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帝王,有許多事情是身不由已、無能爲力的。高高在上的寶座,會帶至高無上的權利,也會帶來超過常人許多倍的苦惱。
無論是璃雲國的西門弦燁還是大陰國的寧斐弦,在他們順利坐到皇帝寶座上時,有許多東西,是他們註定失去無法追回的。
金壁輝煌的宮殿、萬民的朝拜、指點江山的豪邁,都抵擋不住,那種遺失在胸口的缺失。
只有真正失去過,真正坐到這個位置的人,纔會清楚吧。
西門弘燁覺得這天下間,大陰帝寧斐弦應該是最能體會到他的心情的,他們都同愛着一個女人,都因爲身在皇位,而不得的。
西門弘燁對寧斐弦這種惺惺相惜之感,寧斐弦卻是半點不能苟同的,對於敢趁他不備,立他最愛的女人爲皇后的人,寧斐弦即使面上過得去,心裡也是極其不舒服的。
是以兩國每次派使臣互通友誼時,大陰帝寧斐弦稍去給西門弘燁的信上,總是會問上他一句,他什麼時候廢后。西門弘燁派人捎回來的回信,總是能氣得寧斐弦一陣子肝顫。
西門弘燁的回信,說得直接明瞭,——此生不廢,勿念!
念你個毛念,他寧斐弦唸的是這個嗎?西門弘燁這個毛孩子比強盜還要可惡,明明自己的老婆,與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他竟敢封自己老婆做皇后,這口氣憋得他真是太委屈了。
西門弘燁也覺得自己很委屈,金小鑫明明是自己御封的皇后,卻多年沒有踏上,她應該母儀天下的這片璃雲國的土地了。就這麼嫌棄他嗎?竟連看都不願意來看看他啊。難道真要他想些別的方法纔可以嗎?
帝王的憂傷,是傷不起的。
等四方安定了,做帝王的閒心也就有了,西門弘燁就想着如何才能請金小鑫來他這裡一趟,哪怕只是住上幾天也好。
用他自己的名義怕是不行的。就算金小鑫同意過來,她周圍的那兩頭狼也不會同意的。還要另想些別的招術才行的。
西門弘燁覺得這事很頭疼。和他一樣頭疼的人,還有秦晉。
他覺得他越來越失寵了。她娘子每日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還不如停留在門口臺階兩旁擺設的石獅子,什麼時候開始他竟淪落到這般地步了呢?
“江兄,你這事做得不地道,你就算是咱們家的大內總管,你也要多少公平一點,好不好?”
秦晉不敢找他娘子抱屈,只得找他家實際當權人江翔抗議。
別看他和寧斐弦,一個在外面是一國丞相,一個是一國之君,但回到這暗門谷裡,都要聽從江翔的按排,誰讓人家佔年長又佔輩份呢,這真叫有苦說不出。
江翔根本沒有理會秦晉的意思,所謂此消彼長,相對於秦晉的受冷落,他最近的日子過得很舒坦。
兒子越來越粘他,老婆也越來越粘他,那娘倆好像一刻看不到他,就少些什麼似的,他往往要一手拉着一個地哄才行。
白天如此,連着夜裡也是如此,他真得感謝寧斐弦着人特殊定製的大榻,橫躺豎臥着他們一家三口,一點不擠,很好很好。生活用‘如意’來形容,都覺得形容得不夠,那應該叫‘快活如意’。
瞄了一眼秦晉拉長如馬臉的陰沉表情,他免不了有點興災樂禍,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拿着一隻描金花的茶盞,隨意地用茶蓋扣着茶邊,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怎麼不公平了?”
秦晉幾乎要氣出內傷來了,他的手指差一點要指着江翔的鼻子了,好在最後一絲僅存的理智提醒着他,他若是這麼做了,怕是下個月也上不去他家娘子的榻了。
他忍氣吞聲,漲紅了臉說:“半個多月過去了,我連小鑫的手都摸不到,你的輪值表裡,我的名字從頭到尾,一個月竟連一次都沒有,聽清楚,是一次都沒有,你霸寵也不是至於霸到這般地步吧?”
話說他回來一次容易嗎?他可是和寧斐弦半年換半年地回來啊。
如今大陰國看着朝局平穩、國內安定,但其實內流涌動,想真正把政權軍權民心,都歸攏到當今鑫樂帝寧斐弦手裡,還需要一個緩步漫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最吃辛苦的是他好不好?
