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時候我不得不佩服秦晉,像他這種愛裝的人,要是沒有兩把刷子,還真不裝下去,只衝着我們能成功進入這個銅八卦,就可以看出這小子爲了可以裝得驚天地泣鬼神下了多少深功夫。
隨着那聲地震一般的轟鳴響起,我下意識的以爲是我們所坐着的這片地要塌陷下去,我的頭腦裡忽然閃過了西遊記裡的老鼠精的地洞,難不成我們現在就落到那樣的一個洞裡,無底無層沒有出路……
樂絃音的反應顯然比我強上不只一點半點,就在那聲巨響發出後不久,幾乎算是同時,他抱着我迅速地躲閃到了秦晉所站的位置,而我所想的那個地陷並沒有發生,反而是銅洞的旁邊露出一個半米見方的小洞口,我的預感一半成了現實。
——這果然是一個雖有底但如迷宮一樣的洞穴。
“要爬進去嗎?”我問了一句廢話,因爲樂絃音已經撩起衣袍,手腳並用地往裡面爬了。
秦晉輕笑着說,“娘子,你居中間,爲夫墊後!”還很暖昧地推了我一把。他們兩個就這麼很有默契地把我護在了中間,鼻尖微酸,那點叫感動的液體情不自禁地在眼眶裡滾動了。
這條新出現的暗道很狹長,不同之前的堅井似的那個銅壁暗道可以反射出昏黃的光,這裡漆黑一片,爬行不小心時,就會碰到左右上下的牆壁,磕在身上還是蠻疼的,我用皮膚肉痛肯定,這絕對是禍真價實的大石頭。
我緊緊地跟在樂絃音的身後,秦晉緊緊地跟着我,我們三個彼此不差半步遠,除了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並沒有發出一點說話的聲音來。
爬了不知道有多長,前面的樂絃音突然停了,由於停得太快,造成了我反應不及時,發生了追尾,——我的頭撞到了樂絃音的屁股上。
嗯,形狀不錯,彈性也好,我只恨是用額頭撞的,沒有用的是手。
人與人之間真是有差距的,明明都做一樣的事,我撞到了樂絃音,而我身後的秦晉卻沒有撞到我,他很及時地停了下來,不但如此,還有心情取笑我,“想必娘子現在一定後悔自己的手沒有長到額頭上去吧。”
這個討厭鬼,他難道是我肚子裡的蛔蟲,什麼都能猜得到,我恨不得學白龍馬,一後蹄子把他蹬出去。
像是小孩子被人揭露了心中的秘密,我暫時踢不到秦晉,就有些遷怒樂絃音,沒好氣地問他,“你幹嘛突然停了下來?”卻也知道此處是是非之地,音調壓得很低。
“前面的氣流不對,變大了,應該是快要到暗道的盡頭了,我們要小心。”
經樂絃音這麼一解釋,我也明白了爲什麼我沒有及時剎住車而秦晉卻可以了。
“嗯!”路已經到了盡頭,就如箭已經在弦上,不發不行,多說無異,我還是那句話,生死同穴。
“樂兄,以你的輕功就此衝出去,不落地不碰四處,可以有七分把握,謹記衝過中點後,落地時要落到靠右的位置。”
秦晉指點乾坤,明明以前覺得他最不靠譜,但在這關鍵的時候,我和樂絃音卻都願意相信他。
我還想再叮囑兩句,樂絃音卻已經燕子一般,展臂點落間飛了出去。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娘子不必擔心,樂兄不會有事的,這點小關口他若都闖不過去,十幾年的暗門訓練就算是白做了。”
秦晉要是不提,我幾乎忘記了樂絃音以前還有這麼一個身份,這個掌管着整個大印國最秘密最黑暗也是最血腥機構的少
主了,該是見過許多大世面的吧。
就我所見,現在這般已是兇險十足,可在秦晉口中,似乎不足爲慮,那麼他之前又是在生死之間輪迴了多少次呢?
他明明是大印國最尊貴的皇子,卻要過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在漫無天際的黑暗裡苦熬,沒有危難時,沒有人想起他,人人想着害他,有了危難時,所有人都想把他推向風口浪尖處。
“秦晉,你爲什麼而來,又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有走?”
這個問題本來不適合在此時這種危險的氛圍中來問,可我卻忍不住要問出來。
秦晉沒有想到我會問他,之前有許多次機會我都可以問但我沒有問,他可能以爲我不在乎或是不屑吧。
其實,我只是因爲太在乎了,纔沒有問出口的。
“爲夫如果說是爲了娘子而來,娘子你會信嗎?”
這個我當然不信,明明有更好的理由搪塞,爲什麼要說一個最爛的呢?
見我沉默,秦晉苦笑一聲,在這個幽暗的狹長空間裡,這一聲苦笑格外的清晰,甚至有些刺痛人的耳膜了。
“家主一直仰慕樂兄的才華,讓我來拉攏樂兄,我這樣說,你總會信了吧!”
