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莫妍心裡陡然發涼,牙齒在“咯咯”作響。
虞莫盈衝她粲然一笑,“娘娘還有什麼疑問麼?”
“沒有,不過,今天本來是本宮的好日子,卻被這糟心的事壞了氣氛。若證明是公主你胡扯,對本宮的名譽造成損壞,你讓本宮日後如何服衆?”眼中有眼淚打轉,虞莫妍咬牙切齒道。
“娘娘你真是本公主見過的睜眼說瞎話的第一人。”虞莫盈聽後,稍作思考,便語氣堅硬地回道:“你要是真的證明自己問心無愧,那我就祈求皇兄昭告天下,說我是怎麼敗壞了娘娘聲譽的。”
“皇兄也自可將我流放到西南蠻夷之地,娘娘要還不解氣,我這條命你取了便是。”
她說的雲淡分輕,卻讓虞莫妍兩眼發光,這真是虞莫妍求之不得的。獨孤捏也是眼冒紅光,要真是那樣,豈不是更容易將虞莫盈擒到手。
“陛下,你也聽到了,這是公主自願開出的條件。還望陛下能夠爲臣妾做主。”虞莫妍向蕭燁款款地行了一禮。
蕭燁眼中的眸光閃爍不定,他怎麼看虞莫盈,都像是胸有成竹的樣子。略一頷首,他表示了同意。
“備水。”虞莫妍猶豫了一瞬,還是咬牙叫了貼身侍女去備一碗清水。
不多時,一碗清水被裝在白玉鉢裡給端了上來。
襁褓上有着血漬的部位被浸入洗滌。良久,水裡出現了淺淡的幾條紅血絲。
虞莫妍痛剜了眼虞莫盈,從面紗下把手指遞到了嘴裡。她在指尖上咬了一口,擠出一滴殷虹的血液。
“娘娘且慢。”當虞莫妍想滴血時,虞莫盈卻出口制止了她,“本公主聽說有幾種方法是可以讓兩個人的血液溶不到一塊去的。所以,爲了防止宮人不小心加了什麼不該加的,先讓人查查比較好。”
蕭燁覺得有理,可是,太醫趕到還有一會的時間。在場懂對醫術較爲在行的慕容風倒是可以。
因此,他讓慕容風先去查驗一下水,同時也讓人去請太醫。
只見慕容風行了一禮後,就繞到白玉鉢前,伸手沾上一點水,放到嘴裡舔了舔。
“請問慕容三公子,這水可有異樣?”虞莫妍穩定心神問道:“有沒加明礬之類的東西?”
慕容風確認後,搖搖頭。
衆人噓了口氣,看來虞莫妍心裡沒有鬼。
然而,慕容風在離開前,用手在白玉鉢的邊沿擦拭了一圈,又把手湊到鼻前細嗅。
“陛下,水裡無異樣,但是,鉢身卻是塗過了醋。在現今這種轉暖的天氣裡,擦了醋的鉢身會帶酸,即使是親母子,兩個人的血也是不能相融的。”
虞莫妍聽聞之後,手抖了幾下,臉色大變。她猛然跪下,“陛下,臣妾對此並不知情,一定是拿水的宮女偷偷地把醋擦上去。”
說着,她又要朝貼身女官大吼大叫,不管理由是多麼地蒼白無力。
“夠了,皇后娘娘!”虞莫盈提高了音量,凌厲的眸光一瞬不
瞬地盯向她,“他們都是提着腦袋在皇宮裡當差的,誰會不要命,在這麼大的事上面出錯。”
“水是你自己叫人準備的。還沒開始驗,你就差人在鉢上動手腳。這不是心虛是什麼!”
這會子,幾個資歷老的太醫也趕到了,他們輪番在白玉鉢上嗅了半天,無一不是在證實慕容風的話。
虞莫妍的臉已是跟一張白紙一樣,頭上的九尾鳳釵搖搖晃晃的,一個不穩,就能掉下來。
“陛下,一定是公主收買了臣妾的身邊的這個宮女!”她手指着虞莫盈,目眥盡裂,只剩下本能的叫喚。
“原來娘娘的貼身宮女這麼好收買。”虞莫盈冷瞥了她一眼,嗤笑道:“本公主記得,我這有一個叛婢出賣了主子,到娘娘身邊去了。由此可見,娘娘收買人的能力可比我強多了。”
“娘娘你的本事這麼大,誰對你存有異心,你不是早該看出來了麼?怎麼可能會讓一個信不過的人去備水,這分明就是你自己指使的。“
“本宮沒有!都是你們合夥栽贓本宮。”虞莫妍仍然是自顧自地狡辯。
她本來就在不停的走動中,加上過長的鳳袍裙襬。一個不小心,她就將自己絆到在了地上。
她剛想擡頭,覺得臉上有些瘙癢,忍不住地想要去撓。但又顧及衆人的眼光,只好把頭埋到地上,隔着面紗,偷偷地撓。
虞莫盈在她撓的時候,義憤填膺地把白玉鉢摔到了地上,揚聲道:“皇兄,皇后娘娘自己的行爲就已經說明了她的心虛。若她真是冤枉,又有什麼好心虛的。這根本就不必再驗了!”