在形勢如此微妙的關鍵時刻,寧斐弦根本不敢用他不熟悉的人,朝中大半部分的事,都壓在他的肩頭,他這個丞相做得睡得比鬼晚起得比雞早。
頭一年時,寧斐弦還回過暗門谷三次,他卻統共只回來過一次。就這一次,還只是住了不到十天,就被寧斐弦催了回去。好像大陰國離了他,就玩不轉似的。
他說着是和寧斐弦輪換着回來,但寧斐弦經常用手中皇權壓迫於他,害得他有好次回暗門谷的機會被寧斐弦搶佔去了,他真是氣得血液要倒流了。
慢慢的,他也學着聰明瞭,寧斐弦不是說着,朝中無人可用嗎?他就在一手抓朝政的同時,一手着重培養有才華的新人,頂替上來,以緩解他目前無人可用、捉襟見肘的窘境。
這樣又過了一年,朝堂之上纔算初見模樣,壓在他肩上的擔子鬆了鬆。寧斐弦竟還大發善心,應允了一次長假給他。
就是這次了,他可盼着回來了,不用被寧斐弦奴役了,見到自家娘子那一刻,簡直淚流滿襟,那叫一個激動。心裡想着,這回他定要好好利用足了這半年的長假,和他家娘子好好溫存溫存,爭取補個遲來的蜜月,
當然,當天晚上的刀槍出庫,是做得未免有些過了,弄得那張大榻搖顫搖顫地差點搖殘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他家娘子踹下了榻,直到現在,兩個多月了,她家娘子還沒有給他一個好臉色呢?
至於嗎?你說這至於嗎?哪個雄性動物要是像他一樣,一憋一年,不都得像他一樣噙獸了些嗎?
他就不信了,寧斐弦回來的時候,就做得不激烈做得不起勁?幹嘛只針對他一個人,他難道長着一張欠扁的臉嗎?
“這可不是我按排的,我是依照着小鑫的意思,是她說最近不想,”江翔低低地咳了一聲,“你和我說也沒有用,你要是覺得我利用職權、因公就私,你可以去小鑫那裡告我啊,有理不怕說的。”
去他家娘子那裡去告?那不胡扯嗎?
秦晉還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論受寵愛的程度,寧斐弦都比不過江翔的,他去了,只會叫自家娘子指着鼻子訓的,還會說他不尊長愛老。
他瞪起桃花眼,狠狠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江翔,他真沒從這張臉上,看到一點的老,而且隨着時間一點點的消逝,他反而覺得他快要比江翔還老了。
這幾年,他和寧斐弦在外面打拼天下,江翔陪着他家娘子在暗門谷裡養身體。那張本就妖孽的容顏,越加的不能讓人直視,俊美得一塌糊塗。
秦晉自覺他自己也是瘋流倜儻美男子,但僅從外表來比,他與江翔,那真是沒得比啊。
自己文學素養也很高了,都想不到用什麼詞來形容江翔,如果一定要找個勉強配上的,那就是人面桃花了。
隨後的半個月裡,他用盡所有辦法,還是沒有爬上他家娘子的榻,這假期眼看着過一半了,要是再不努力,下一次不定猴年馬月呢。
偏偏他論武功不是江翔的對手,想要趁黑摸上他家娘子的榻,成功率比他忽然被他娘子招寵還要低。
急得他每晚都撓牆皮了,咔滋咔滋的,在這暗色寂靜的夜裡,格外招人厭煩,那些個守院子的侍衛暗衛,都提心吊膽,以爲他們家秦公子要屍變了,你說這明明還沒有死呢。
兩個大人的路子行不通,他準備從旁處下手,小孩子年幼無知,成了他的首選。
江翔的兒子江金,他早早聽過惡名了,他可不敢去招惹,免得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樣一來,金元寶就成了他的重點目標。
對於秦晉叔叔忽然的示好,金元寶下意識就是躲。
