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發出的爆炸聲,給躲在密室裡的悅官妖和我帶來了極大的驚與喜,——驚是搞不清楚外界的狀況,威力如此之大的火力爆炸無論是哪方引燃的,其結果都是不可估計的,喜的是悅官妖的毒竟陰差陽錯地解了,然後我真正地成爲了喘氣的大人蔘,——可悲可泣。
“我們要不要出去?”
等塵埃落定之後,我回頭看悅官妖,這樣的大事我拿不了主意,一切都要聽他的。
“再等等,”他擡指算了算說:“現在的時辰應該是不到三更,我們等到四更左右再出去。”
我細想想,悅官妖這樣的按排甚好不過了,爆炸剛結束,我們此時貿然出去,不管是哪方輸贏,我們都會在混亂之中一片被動的。等一個更天過後,外面的情形也該初定下來了。
“我臉上的易容沒事吧!”
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摸臉上的人皮面具,這般折騰又是水又是火的,也不知道鬆動了沒。
在我發現自己成了超級大人蔘之後,我越發注重起自己的曝光率了,我還是低調點穩妥。
“沒事,秦晉的手段你不用擔心,”悅官妖說的很肯定,汗,好像他親身試過似的。
——那也是很多年後,一切迷霧一一解開時,我才知道悅官妖是真的試過的。
這時我自然不會多想,只要人皮面具沒事就行,等到了上面,遇到西門弘燁娘倆我也不怕了,我不開口,不會有人認出我的。
“衣服沒幹,”不好穿着內服出去,我們之前穿的那身衣服,經過河水深刻洗禮後,並沒有因爲我燃了篝火而乾爽多少,還是溼淋淋地垮在那裡,“那衣櫃裡的衣服,我們穿哪身合適?”
畢竟這處地方曾經是皇上專用私會的密處,這有些用品,真不好堂而皇之地穿出去,招人眼目,惹來麻煩的。我是不懂這些的,我想悅官妖應該知道避諱哪些。
悅官妖緩步走到衣櫃前面,從一側扒拉到另一側,終於從衣櫃角落裡抽出兩套來,把其中的一套扔給我,“你穿這個,穿完後,我幫你把頭髮梳上。”
汗,不愧是我爹,就知道我在哪方法手藝弱,我要是自己梳頭,從來都是馬尾和團包子,在鄉野小鎮湊合着看還行,這要是在宮裡,絕對犯了儀容不整的大忌。
我並不知道,悅官妖更深刻的意思是我那種梳頭方法,出去之後,就算變了一張臉,也很容易引起人家的懷疑的。
我穿衣服的速度一向快,何況男袍比女袍樣式簡單許多,套上擠好腰帶就成。
穿好後,我狗腿似的從紅木衣櫃裡拿出一把木梳,湊到悅官妖的身邊,一副謅媚樣,差一點又要叫出‘爹’來,想起他告訴我,讓我叫他翔,就
說:“翔寶,麻煩你了。”
不期然地看到悅官妖在聽到我把‘翔’字後面加了一個‘寶’後,頰邊泛出淡淡的紅色,同時,超級大的桃花眼,眼角抽了抽,卻也沒有阻止我這麼叫,接過我手中的木梳給我梳起頭來。
我坐在一把小木椅上,他站在我的身後,拿着木梳,手指輕柔地劃過我的發間,沒有一點兒拽痛更沒有一點兒拉伸。
我能感覺得到他的手編織着我的發,靈巧自如,像一隻梭穿越在時間的縫隙裡,密密地編制出久違而又複雜的記憶和情感。
我忍不住說:“翔寶,你的手法好像我以前的一位朋友,他也給我梳過頭髮,”小江不只會繡花制物,他還會梳出各種複雜繁瑣的頭髻。有一年七巧節的晚上,他是給我梳過的,我還記得當時那種感覺,流泄的月光裡,我們的身影重疊。
我對他雖然沒有男女之情,卻是很願意和他在一起的,那種似兄似友的感覺,直到後來我認識這麼多男人,都沒有再次尋到。
身後,悅官妖的手指頓了一下,“後來呢?”
