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的嘴裡掉着蛆,哭鬧着朝虞莫妍爬去。
“娘娘,奴婢的皮被燙沒了,好痛!”
“快把這個噁心的東西給本宮帶走。”虞莫妍鄙棄地拉過幾個宮女擋在自己面前,錦瑟這個樣子,她想想就要嘔吐。
她不經意地往錦瑟嘴邊的蛆蟲那邊看了幾眼,竟然發現有些白毛毛的蛆蟲還能蠕動,這不得不讓她捂緊肚子,生怕吃進來的晚膳又要倒灌而出。
在場的宮人看着虞莫妍,眼神都有點異樣,錦瑟都到這個程度了,還想着來找虞莫妍,想必虞莫妍就是她的靠山。
但是,虞莫妍的鳳目一瞪,他們都齊齊低下了頭。
虞莫盈和紅杏正好路過此處,在跟虞莫妍對視上的那一刻,她的眼裡滿是嘲諷。
“汐妃娘娘,你可不要讓陛下久等了。”
說罷,她牽動着裙襬,便向御花園走了去。
今日的虞莫盈精心地梳了一個髮髻,眉心點了梅花鈿,配上精緻的步搖和華麗的煙霞色宮裝,宛如不染塵埃的仙子。
迷濛的夜色之中,金桂樹隱有暗香襲來,御花園由盞盞懸掛着的宮燈點明。
蕭燁早已坐在了月太后身邊,在見到虞莫盈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就移不開來。
而虞莫盈沒怎麼看他,反而是把更多的眼神放到了赫連煜那邊,只是赫連煜的身邊有一個蒙着面紗,穿着一襲白紗衣的女子側身對着她,和赫連煜說着話。
好熟悉的背影。虞莫盈好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
她正想走過去仔細看看那個女子時,掌事太監高亢的嗓音響蕩在御花園,提示她們火樹銀花的表演要開始。
大家都跟在蕭燁和月太后身後,走到空曠的一處觀看。那個女子被別人擋住,她也看不到。
只見沉寂的夜空中,在一聲細想過後,忽而閃現了一簇極爲絢爛的煙花。煙花在空中暈染開來,轉瞬之間,卻已不見。
就這麼沒了,許多人都有不少的惋惜,就在他們哀婉之時,各個方位都有大片的煙花迸出,多姿多彩,炫彩繽紛。
“挺好。”月太后見過了這種場景,也沒覺得多特別,但因爲這是青黛和虞莫妍爲她準備的中秋好禮,她也不能讓青黛在面子上過不去。
虞莫妍和身穿白衣的青黛對視後,溫和有禮道:“太后,重點是在後面呢。”
月太后也沒流露出多少的驚喜,就靜靜地等待着。
突然間,有人叫道:“好好看。”
原來是空中升起了幾盞孔明燈,燈內的燭火各色各樣,映照出燈紙上的字樣。
字體是端正的楷體,算挺大,站着的人能看清一點,大意是爲皇室祈福,祝華熙國萬民祈福。
而後,孔明燈越來越多,聚攏在御花園上空,漆黑的夜空被點亮,宛如星光璀璨。
御花園像是被籠罩在一個個光圈之下,而青黛把功勞全都歸到虞莫妍身上,讓虞莫妍算是揚眉吐氣了一把。
“太后請往這邊看。”虞莫妍恭敬地把月太后帶到了御花園的幾條小徑入口。
入口處都掛着精緻的青瓷燈,用置於樹上的銀絲串聯起來。
人一到,就有宮人把青瓷燈點亮,上頭嫦娥舞月、吳桂伐樹等圖樣,與天上的孔明燈相映成趣。
地上也擺放了體積更大的青瓷作爲擺設,瓷器易碎,來的人多。爲
了不讓它們被人踹倒,虞莫妍特地讓人往裡面盛滿了水。
在虞莫妍的一個眼神示意下,宮人們再把燈滅掉。
有人“咦”了一聲,就把青瓷上用熒光粉描繪的字唸了出來,“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大大小小的青瓷擺滿了整個御花園,無一不是在昭示着美好的願望。
“愛妃,這都是你想出的?”蕭燁含笑問道。
虞莫妍端正地跟蕭燁和月太后行了一禮,“臣妾居於後宮,但也知民間百姓之疾苦。登州水患,受難者不計其數,青州鬧饑荒,糧食短缺,衆多百姓都不能如願跟家人團聚,吃上飽飯。臣妾希望宮裡在祝賀月夕這個節日時,也望各位能顧慮到千家萬戶的團圓。”
“居廟堂之高而思江湖之遠,汐妃娘娘不涉廟堂,只是一介女流,卻能有這般見解,着實難得。”
議論聲四起,與霽月族親近,跟虞家對立的那一系官員已經在偷笑了,他們知道這個汐妃已脫離虞家,成了霽月族支持的對象。皇后失勢,扶植汐妃,將來對他們大有好處。
虞莫盈瞥了眼瓷器,暗想道,想必虞莫妍背後那人能力還不小。
虞莫妍口口聲聲說爲百姓着想,卻不知道這麼多瓷器也不知道耗費了多少製陶藝人的心血,他們熬了多少個日夜,才換來統治者的一樂。
而統治者不輕不淡地說幾句話,就當是關心他們了。
在後方的虞施頓時就沉下了臉色,登州鬧水患,湄水大壩是他全權負責,安排下面的人去監工。虞莫妍這麼說,暗裡就是指這個項目進展不利,給了他一記錘子。
想他堂堂丞相,居然還被一個後宮的婦人暗罵,這口氣他怎麼咽得下。這個時候,他就想到了虞莫盈,可是珠玉在前,這個女兒要怎麼才能給自己長口氣。
