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盈還是瞞不過陛下。”既然被他認出來了,那也沒有必要躲躲閃閃了,虞莫盈乾脆擡頭,柔聲地說道。
她直視蕭燁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清冷,讓蕭燁愈發覺得不舒坦。
自己差點就讓她矇混過去了,想到這個,蕭燁泠然道:“皇后是什麼樣的性格,朕還不清楚?璃妃被朕逼到那種地步,她竟然沒有說幾句添油加醋的話,這很反常。你要知道,過度的僞裝是會露出破綻的。”
虞莫盈心中嗤笑,蕭燁,你觀察后妃的性格,卻是另有目的。她們該有多麼心寒。
“那陛下是要如何處置阿盈呢?”她斂容道。
蕭燁讓宮人們將步輦放下,緩緩地從上面走下。
“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朕又不是隻能冊立虞莫妍一個妃子。”
他徑直過去,也不顧自己和她的身份,就擡起了她精巧的下巴。
現在已不向昨夜,還考慮的那麼多,他只是覺得,這個少女敢挑釁自己,那自己就必須要把她擒在手掌心。
虞莫盈卻一動不動地說道:“陛下,你不能這麼做。”
蕭燁身上的龍涎香香氣另她作嘔。這還是她首次正面違抗蕭燁的命令。
她還敢跟自己說不,蕭燁一怒之下,冷聲道:“朕立馬就讓徐公公擬旨,把你一道接入宮裡去。”
說徐公公,徐公公到。
“陛下,不可!”
徐公公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像是有急事要找蕭燁。
蕭燁眉頭微攏,“連你都敢忤逆朕了嗎?”
徐公公知蕭燁的脾氣,連口氣都不喘,頓也不頓地說道:“今日一早,太后就下了一道懿旨,稱虞二小姐爲祖母擋劍,孝感動天,又能以香料作畫,蘭心蕙質,特將她收爲義女,敕封孝敏公主。”
徐公公的話說的雖快,在場的每一個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太后義女,孝敏公主,虞莫盈相當於蕭燁的妹妹。無論從祖宗法制來說,還是就綱常倫理來講,蕭燁都不該繼續對她另有居心。
蕭燁的面色沉了下來,虞莫盈,你這是多早前就爲自己佈下的後路。
“皇兄還有何貴幹?”見蕭燁遲遲不將手抽開,虞莫盈別了下臉,讓蕭燁的手懸在半空中,“如果皇兄沒有別的事,那孝敏就先回府去,改日再去宮中向母后請安。”
她微微一笑,又重新坐上了馬車,得意地向行宮外駛離。
“本公主的路,你們也敢擋?”虞莫盈一挑眉,對拿着戈戟攔着她的守門侍衛厲聲說道。
蕭燁面寒若霜,“讓公主出去。”
侍衛們得了蕭燁的同意,才恭敬地讓行。
出去後,虞莫盈似乎想了什麼來,轉頭對蕭燁笑道:“皇兄喜歡順從。那二姐一定會好好聽你話的,這呈都怕是再找不出比她更得體的大家閨秀了。”
璃妃、虞莫妍、蕭燁三個人湊一塊,該是多麼有意思的一副畫面,虞莫盈都不好想象。
蕭燁是個善於控制情緒的人,這時,他的臉上也慢慢浮現了慍怒之色。
徐公公見蕭燁龍顏不悅,好言勸道:“陛下,來日方長。虞二小姐是公主了,以後來宮中走動的機會也會多起來。”
蕭燁沒有回覆,心裡已被一根刺撓的越來越癢,虞莫盈,你以爲
有了母后的庇護,就可以爲所欲爲了嗎?你成了公主,朕就讓把你困在身邊。
“傳令,擇日爲孝敏公主舉行冊封大典。”
......
虞莫盈駕着馬車,一路疾馳到山下。
她臉上的笑意已漸漸消失,方纔蕭燁的話提醒了她一件事。
初一十五......