他還記得他乾孃兼師母和他說過,秦晉叔叔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長着一張好人臉,肚子裡卻是一肚子壞水,纔會使他那張文雅的臉,看起來分外糾結的。
這話一字不差,都是他乾孃兼師母說的,他一個字沒有多添。
奈何他的道行,根本不是秦晉的對手,他想躲,但沒躲過。
“秦叔叔,”金元寶長着一張心形的小臉,不足巴掌大,一雙眼睛雖然視力不好,卻極大極水靈,黑白分明,一望見底,如今這副可憐巴巴小白兔的模樣,更顯得他弱不禁風,極好調弄了。
小傢伙倚着牆站着,在秦晉上前一步後,他又退了一步,卻已經無處可退,他的身後就是牆角了。
“你,你有事嗎?我,我,我乾孃吩咐我的,我的事,我還沒有做完呢。”
乾孃要他來藥材庫,新教了他幾種藥材,讓他自己來這裡,挨個認出來後帶回去,給他乾孃檢查,哪曾想,他剛進來,秦叔叔就尾隨來了。
“噢噢,有事啊,什麼事,用不用秦叔叔幫你,秦叔叔正好沒事,”
秦晉說話時,儘量把他自己的語調放輕柔,爭取能達到欺騙小孩子的溫柔模樣。
哪曾想,事與願違。金元寶一點不領他的情,小臉低垂下去,幾乎要嚇哭出來了,“不,不用的,我,我自己能做好。”
見着金元寶這副模樣,秦晉一陣汗顏,他,他好像還沒有做什麼吧?怎麼就把小孩子嚇成這副樣子了呢,自己這張臉也不至於長得太嚇人啊?他也是被稱爲西南第一美男子的
啊。
就在秦晉這裡琢磨不透,想着如何不讓金元寶怕他,他好進行下一步時,他忽聽得院中上空迴盪着一陣瘮人的驚嚎。
“秦晉,你個王八蛋,你在哪兒,你給我滾過來。”
金小鑫的獅子吼,魔音入耳一般,震得秦晉一個寒顫,再也沒有什麼心情從這裡,打小孩子的主意了。
他飛身跳出藥房,飛奔着向主院跑去。
感覺到秦晉走了,金元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自己乾孃真有本事,隔着一個小院子,竟也知道自己被秦叔叔欺負了,第一時間解救了自己。有這樣的乾孃做監護人,自己真是太幸運了,以後不管什麼事,都要聽乾孃的。
事情顯然不是小傢伙金元寶想的那般,他實在太單純了,以他乾孃能發出如此憤怒到極至的聲音來看,她甚至有一口咬死秦晉的衝動了。
秦晉飛身跑回主院時,一眼就看到站在院中,臉色不太好的江翔。
“江兄,娘子這是怎麼了?”
難道是前幾天,自己飛鴿傳書,去寧斐弦那裡訴苦的事,被他娘子知道了。
他只是胡亂說說的,他娘子可不要信以爲真啊,他從來沒有想過要休書的。
“這你還聽不出來嗎?娘子很生氣,不用你四處去抱委屈了,她親自宣你進去服侍呢。”
江翔面無表情,說的話卻叫秦晉打了一個寒顫。
這不對,這很不對,依着他家娘子的性子,這種聲音絕不會是想他時,發出的浪叫的,這絕對是想吃人時的嚎叫,他又不傻,他什麼分不出來,依着他在他家娘子心裡的地位,更不會無事宣他的。
“江兄,我們怎麼說也是共侍一妻的親兄弟,經歷過生死,我還叫過你岳父大人,娘子這般脾氣暴燥定是有原因的,別人不知道,江兄你是娘子的心頭寶,你一定知道的,給兄弟指條明路,兄弟到底哪裡做錯了,又惹到娘子了?”
不是他頭腦轉速不夠,而是最近這一段時間,他一直在四處哀怨,真沒有付諸過什麼行動呢,他那點怨言,絕對不會引怒他家娘子。
他對他娘子這點了解還是有的,只要他不在他娘子眼前討嫌煩,他家娘子一般時,是會把他忽視掉的。
雖然這種感覺不太好,但他不得不承認,除了在排輪值表時,他家娘子總是偏心,其他大多時,對他們都是一視同仁的。
比如在給寧斐然做了一件衣服、給江翔做了一條褲子後,也會用邊角餘料給他做雙襪子的。
“是喜事,你不用擔心,進去吧!”