這會子,有的人在小徑上自由行走,欣賞孔明燈和青瓷交映的盛景,喟嘆虞莫妍的見解有多深遠。
“阿盈,你有沒有準備什麼禮物?”虞施步行到虞莫盈的面前,迫不及待地問道,他只記得前些天,虞莫盈向自己討要了自己的一副墨寶後,就沒有聲響了。
虞莫盈漫不經心地捻了朵秋菊,“沒有啊,父親,我最近在宮中,沒事就泡泡茶、養養花,沒有像汐妃那樣幹正經事。”
“別養花了!”虞施憤而將秋菊從她手中奪過,“你不要忘記你自己說過你想得到什麼,再這樣下去,就什麼也得不到了。”
很好,他還覺得自己對他還是有作用的。
虞莫盈巧笑道:“父親,我整天想這些,頭髮不都要白了嗎?況且,你有很多事都對我藏着捏着,這樣我也束手束腳的,不好發揮啊。”
虞施心想,她可能就是指他擅自挪用湄水大壩款項,修建沿海棧道的事情。
“爲父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你一個女兒家,再怎麼有想法,有些方面還是挺侷限的。”他嘆了口氣道。雖然有宮家的事例在前,但他還是不能完全信任她。
“那這次,府中的謀士難道都沒有想出什麼來麼?父親反倒來喝令我。”虞莫盈像是想這句話,用了好久,然後低聲道:“父親等一下就可以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資格可以跟你的謀士一較高下。”
虞施不知不覺地皺起了眉頭,謀士們是給他出過主意,可是與虞莫妍的有點類似,虞莫妍已經佔據了先機,他也不便拿出手。
如果虞莫盈真能脫穎而出,他是可以放心地多參考她的意見。
“爲父等着。”說罷,虞施徑自走開。
虞莫盈眸光減淡,看着地上的青瓷瓶,其中還有少許白瓷製成的瓶子。
就在這時,她感覺背後有人蹭了她一下。
“父親,這裡是皇宮,你不該再多跟我說什麼。”她以爲虞施回來了,隨意地答了句。
“不該多說什麼?”
她背後的赫連煜順着她的話答道。
虞莫盈得知是他,驀然轉過身來,“你不是在跟貴客說話了麼?”
“哦,她走了。”赫連煜悄無聲息地走到擡頭仰望密集的孔明燈,眼裡散發出一絲深意。
“好看麼?”虞莫盈嘟囔了一聲,就垂下了眸子。
“好看。”赫連煜接上,隨後略略思忖,“沒有我們上次放的好看。”
虞莫盈知他說的是上元節那天,她帶他放的孔明燈,低頭偷笑了一下。
“這個回答,你滿意麼?”赫連煜輕輕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響起。
虞莫盈稍微調了個角度,剛想說話時,卻又看到那個蒙面紗的女子帶着幾個侍女從前方的小徑上經過。
不知不覺的,她的目光就跟隨着女子而去。
“阿盈。”赫連煜連着叫了三聲,她才遲鈍地回過頭來。
“她是青黛?”虞莫盈手指着青黛路過的位置,思緒已游到青黛的面紗下。
今晚一開始,她是好奇那個女子是誰,可排除了所有可能,也就只剩下霽月族的千金了。
赫連煜點頭說了聲“是”,後,他的眸光也愈加深遠,青黛的眼睛已盯到虞莫盈身上,他得儘可能穩住青黛,把虞莫盈帶回北溟前,不能讓她們兩個產生正面的糾紛。
“你在想什麼?”虞莫盈見她往那個方向看的那麼入神,並不是很高興。
赫連煜淡淡道:“我在想你承諾虞丞相,送給月太后的大禮會有多讓人驚喜。”
虞莫盈的眸色黯淡下去,“要是我送不出來呢?”
虞施、老夫人、月太后等人都是理所當然地認爲,她沒有本事,不能處處高人一籌,就活該跟以前一樣跟着豬狗不如的生活,受人欺壓。
她從來都沒有問過,赫連煜是爲什麼會喜歡她,她怕他跟別人一樣,是覺得她有能力,才願意對她刮目相待。
可她一旦懈怠,還像前世那麼窩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喪命了。
赫連煜斂起眸子,似乎想了很久。
虞莫盈見他那麼爲難,就說“算了”,她也不想失望,畢竟對於她一個活不了多久的人,有人是真心喜歡她就很不錯了。她不敢再奢求更多。
“你送不送的出來,跟我有什麼關係。”
赫連煜的手指撫上她的臉,眼裡是化不開的柔情,“我只知道,你是我將來的小王妃。說實話,我並不想你有多麼的耀眼,因爲光芒越集中的地方,危險也越集中。”
“不過,既然你執意向高位進軍,蔑視所有踩踏過你尊嚴的人,就算你什麼都不會,我也會替你擋住一切。”
虞莫盈的心一顫,她竟覺得自己說不出什麼來,只能呆呆地凝望着他。她想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不只是爲了復仇,也是爲了能配得上他。
“孝敏和渝王聊什麼,這麼開心?說來給朕聽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