“請皇兄給無辜的孩子一個交代,他即使是皇后娘娘和我大哥虞振遠的孩子,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但也算是虞家的一份子。好歹也算一條人命啊。”
“不,應該是兩條人命,我大哥後來就不知所蹤了。肯定是皇后娘娘覺得不恥,又想沒有後顧之憂,對他下了狠手。我大哥以前做的事,已經讓他受到了懲罰。”
“到後來,他就安安分分地被流放到邊疆去。我也不知道娘娘是用了什麼法子,逼他回來的。可他除了這件事外,沒有做錯別的什麼啊,娘娘爲什麼要這麼對他?”
清水灑地,清脆的撞擊聲發出,白玉鉢在地面上滾着,還未停下來。她一遍遍地哭訴着。
每一句話看似是在可憐孩子和父親,實際上是火上澆油,把虞莫妍和兄長倫亂苟且,又喪盡天良,殺害親子的行爲曝露出來。讓所有人的心裡都對虞莫妍留下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雖說宮闈之中沒有感情可言,可縱使是畜牲,也該懂得疼惜自己的孩子。大家在如此感性的時刻,對虞莫妍當然是大加譴責的。
每個人看向虞莫妍的目光都是十分地鄙夷。在這之中,不乏比虞莫妍做法更絕的人。可每個人都理所應當地認爲,是形勢所迫。
任虞莫妍的背後有再大的勢力支持,她也不可能繼續安穩地過日子了。她的做法明擺着給華熙皇室添上
了極爲羞恥的一筆。
即便再能沉得住氣,蕭燁此時也坐不住了。他從金碧輝煌的高座上起來,徐徐地向虞莫妍走來。
三月的暖陽放下,勾勒着他冷峻的面頰。渾身的殺意已然穿透了龍袍,讓在場的人都打了個寒噤。
虞莫妍只覺得眼前被一片黑影遮住,她想解釋,但無奈,臉癢的讓她發麻。這時,又不知從哪跑來了一隻白老鼠,在她身邊停下來。
它的眼睛骨碌碌地轉,像是要爬到她的臉上。虞莫妍看着白老鼠,不敢把埋得更低,只好閉上眼睛。
“陛下……”稍過片刻,略一擡頭,她又因爲忍受不了,只得低下頭來不住地搗鼓。
蕭燁只當她是默認,微微一轉頭,跟太史令說道:“今日的立後大典就不用記錄在冊了。朕沒有這個皇后。”
此外,虞莫妍的皇后之名也將從皇室宗籍中劃掉。這相當於她過去的一切都要成爲泡影。
聽到自己夢碎於此,虞莫妍也不能顧及自己的形象了,她驀地仰頭,跪着過去拽住蕭燁的衣襬,“陛下,臣妾沒有錯。”
而她動作幅度這麼大,白老鼠直接跳到了她的手上,嚇得她手一抖,把自己的面紗也給扯了下來。
不同於幾日前的小疹子,她臉上的紅疹子已經膨脹開來,有幾處流膿的部位還有潰爛的症狀。
另外,她剛剛撓得太用力,幾道被她自己抓出的傷痕赫然在目,看得直叫人心裡發怵。
頓時,場上議論紛紛,不恥、嫌棄、噁心……各種目光都有。
“這是才貌雙絕的皇后娘娘嗎?”
“該不會是被一個醜丫頭冒充了吧。不然,那麼善良美好的皇后娘娘怎麼會做那種豬狗不如的事。”
“不對啊,眼睛是冒充不了的,我記得,這就是皇后娘娘的眼睛啊。”
……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把她當成了一個怪物一樣看待。
蕭燁更是不用提了,彷彿連多看她一眼,都會污辱了自己的眼睛。
他一點都不留情地命人來把她趕緊拉走,“把這個賤人下放到暴室去。”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給虞莫妍判了終身的刑罰。
這再也不像上次她被遣送到普濟庵那樣,還有翻身之地了。以前她做的那些沒有其它外人知道,可現在,誰都記清了她。一個惡貫滿盈、臭名昭著的女子,怎麼可能還被皇室容得下。
在場的霽月系大臣的面上頓覺過不去,虞莫妍是他們賣力支持的,本來他們還想出來爲她據理力爭的。可看了這張臉,他們就覺得還是算了。
後宮的門檻,就是女子的美貌。沒有了美貌的虞莫妍,他們即便是再支持,也只能換來一個衣食無憂,卻失去聖寵的皇后。與其如此,倒不如換一個棋子。
虞莫妍聲嘶力竭,也並不能讓蕭燁對她減輕任何的刑罰。
蕭燁吩咐人擺駕回宮,打算讓這場荒唐的立後大典就此結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