江翔很誠懇地拍了拍秦晉的肩膀,而屋裡的嚎叫聲越來越強悍了,秦晉哪還敢進去。
他以爲家庭內部的矛盾,該避則避,該躲則躲,既然他不敢去正面面對他家娘子,肯定會有別人敢面對的。
想來那個高高在上,被西門弘燁立後風波,氣得幾乎風癱的他們家皇帝寧斐弦,正百爪撓腸地等着他回去,換班呢。
他決定他這一次大方一點兒,把剩下的三個月假期,換給寧斐弦,他等着他娘子的脾氣好一些再回來,免得被颱風掃進地獄,他可不想一輩子禁谷欠。
他拔腿就要走,被江翔一把拉住,江翔高深莫測地看着他,“相信我,是好事,挺過一刻,你幸福一輩子。”
這話什麼意思,挺過一刻,幸福一生?秦晉覺得眼前這景況越來越妙了,但邁出去的腳步卻收了回來。
不管怎麼樣,逃不是辦法,耳聽着自家娘子罵人的聲音越來越大,他硬着頭皮,進了屋子。
他還沒有開口說話呢,一個枕頭以一道完美拋物線的弧度,向他飛來。
這點小把戲還是砸不住他的,何況他每次來時,他家娘子與他打招呼的方式,或多或少都離不開些暴力的,他已經習慣了。
秦晉快速伸出一隻手,接過他家娘子扔來的枕頭,還嘻皮笑臉地湊過去,“娘子,你這是怎麼了,誰把你惹得這麼生氣。”
或許是剛剛已經發泄了一陣子,這時的金小鑫已經嚷不出來什麼了。
她披頭散髮地坐在榻裡,時值中午,她身上卻還是穿着昨晚換的睡衣,瞧見秦晉進來,她狠狠地瞪過一眼去,嘴脣都氣得顫了。
“娘子,到底是爲夫哪裡錯了,你冷落爲夫多時,爲夫也未曾說什麼啊,娘子這般,真是太傷爲夫的心了。”
秦晉做出一副西子捧心心卻碎的模樣,他家娘子卻半分憐惜都沒有。
過了足有半個時辰,秦晉才聽到他家娘子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秦晉,我發誓,你要是再敢在榻上,對我那麼粗暴,一點不溫柔,惟你獨尊不顧我的感受,我一定把你藥物閹割了,我說到做到。”
這不是三個月前的事嗎?怎麼他家娘子現在才發作,這難道是他家娘子常說的反射弧太長了?
秦晉抓抓頭髮,顯然還沒有領會到其中深意,他小心翼翼地湊到他家娘子的榻前,沒有他家娘子的命令,他是不敢坐的,只站到榻頭的位置。
金小鑫鬱悶地搖頭,秦晉要是榻上有他榻下這麼柔順,她也不會一腳把秦晉踹下榻去了。
就這般千防萬防的,竟還沒有防住,明明說這三年之內都不要孩子的,誰曾想,竟還是……
“我今天早上發現的,我懷孕了,二個半月。”
金小鑫懊惱又認命地向秦晉宣佈了這個事實,等她說完好一會兒,榻頭那處,秦晉站着的地方,都沒有發出動靜來。
就在她以爲秦晉沒有聽到她到說什麼時,石化的秦晉終於一點點的解凍,聲音都顫抖起來,“懷孕,懷孕?這,這怎麼可能呢,江兄,江兄,他,他不是……,他怎麼可能讓你懷孕,這,這見鬼了。”
金小鑫已經壓下去的火氣,再次爆怒出來,被世人誇做天才聰明人的秦晉爲什麼在她的面前,就像個傻子呢?
金小鑫再次把枕頭扔過去,剛剛石裂開來的秦晉,這次沒有輕鬆接下來,而是被枕頭砸中,剛好砸到他的頭部。
“兩個半月,兩個半月,你當我特意強調這個月份,是要告訴你我的預產期嗎?你這個傻子,混蛋,滾,用最圓潤的方式給我滾出去,滾,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這是什麼和什麼啊,自己再和自己的相公談他們有了孩子,自己的相公卻懷疑這孩子是自己和別人的,這還有沒有天理。
在金小鑫新一輪的怒罵過去,秦晉終於反應過來了。
隨着他的反應清楚,他的眼睛瞪得超乎尋常的大,如春天裡綻的桃花,灼灼的光芒,閃亮了整間的屋子。
雙脣顫了又顫,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還是有些哽咽不清楚的,“爲夫,娘子,你,你是說,這,這是爲夫的,爲夫的和你的孩子嗎?娘子,是爲夫的孩子,對嗎?”