“沒有後來,”每每想起這事,我的眼圈就會泛紅,心口抑制不了的痛,“他死了。”
那個真真對我好的男人,從來沒有要求過我什麼,在我的漠然下,他甚至沒有說出那句喜歡。我一直覺得我對所有人都是對得起的,無論是寧斐然還是樂絃音,還有秦晉。只有小江,我是對不住他的。
過了很久,要不是我的頭髮發出着婆娑的聲音,我幾乎以爲悅官妖在我的身後消失了呢。
我正要回頭,他的手卻摁在我的頭上,“別動,就快弄好了。”
他的手心一片溼潤,觸及到我的頭頂時,帶出潮溼的熱。
他用髮帶綁上我的頭髮,長長地嘆氣,呼出一聲千思百味來,“你這麼想着他,他會很開心。”
開心嗎?這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再也看不到他了。他開心或難過,我都不能與他共享了。
把我弄好後,悅官妖才弄起自己來。我與梳頭髮這個領域是不行的,但幫他綁個腰帶,還是手到擒來的。
他勁瘦的腰,紮上掌寬的玉帶,把寬大的白色袍服束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絕對完美的男性身體曲線。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悅官妖穿白色的衣服,他以前都是一身大紅的,那濃重墨彩的顏色,如火如荼,本身自帶有幾分陰柔,何乎悅官妖自身的氣質亦是如此,整體顯得更空靈,不可觸摸了。
如今換成白色後,整個人陰柔的氣質略有收斂,但不得不說顯得更加的欺霜傲雪,不易接近了。
“我們上去吧!”
他從前面開路,我在他的後面跟着,走到暗
道頭時,我懊惱地說:“換了新的衣服也沒有用,出了外面,還是會溼的。”
外面是護城河的水啊。
“你知道先帝與外臣妻眷私會,爲什麼會獨獨帶我來嗎?”
這個問題深奧了,我真猜不到,而我頭腦裡一閃而過的那些齷齪的想法自然是不能說的,我估計先帝也不會那麼惡劣的。
“因爲我的輕功很好,這普天之下,也只有我能在樂絃音面前露一露,跟他一段路程吧。”
他這麼一說,我想起了那晚懸崖之上,樂絃音帶着我,他殿後,卻沒有落在抱着我的樂絃音後面多少,夜幕暗沉裡,我雖看不到他的身影,但我卻能感覺得到他離我們不遠。
但在這個時候,提輕功有什麼用,他該不會是想抱着我縱身飛躍到皇宮城頭之上吧。
我覺得這個想法有點懸乎了,哪怕悅官妖的輕功再好,我們這裡距離皇宮城頭也有一段距離,何況乎皇宮城頭那麼高,不管被哪方佔領,守衛一定森嚴,他抱着我飛上去,會不會被守城的兵士射來的箭串成‘糖葫蘆’呢。
他見我一臉的矛盾糾結,彎了彎嘴角,“不是你想的那樣,到外面你就知道了。”
到了暗道門口,他的手不知道在哪裡摸了一下,我們頭上那拱起來如同穹幕的蓋頂,吱吱呀呀地裂開一條縫來。
外面流動的新鮮空氣撲鼻而來,還摻雜着沒有散去的火藥味道,提醒着我們這處地方剛剛經歷一場大戰。
悅官妖縱身跳出狹窄的出口,我的頭縮在夾縫裡面,他是不許我出去的,哪怕探頭也不行,在他確定外面是安全的,他才伸手拉我出來,“好像是咱們這側的皇城大門被炸開了。”
我握着他的手,被他擋到他的身後。
我扒着他的身體,向他說的地方探望,一個更天都過去了,那裡還有散不盡的濃煙,可見當時戰況該有多麼的慘烈。
“西門月笙手裡能有多少人,竟敢用火藥強行炸宮牆,真真的膽大包天,”我咋舌,悅官妖沒有正面回答我,他只說:“想要造反、謀朝篡位的人,哪個沒些膽子。”
他這話說的很有含義,我心裡清楚,他明面是說西門月笙,其實暗指着樂絃音。
事情沒到眼前,我實在不想正視,得過一天且過一天吧!
“我們怎麼走?”這纔是現在這個關口該關心的事。
悅官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他知道我聽懂了,我不願往下提,他也沒有非要說。
忽然間,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他猛地伸出手來,做了一個公主抱的姿勢,把我攬在懷裡,藉着夜幕的掩護,三縱兩躍地滑過護城河水面,向護城河一側的茂密竹林中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