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皇帝在專注的批閱奏章。( 全文字 無廣告)
十娘從殿外進來,她走動間腰上掛着的環佩發出叮叮咚咚的碰撞聲,輕脆悅耳。
皇上筆尖一頓,像是不滿意被人打擾,頭也不擡道“放那吧,待會再吃。”
“淑妃娘娘說得看着您趁熱吃。”十娘玩性起來,捏着嗓子,扮作小宮女的聲音道。
“淑妃?”皇帝聞言,“她倒是記掛着朕。知道了,你回去告訴她,朕明兒就上她宮裡陪她用膳。”
“不用明兒了,今兒就成。”十娘觀皇帝只顧着批奏摺,沒注意到她,只有開口道。
“丫頭?”皇帝擡起頭,看到不高興望着自己的淑妃,“你怎麼來了,來多久了?怎麼不吭聲呢?”
“沒多久,你也太專注了。連我的聲音都沒認出來。”十娘微微惱道。
“你這丫頭,自己淘氣裝作了小宮女騙朕,成功了還不高興?”皇帝把湖筆放在一邊的徽硯上,無奈的笑。
“臣妾哪兒是騙你啊?那不是想讓皇上你注意到我麼?”十娘舉起手裡的食盒,示意道。
“這是做了什麼好吃的,還親自跑了這一趟?”皇帝好奇,“今兒淑妃娘娘捨得撇下靖兒,來看靖兒他阿爹了?”
“還沒開盒子呢,哪兒來的這麼大的酸味?”十娘笑道,“你這跟愛孩子爭寵的毛病總也改不了,而且我怎麼覺得你本事可是越來越大了?現在八丫頭大了,又輪到小六了。”
“淑妃娘娘倒是不跟孩子們吃醋,就是愛鬧了小性子。”皇帝也不惱,帶着寵溺拉住了十孃的手。
“來,讓朕看看今兒咱們淑妃娘娘帶了什麼好東西。”皇帝接過十娘另一隻手裡的食盒。
“剛想問您呢,是在這用膳還是?”十娘詢問,“也不知道今兒御膳房那準備了什麼吃食。”
“就這吧,懶得來回折騰,累。”皇帝指使着十娘在御案上騰出塊地兒來,“怎麼好好的想吃御膳房的吃食了?你不是一直嫌他們做的飯菜油膩?”
“嘴饞了不行麼?”十娘收拾御案,擡頭在皇帝不相信的眼神中,敗下陣來,“好了,我是擔心你了。想着御膳房那邊都準備的差不多了,就想看是不是他們做的不合你口味,好讓小路子去通知他們做點你愛吃的宵夜。這些日子你忙着朝中的事兒,晚膳也不好好用,在這麼折騰幾天,我看就該傳太醫給你開藥了。”
“你聽誰說的朕不好好用晚膳的?”皇帝納悶道。
他這些日子是忙,可晚膳還是有用的,今兒不過是耽擱了一會,倒是被這丫頭一個勁兒的數落。
他把食盒放在御案上,打開那個大大的食盒。食盒裡有十娘帶來的一碟子開胃的酸辣小菜,一小盆雞絲雲吞麪,一碟子切片的臘腸,還有一小蠱雞湯,小點心若干。
皇帝動手幫着十娘把吃食從食盒裡拿出來,放在面前的御案上。
皇帝給十娘手裡賽了雙象牙箸,埋頭吃了起來。
十娘挑了根麪條,“我聽皇后娘娘說的啊,說你有些日子沒用晚膳了。我看着你確實是這樣。”
“噗。”皇帝拿着筷子的手一抖,差點嗆到,“咳咳咳……”
“看你急的,慢一點。”十娘趕忙盛了碗雞湯,遞給他。
皇帝接過十娘遞給他的湯,喝了口,壓下嗓子裡的不適,纔開口道,“皇后說的?”
“恩,今早在皇后那請安的時候,皇后娘娘說的。”十娘不解道,“怎麼?”
“皇后說的哪兒是這個啊,你個傻丫頭!”皇上放下碗,摸摸十孃的頭。
“不,不會是……”十娘驚訝道,“是那個意思?”
“哈哈哈哈,你這小腦袋想哪兒去了?”皇帝忍不住笑出聲。
“誰知道皇后會同着那麼多人說你沒翻牌子啊。”十娘不好意思的辯解道,“我說怎麼她這話一說,先前還在爭風吃醋的她們都安靜下來了。”
“說起來,咱們老祖宗的規矩,晚膳前後翻牌子,可不跟傳膳一樣。”皇帝道,“這樣子說起來,確實有段日子沒有好好用晚膳了。”
皇帝盯着十娘意有所指道,“明兒陪你用膳,記得提起把小六哄好。”
“知道了。”十娘低着頭小聲道。
“都是四個孩子的娘了,丫頭還跟以前一樣害羞?”皇帝摸摸十娘發紅的耳垂,“說起來,你陪着朕一晃眼已經了十多年了,連遙兒都十歲了。”
“十三年,過了年就要十四年了。”十娘擡頭道,聲音清晰,“皇上都不記得臣妾是哪一年入宮得了。”
“你是八年九月十五入宮的。朕要是記得不錯,你第一次侍寢時是十月初八。”
“你都記得!”十娘吃驚道,“我以爲你那時候是一時興起,才翻的臣妾的牌子。”
“不是,當初沒打算把你那麼早捲進來的。”皇帝想到當年第一次翻十娘牌子的烏龍事件,坦然道。
“我猜也是,只這麼多年一直沒猜出來,能讓您都着了道的是誰?”