他一再確認這個事實,但又覺得這個事實根本無需確認,這三個月裡,只有他和他家娘子行過房。
當然,他那位江姓兄弟,每天都是睡在他家娘子房裡的,但他深知他那位兄弟沒有那個功能,要不也不會強行霸佔了寧斐然的兒子。
昨天自己還像一個怨婦似的,四處抱怨自己的委屈,今天,他就覺得他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了。
他想起他進臥房之前,江翔與他說的話,果然是這樣的,面對一次,幸福一輩子。
他也有後繼人了,他和他家娘子的愛情結晶,他們的果實,這,這多麼令人震撼和興奮,他簡直不知道如何形容他心裡的歡快了,他幾乎要有撲到榻上,把他家娘子抱起來,瘋狂轉圈的衝動了。
幸好,他常年穩定的理智,及時迴歸。
孕婦前四個月,是最不穩定的不時候,別說轉圈了,連過多的走動都是不行的,要好好的養胎才行,他的孩子一定要安全健康地生下來,他發誓他一定比江翔更稱職,做一個二十四孝老爹的。
女兒,要是個小女兒就是錦上添花的好事了,哼,等着他家女兒長大了,他一定要親自挑選女婿,不三元及第或勇冠三軍,都不夠在他女兒面前提一提的資格。
金小鑫坐在一旁,眼見着秦晉一張變換的五顏六色的臉,就知道這混蛋雞生蛋、蛋生雞地想出多少東西了。
唉,金小鑫不無擔心,寧斐弦那麼穩定淡定的因子,都生出來一個江金那麼跳脫的孩子,秦晉這般的爹,會生出一個什麼樣的娃啊?
寧斐弦是在深夜批奏摺時,接到秦晉報喜的飛鴿傳書的。他家娘子有孕在身,本來是件極喜的事,但對於他來說,就談不上是什麼喜事了,——他又不是孩子的爹。
寧斐弦惱怒之間,把整個龍案的奏摺都揮抄到地上,該死的秦晉借他不在之時,趁虛而入,這孩子明明該是,該是他和小鑫的纔對。雖說江金也是他的親骨肉,但到底是叫着江翔‘爹’,叫他‘二爹’的。
——‘二爹’這個稱呼真該死。
就如秦晉所說,小鑫有時真是太偏心了,明明是他的長子,該是繼承這大陰國皇位的太子,卻要叫別人爹,這叫他情何以堪。
依着他現在的地位,朝政還忙不過來,哪還有時間去造孩子,如今連着秦晉都有了,他這渺無期限呢。
不行,他必須想想辦法才行啊,他不能真的困在皇宮裡,孤家寡人啊。
就在大陰帝寧斐弦想不到什麼招術時,千里之外的璃雲帝西門弘燁,卻在金小鑫這次懷孕裡,得到了些許的啓示,孩子,他,他是不是應該
從孩子入手,利用利用呢?
他與他的皇貴妃馥寄蓉,也是成婚三、四年,馥寄蓉的肚子卻不見動靜,這可真是急壞了宮內宮外。
當然,要是他寫的信,肯定是不行的,不如叫,嗯嗯,想來抱不上孫子,自己母后比誰都急吧。
秦晉做了大半年的心裡建設,終於在一個月圓之夜迎來了他與金小鑫的孩子。
這一晚,金小鑫生得比前一次生江金時,順利多了。
只是生出來的結果,很令衆人吃驚。
看着產婆抱出來的兩個襁褓,等在外室的兩個男人,鎮定如江翔也鎮定不起來了,別說那邊早就被當爹的激動沖刷得不知如何是好的秦晉。
“兩個?”哪怕事實擺在眼前,江翔也仍是有些不敢相信。
“是啊,恭喜秦公子、恭喜江公子,”暗門谷裡養着的穩婆,自是比外面請回來的乖覺之極,她們懂得向誰恭喜並先恭喜誰,“一男女一,合起來剛剛就是一個好字呢。”
好嗎?當然是很好,在穩婆說出這句恭喜後,秦晉終於無法忍住這般巨大的驚喜,昏了過去。
自不用說,大陰帝寧斐然在聽到這個消息後,氣得後槽牙都要磨掉了,當場發落了一個貪污受賄的大臣,以發泄心中怨氣。
他以爲他要是有機會和他家娘子,在榻上大戰三百回合,他也有本事讓他家娘子一生雙胎的。
就在秦晉一手抱一個,心疼着兩個孩子還沒有心疼過來呢,剛剛坐足雙滿月,出了月子的金小鑫接到了璃雲國太后的邀請。
“她請我們全家過去玩?”金小鑫覺得這個邀請太不可思議了,她側臉看向她的大相公江翔。
江翔點頭,“太后娘娘書面上是這個意思,但我知道,她是,”江翔頓了頓才說:“璃雲國皇貴妃馥寄蓉專寵四年卻至今未孕,太后娘娘爲了太子穩出於他們馥家,並不準皇帝再寵他人,是以,”
後面的話,江翔不用說,衆人也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據江翔覺得,太后娘娘就是准許皇上寵幸宮中其她女子,皇上也未必有這個心情的。
“是以她邀請我去給她兒媳婦兼侄女治療不孕症?”金小鑫有些遲疑不定,難道她在這一方面的成就,已經舉世皆知了嗎?