信是信了,只是聽着卻更不舒服了。
人是萬物生靈中最奇怪的動物,因爲他們有着千奇百怪,連他們自己都無法解釋的情感。
比如秦晉自稱爲夫時,我聽着煩,而當他在我的面前改回第一人稱我時,我又覺得心裡空落落的了。
我們兩個人都陷入了無邊的死寂之中,正不知道要如何打破這份觸到痛處的尷尬時,前方,樂絃音衝出去的地方,也就是這條暗道的盡頭,有一道光亮射了進來。
“樂兄成功了!”秦晉發出一聲興奮的驚叫,“娘子,你還不快點出去。”
秦晉的這聲‘娘子’叫得我的心尖抽痛了一下,彷彿又回到了以前,但我知道經過我剛纔的一問,這個以前已經變了味道。
我沒有樂絃音的好本事,只得繼續鬱悶地往外爬,秦晉仍然跟在我的身後,距離卻比剛纔拉得更開,好像是刻意而爲出的,這回輪到我苦笑了。
心頭恍惚,精神也就不集中,爬到了出口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有什麼東西狠狠地砸到了我的頭上時,我才反射般地驚叫出來,本能地撲騰掉落在我頭上的東西,嚇得哇哇大叫起來。
樂絃音站着的地方顯然有些特殊,他無法過來,我身後的秦晉聽到我叫,幾乎是立刻就奔到了我的身前,他一把抱住了我,“娘子,無事,爲夫在呢!”
“什麼?什麼東西?”人若是在精神緊張時,掉下來一根稻草也會嚇得半死的,何況掉下來的……
我在秦晉懷裡伸頭去看,纔看清被撲拉到地上的是幾塊白骨。
做爲一個法醫,還是兩世裡的資深醫生,我最不怕的就是這些人骨頭人死屍了,天天打交道,若是還怕,我早不在這一行業裡混了。
只是這些東西出現得太突然,我纔有了之前的反應。
見我平靜下來,秦晉慢慢鬆開了抱着我的手,與那邊站在他之前所說的位置裡的樂絃音對視了一眼。
我幾乎看到樂絃音眼裡噴出來的火,又被他自己強行壓了下去。
秦晉則像是沒有看到一樣,自鬆開我後,就一直打量着這個新出現的空間。
這裡比之前的兩個地方大上許多,足有一百坪方米,四周都是用巨大的條石徹着的
,四角點着四根長明燈,不知道是這石室裡一直燃着還是樂絃音進來後,用內力催着它們的。我猜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除此之外,我看到的就是幾具完整的白骨和幾具不完整、零散在地上的白骨了,骨與骨之間結滿了蜘蛛網,好像已經死了很多年。
我本來想拿出點學術精神,好好鑑賞鑑賞這些骨頭到底生產出哪個年份又結束於哪個年份的,但現實狀況是不允許的。
我心裡一陣煩燥,“這一個洞連着一個洞的,還有完沒完啊!”
老孃又不是老鼠精,沒時間一個洞一個洞的鑽浪費時間,看到這些個白骨,我的心更焦了,小笙,他會不會……
往後的,我都不敢去想了。
“這個洞算是到頭了!”
秦晉這次惟一的失誤就是沒帶他的那把白色羽毛扇子,要不一定已經搖晃起來了,省得現在只能用搖頭晃腦來代替了。
“從哪裡能看出來啊?”我不覺得現在這個石頭洞和之前那個黃銅洞有什麼區別,不過是多幾具白骨,比之寬敞了些。
“因爲我沒找到還能打開這裡的機關!”
我去,我再一次體會到秦晉有多麼自信了。
我去看樂絃音,他也正陷入在深思之中,絕不是在想着秦晉抱我的那一下,他還沒有那麼小器。
“地道通到這裡,又是爲什麼呢?”
樂絃音神思得很正確,這世間絕沒有無道理的事,萬物有根,人做事不管是潛意識的還是明面上的,他總該是有目的。
何況是挖這樣一個地道,這得費多大的功夫,絕不是吃飽了撐着能做出的事來。
“樂兄問得好,小弟估計着小笙就是被他們用這條地道偷走的。”
秦晉一個‘偷’字用得妙,但那些人偷小笙做什麼呢?小笙一個小僕和女支女的孩子,就算寒月笙或許很傳奇,那也不用費這麼大力氣吧?
秦晉看出了我的疑惑,“娘子多想了,這地道不過是被人順便用了一下,它的建成怕是比娘子你來這裡早不知道多少年呢!”
秦晉饒有興趣地左右看了起來,樂絃音卻不得不提醒他了,“快點破壞機關,你想我站在這裡一輩子嗎?”
怪不得我被白骨掉下來砸到嚇成那副樣子,樂絃音都沒有過來,原來他站着的地方是這處地洞的總機關。那若是他動了動,這地洞……,後果不敢想像。
我連忙幫着催秦晉,“別拿出一副觀賞金字塔的表情了,保命要緊!”
“金字塔是什麼?”
秦晉是好奇寶寶,我說話裡帶出的古怪詞肯定不少,但樂絃音就從來不問,秦晉是抓住一個問一個,絕對一個不放棄。
“相當於大印的皇陵,哪那麼多問題,快去了!”
我在狹長暗道裡涌起的那個踢他一腳的想法又一次出現,只不過這次想踢到他屁股上。
“噢,這般……爲夫可不敢的!”秦晉說着還別有用意地瞟了瞟站在那處不得動彈的樂絃音,都怪我這張嘴不好,我幹嘛把樂絃音曾經被罰去看皇陵的事告訴秦晉呢。
我怎麼就忘記了,秦晉是一個可以抓住一切東西,無孔不入地糗人的傢伙。
最主要的是讓樂絃音知道我把和他的秘密告訴給秦晉,那就麻煩了,這比剛纔在他眼前上演那出秦晉抱我的戲碼還將要火爆十倍。
我的心開始惶惶然了,因爲我已經看到樂絃音脹得有些微紅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