“朕的好表姐啊。”
“原來是皇后娘娘,那我就懂了。”十娘又盛了碗雲吞麪遞給皇帝,“你在用點。”
“明兒去你那了,就又把你推倒風口浪尖上了。”皇帝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只這些日子累,不想上她們宮裡看她們鬧騰。委屈你了。”
“你爲何不去皇后娘娘那?”十娘問道,“娘娘可不怕她們吃醋嫉妒。臣妾可做不到皇后那樣豁達。“
“皇后不讓去啊。”皇帝忍不住抱怨,“前些日子,你那,是有小六晚上鬧,不好多去。皇后,皇后說這段日子要教導二丫頭,沒空搭理朕。你聽聽,這是一個皇后應該說的話麼?”
“娘娘說的倒是實情,二公主就要出嫁了。嫁的還是娘娘的侄兒,娘娘忙着操持宮務,忙着給公主置辦嫁妝,忙着教導公主管家禮儀,確實不得閒。我聽說,晚上,娘娘還得指點二公主廚藝。”
“她倒是見天比朕還忙。”皇帝感慨道,“你們兩那都去不了,那朕只好在養心殿孤枕難眠了。”
“皇上您說笑了。明明是您在謀劃西北大事,不想讓咱們打擾吧。”十娘笑着橫皇帝一眼。
“你倒是機靈。”皇帝讚道,“辛寅傳信給你了?”
“辛寅現在聽你的,我哪兒能收到他的信啊。”十娘開口道,“是我三哥給家裡捎信說,西北不太平,讓家裡想辦法把八姐和大姐二姐等女眷接回玉京暫住。要好安姐夫們的心。”
“你三哥在西北倒是如魚得水。倒是杜子云上摺子求朕讓他去西北,朕把摺子壓下了。”皇帝沒過問十娘爲何會知道宮外的消息。
在十孃的面前,他總是格外的寬容。宮妃不得干政,他也從未用這點來束縛她,時常會拿朝中的事,教導她。
而她確實也沒讓他失望,不論是謀略還是心機,甚至是人心上,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準則。在規則內偶爾放肆,皇帝是不願意責罵的。
“我六姐遞消息給我的。”十娘想了想道,“西北,你打算什麼時候開戰?”
“說不準還,得看鳳陽城那邊了。”皇帝倒也坦誠。
“鳳陽城這些日子,消息不太好傳遞出來。”十娘皺眉,“鳳陽王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對咱們的佈局會不會有影響?”
“鳳陽王那,怕是急了。這兩年,南鑼的鹽稅改革後,國庫裡銀子進賬不少,最起碼不用在擔心軍需。”
“有那麼多?”這倒是十娘沒想到的。
當年南鑼改革前期,她是親身經歷的,知道是一回事;但後期她就刻意迴避了這個事情。畢竟當時她和三皇子被人推倒了風口浪尖上。
“恩,不然你以爲你三叔爲何直接升爲內閣學士,朝中沒有反對的聲音?”
“不是我三叔使手段嚇唬人家了?”十娘笑道,“他鬼主意最多了,纔不怕有人反對呢。”
“是啊,他還一個勁兒說朕應該直接把他升爲戶部侍郎。”皇帝哭笑不得,“哪有跟皇帝要官兒的?”
“那是皇上你信任他,他纔敢在你面前胡鬧。”十娘笑着道,“我三叔這人,信任誰就在睡面前毫無保留。”
“爲了答謝他的毫無保留,朕只能壓下他兒子的求調摺子。”皇帝道,“你三叔唯一的子嗣,當年爲着他差點跟咱倆翻臉。這麼個寶貝疙瘩,朕可不敢調進西北。”
“雲哥在京畿大營好多年了。他跟三哥投筆從戎,三哥在西北即將爲國征戰,他卻只能在京畿大營羨慕乾瞪眼。”
“朕不會批的,你三叔會惱的。”皇帝瞪着十娘,“你別添亂。”
“這事兒交給我,讓雲哥自己去說服三叔,別說我沒幫他,他能搞定三叔,你就放他走吧。這麼多年,他壓抑着自己,因爲我三叔,過得夠不痛快了。‘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首詩。”
“杜子云若去了西北,朕不能保證他能活着回來。”皇帝沉吟道,“他的本事和領兵的本領,辛寅都讚許,我信辛寅的眼光。”
“辛寅,對,辛寅在西北啊。到時候,讓辛寅顧着點他好了。對了,辛寅義皇族的身份在西北督軍,他的家眷,你有……”
“他不是那些將領,得留下人質在京以防有變。他的夫人孩子回了鄉下,有他的人護着。”
“辛寅不愧是辛寅。那雲哥交給他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