江翔再次點頭。
正忙着給兒子女兒換尿布的秦晉,又忙裡偷閒地插嘴道:“特別是太后娘娘在得知,你給你二姐調養身體後,你二姐已經給寧王爺生了一兒後,太后娘娘越發覺得你的醫術十分靠譜了,但我估計着西門小兒請你過去,可能不是這個原因。”
秦晉壞壞地挑起嘴角,補充一句,“娘子別忘了,你可還是他掛名的皇后呢。”
“秦晉休要胡說,太后娘娘不會允的。”
江翔立刻在旁邊保證。這不用江翔保證,秦晉也是相信的。他無所謂地笑笑,又專心地照顧起他的龍鳳胎去了。
有子女萬事足的秦晉,因爲剛生過孩子後,他家娘子那裡不可能排輪值表,就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他的一雙兒女身上,他已經打定主意了,這雙兒女,他要好好的教養,一定要讓寧斐弦還有江翔看看,數年以後,到底是誰的孩子更優秀。
“說到寧王爺,他最近的身子可比以前好了許多,又抱了兒子,”
江翔的話還沒說完,秦晉忽又插嘴,這次插嘴的非常突然,弄得江翔忍不住向他翻了一個白眼,“你又怎麼了?”
“我差點忘記了,寧斐弦抓到了西門月笙,你們怕是不知道吧,這小子爲了躲避追殺,竟然躲去城門下面裝乞丐,這次要不是盤點流民歸鄉,竟還找不到他呢。”
這是今天早上,寧斐弦飛鴿傳書過來的。秦晉本來早就想說的,卻被一雙兒女纏得忘記了,這會纔想起來。
江翔和金小鑫幾乎是異口同聲,“抓到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幾乎要放棄了。
“是啊,寧斐弦把他的四肢都打斷了,裝進鐵籠子裡,着重兵看守,押送去寧斐然那裡了,聽說要交給柳心蘭處理。”
寧斐弦這招真是太毒了,他就知道這世間最恨西門月笙的人裡,斷斷少不了柳心蘭的,而柳心蘭是殺手出身,心狠手辣那是一定的,必會用千萬種極痛苦的方法,折磨西門月笙生不如死的。
這話柳心蘭之前就和金小鑫說過,她是絕不會讓西門月笙死的,她會讓西門月笙和他家王爺活得一般長,卻在活着的歲月裡,痛不欲生。
金小鑫最瞭解她的心蘭二姐了,這種事,她說的出做得出。
金小鑫忍不住唏噓一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江翔卻不惦記着西門月笙的事,他極低的聲音問:“璃雲國那裡,我們,我們去,還是不去?”太后娘娘還等着他的回話呢。
這裡所有人,都沒有他對璃雲國的感情深,太后娘娘又是救過他命的人,他又在宮中伴着太后娘娘多年,總是有些主僕之情的。
如今太后娘娘求到他這裡,他真不知道,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從理智上,他當然是不希望小鑫去的,但從感情上,他又,哎,他又不願意太后娘娘失望。雖然就如小鑫所說,自他們爲西門弘燁解毒後,他們就不欠太后娘娘什麼了。
“去,幹嘛不去,璃雲國一年四季如春,我正想故地重遊呢,說來,我還有些想小喜鵲和馥寄蓉了。”
那個一直想給自己下馬威的爽利潑辣的女孩兒,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她是否還保持着當年那份率直的心性,還是被深宮的規矩磨平了棱角?
