃這一胎,算是皇室中第三代的第一個男孩。可惜了,死於爭鬥。
之前英王妃懷孕,主子就提醒過澤王妃不可過多跟英王妃接觸。也關照過底下的人,不可多事。
不是主子她不想保住這個孩子,而是這個孩子得親祖母是黎氏,只是主子動手,德貴妃即可就能想出更多的理由來陷害主子。
隨着兩位皇子的封王,兩個貴妃在很多時候已經勢不兩立。德貴妃上次藉着十皇女的事情發難,也不過是前些日子的事情。
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養心殿,在佳貴妃離開後,英王和澤王被皇帝宣召。
“小二和三兒,可知父皇今日宣召你們所謂何事?”睿帝目光劃過兩個孩子,帶着審視。
“兒臣不知,父皇不會無故宣召。”澤王慕遙好像並未察覺皇帝的審視,走進一步到,“父皇給兒子個提示,猜猜。”
相比起慕遙的輕鬆,和父親相處時的隨意,英王就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他的手指緊緊扣着衣袖,手臂上的肌肉緊繃,像是在剋制着什麼一樣。
“沒個正形。瞧瞧你二哥可是比你穩重多了。”皇帝不經意道,“小二想到了什麼,父皇不是洪水猛獸,不用緊張到把袖子都扯壞了的地步。”
“兒臣……兒臣不敢。”英王聽聞後,放開手,又握緊拳頭,低聲道,“兒子不孝,眼下心裡很亂,實在無心爲父皇分憂。父皇的吩咐,有勞三弟了。”
聲音帶着淡淡的隱忍,哽咽。
皇帝看他的表現,才真正的放下心來。他這個二兒子,爲了權勢,不折手段,他是知道的。但真要是連自己的子嗣也不在意了,也就沒有培養的必要了。爲了權勢,可以爭,可以搶,但不能動子嗣。這是他的底線。
他一向不覺得這有什麼,皇室中人,爲人不狠辣,不能自保,不能踏着屍山雪海往上爬,才最是天真。
爲了封王,二兒子之前折損了三名暗衛統領,三千人馬,卻搶得了頭功,取下了鳳陽王首級。雖然手段不夠光明,但至少他夠狠。所以這王位,他依然給了。
但刺殺親弟弟,確實讓他這個身爲父皇的吃驚。但不是他下手狠,而是他的手段如此簡單粗暴,簡直不像是一個在爭鬥中打滾的人。
之後他對這個兒子,就多有恩寵,就是要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
之前他的王妃陳氏,就險些小產,這次這結果也是意料中的。但對於自己的親子,如果身爲父親,都不在乎的話,心也太冷了。
“二哥,這話說的。咱們兄弟,理應爲父皇分憂,哥哥不說,弟弟也會去做。”慕遙自然知道自己二哥這番作態是爲何,但戲得演下去不是?
“可是,二哥你這到底怎麼了?”慕遙一副不解的樣子,“有難事的話,說出來,弟弟能幫的上,絕不推辭。”
“看到你們兄弟和睦,知道相互扶持。朕心甚慰。”皇帝把面前的摺子遞給慕遙,“南疆駐軍的陳老將軍傳回消息,南疆王去世了。”
“啊?陳將軍說,南疆王過世不尋常,原來是這麼回事。”慕遙皺眉,“怪不得前些日子,岳父寫信給兒子,讓兒子給杜家傳話,說那邊的生意不好做,可以收手了。三爺爺在那邊有些生意,怕是跟南疆那邊有些牽扯。”
“杜賢雨膽子倒是大,南疆那邊形勢不太好。”皇帝嘆了口氣,“南疆王去時,並未留下遺照。大祭司支持大王子,世子得他舅舅大將軍支持。”
“可兒子聽王妃說,南疆那邊有個習俗,立子看孫。世子被封,也是因爲王妃那邊的勢大,南疆王纔不得已而爲之。且南疆世子九郎,膝下並無子嗣。倒是那位在南疆國內得大祭司和臣民擁立的大王子,膝下已經一嫡子。”
“你媳婦兒倒是懂得不少。”皇帝橫了慕遙一眼,意思是少賣弄,不過是靠媳婦兒才得知得消息,有什麼好炫耀自豪得。
“王妃跟着岳父在南鑼有很多年了,且她家本就是南鑼人,離南疆極近。對於南疆得一些習俗,自然知道。”
“立子看孫?”一直沒有出聲的英王喃喃道。
“二哥,你嘀咕什麼?”慕遙問道,邊又看向他父皇,“南疆世子沒有那麼容易妥協。父皇,那邊是要開戰了麼?”
“暫時不用咱們出兵。”皇帝示意三兒子“你怎麼看,這事?”
“兒子看啊,就讓他們兄弟先去爭鬥,咱們靜觀其變即可。”慕遙事不關己的笑道,“他們南疆的戰力越消耗,不是越好?”
“南疆大王子的膝下幼子,日前夭折。只餘下庶子一人。”英王擡頭,直視着皇帝,“世子那邊,怕是還有後招吧?”
“聽說,四皇姐懷孕了。”慕遙拍手,“這可是嫡子嫡孫。”
“你四姐小產了。”皇帝拋下這一消息,“真正有孕的是世子身邊,一個叫做紅丹的女人。”
“那九郎是準備李代桃僵,狸貓換太子?”
“四姐小產,可憐的孩子。”慕遙遙頭,“二哥,這妻妾爭鬥可兇險的很,你可要保護好嫂子和我小侄子。”
英王臉色變得慘白,“王妃那,今日剛傳來消息,小產了。父皇宣召,兒臣來不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