昨夜,她躲在漱玉殿牆角時,聽到外頭的侍衛們提到了赫連煜。難不成他來闖行宮了?如果這樣,那誤會就大了。
她得馬上找到赫連煜,跟他解釋,順便也將真實的想法跟他說。經過了這麼多事,她也能逐漸看清自己的內心。
自己還從來沒有正式跟他表露過心跡,不管自己能活多久,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她有些着急,連虞府都沒有回,直接去了落儀坊,換了一身衣裳,又出門去了。
可是,該去哪裡找人呢?這個時候,她才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怎麼了解赫連煜,連他的行蹤都不甚清楚。
虞莫盈騎了一匹馬,穿梭過繁華的街道,奔着他們初次相遇時的那座深山而去。
到達時,已接近晌午時分,山上涼快地很。
萬福寺後面的松林,鬱鬱蔥蔥。
虞莫盈下馬,牽着馬匹小心翼翼地往走進松林深處。
第一次在這裡遇到過野人,所以她還要觀察四周的動靜。
可是,走了半天,她也沒看到一個人影。
松林之中,有什麼東西窸窸窣窣地動了動。
虞莫盈瞥見其間透露出來的棕紅色的毛髮,趕緊上了馬,雙腿夾緊馬腹,按照原路返回。
惹到這些東西,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聽得馬蹄聲越來越遠,一個人從松樹上飛躍而下,目光凝視着馬背上那個逐漸變小的身影。
凌峰狹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心裡在不停地思量着,虞莫盈顯然對赫連煜也有意思。只是,他們不應該在一起,尤其,她現在還是華熙國的公主。
虞莫盈騎馬回去,又把半個呈都差不多都繞了個遍。
天色漸漸地轉暗,月市街上的燈籠也在亮起。
一天找下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她卻沒有見到赫連煜。連他的府邸,她都偷偷地去周邊溜過一圈,可是,她能打探到的消息,也就是赫連煜不在府裡。
他昨夜去闖了行宮,現在不會是被蕭燁叫去了吧。
虞莫盈的心忽然跳了兩下,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便加快了腳步。
熙熙攘攘的人羣中,一個熟悉的身影落入她的眼簾。
赫連煜在一個兜售面具的小攤前站立良久,他的眉頭微攏,俊容上有幾分憔悴之色。
“公子,你是買面具送心上人吧。還有好多種樣式的,你再多看看,總會選到滿意的。”在攤主看來,他是因爲沒有挑選到心儀的面具而心煩,就嘻嘻哈哈地從底下的備用櫃裡又掏出了幾個來,在攤上面擺成一排。
而赫連煜的心思全然不在面具上,他還掛念着昨晚上在行宮目睹的事。
成排的面具不斷地刺激着他,那個少女也是不停地在變換不同的面具,他竟弄不清面具下是怎麼樣的一顆心。
“不用了。沒有心儀的姑娘可以送。”他淡淡地撇了句,就轉身欲離去。
“這個面具我喜歡。”
赫連煜的耳畔多了少女清脆的聲音。
他回頭一看,只見虞莫盈已來到攤前,略有興致地挑選了一個玉面蛇蠍的面具。
阿盈......
他本來想立馬走上前去,昨晚的事卻無比清楚地在腦海中不斷浮現,另他的眸光也黯淡了下來。
在看到她之前,他的心裡還因爲沒有保護好她,心裡有些內疚和自責。
可她的樣子分明很開心,她是因爲終於可以入宮留在蕭燁身邊了,才這麼開心的麼?
沒有說一句話,赫連煜停了一會,便繼續走自己的路。
這邊還在挑面具的虞莫盈也趕忙把面具放下,追了上來。
他走得太快,她費了好大的努力才趕上。
“初一......”只聽她低低地喚道。
虞莫盈臉上滿是欣喜之色,她也顧不得跑得多累,就想開口,但說真心話比說謊話要難太多,她想了半天,居然不知道要如何表達。
“虞五小姐......”赫連煜看着眼前的少女,眸色晦暗不明,頃刻之後,他冷然道:“應該改口稱娘娘了。望娘娘以後多加珍重。”
說完,他只是淡漠地瞥了虞莫盈一眼,便從容地提步而去。走了沒多遠,心頭積鬱許多的一口悶氣便噴薄而出,若不是他用內力強自鎮定,恐怕連路都要走不穩。
他這樣子在背後看是沒有什麼異樣的。
虞莫盈心知有誤會,也着急地想攔住他,跟他好好地坐下來解釋。
可是,她剛剛想去追,戈弋也匆匆趕到她面前。
“契叔和慕容風在等你回落儀坊,虞施派人去徹查香坊了。”戈弋還沒明白過來昨晚的事,他也不能理解她那種獻身的做法。
虞莫盈想起最近還在更換香坊地點的事,虞施自然是想要看看,香坊能給帶來多少的收益。收益大的話,可能直接讓她轉讓給自己。
只是虞莫盈還掛念着如何去找赫連煜解釋,香坊的事以後還有補救的辦法。
“我晚一點再跟他們商議。”
她說了後,就繞過戈弋,往前走。
但赫連煜已經不見了人影,虞莫盈環顧四周,都沒有見到。
戈弋頓了頓,又說道:“你孃的身體也不太好,她很激動,好像又想起了跟璃妃有關的事,把自己都給劃傷了,連銀姑也安撫不了她。”
“我娘又發病了?”虞莫盈停下下來,思量了一會,說道:“我馬上就過去。”
落儀坊中,一個隱蔽,裝修雅緻的房間內。
六姨娘揪着牀帳,把頭埋在牀沿上,哭泣道:“老爺,你怎麼那麼狠心,你爲什麼不把我也殺了?”
她的手腕上有鮮血汨汨地往外冒。
“虞相爺狠心,可是你還有一個懂事的女兒呀。”銀姑一隻手拍了拍六姨娘的背,安慰道。她另一隻手中還抓着一片染了血的碎瓷,六姨娘的情緒激烈到想要自盡,還好被及時發現了。
“女兒......阿盈,阿盈應該還有個弟弟的。”六姨娘的啜泣聲愈大,然後又在重複剛纔說過的話,“老爺,你好狠的心!”
銀姑嘆了聲氣,不知該如何是好。
“娘......”虞莫盈一把推開門喊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