聽小鑫提起小喜鵲,江翔笑道:“前年,太后娘娘把小喜鵲指給了馥寄灃爲側妃。”
“啊?”金小鑫咋舌,“一朵鮮花終於插到牛糞上去了。”
在金小鑫的心裡,再也沒有誰比馥寄灃這人,還不靠譜的了。嫁給這樣的人,簡直是糟蹋一生啊。
“別這麼,馥寄灃如今也封了王爺,鎮守南平關呢,所以,小鑫你這次要是去,是見不到小喜鵲的。”
就像秦晉清楚大陰國的所有事情一樣,江翔也知道璃雲國所發生的點滴。
“這有點可惜,不過小喜鵲能夫唱婦隨,也蠻好的,總比憋屈在王府裡好。”
這一世的女子,能披掛上陣,爲夫擊鼓站腳的,也是極傳奇了。
“嗯,我也是這樣想的。”江翔附合地說,“如果你同意去,那我就給太后娘娘修書吧。”
“好的,你告訴那個老太婆,我這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哼,要不是她當年好心救你,我纔不去呢。”
金小鑫說完,還不忘記伸手去撫摸一下江翔的臉頰,佔自己相公一點便宜。
江翔也不躲,任由着她被摸完,才轉身出去。
“娘子真是偏心,娘子你從來沒有那麼溫柔地撫摸過我。”
坐在一旁的秦晉,不滿地抱怨。
金小鑫揮起手臂掄圓,說:“我給你一嘴巴,你要不要啊?我還偏心,我偏心我給你一氣生兩個,你要是再敢多嘴,以後都沒有你的份。”
金小鑫做做態勢而已,秦晉不把她惹惱了,她是不會給秦晉家暴的。
“啊,”秦晉一轉眼睛,把上反應過來,“那就是說,只要爲夫表現得好,以後,以後就還有爲夫的份唄,爲夫還要雙黃蛋。”
他這話音才落,金小鑫已經一腳踢上去,“滾你個蛋,蛋,蛋,就知道蛋,”吼到這裡,似乎又想起什麼,她把態度放得好一些,“我們去璃雲國的事,你晚幾天告訴寧斐弦,否則,他一定會阻攔的,他那個小心眼,我不想翔寶爲難。”
幾年前,自從西門弘燁冒冒失失地把自己立成璃雲國的皇后,寧斐弦看西門弘燁就越發的不順眼了。
要是知道自己去璃雲國,那還是得小醋缸冒泡啊。
秦晉想了想,點了點頭,爲了以後的雙黃蛋,偶爾不忠君一下,也是可以的呢,但還是忍不住說:“娘子,爲夫還要說你偏心,你對岳父大人,真是好到讓爲夫嫉妒。”
金小鑫懶得理會他,只衝他擺擺手,“那你就嫉妒去吧。”
嫉妒這東西,嫉妒嫉妒也就習慣了。
璃雲國的後宮,是金小鑫最熟悉的後宮之一了,見到太后娘娘不久,就見到了皇貴妃馥寄蓉。
那孩子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模樣,圓潤的下巴不知何時已經勾勒出清麗的弧線,金小鑫不覺有些惋惜,再也找不到第一回見到馥寄蓉的感覺了。
特別是看着馥寄蓉一板一眼地向她行宮禮,聲音溫柔地喚她名稱時,金小鑫再次對宮中這種地方,望而生畏了。
西門弘燁見到她是真高興,一雙燦如星子的眼睛,閃出不知是淚水還是笑容的光來,還極輕的聲音,喚她‘小鑫’,聽得她的心頭一酸。
這孩子真的長大了,在自己藥物的幫助下,他已經抽長了身體,成熟了臉龐,一身黃色龍袍加身,在氣度上,並不遑讓寧斐弦的。
金小鑫的眼前,忽然出現他第一次見到小笙時模樣,那時他還跟在西門月笙身邊顛沛流離,那時他還拉着自己的衣袖叫自己‘姨’,那時他們的感情是那麼的單純真摯。只是那時,再也不在了。
這世間本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物,有些感情註定是要被珍藏的,有些感情是註定要被遺忘的。珍藏是爲了更好的記着,遺忘是爲了更好的生活。
——但願我們都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