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黑月高之夜,適合孤男寡女約會,想想上次我做這事,好像也是和寧斐然,雖說狀態不一樣,我是被他生硬堵在小黑胡筒的,但是目的和結果估計都是差不多的。
我緩步前行,想着悅官妖的提醒和之前與皇后娘娘的約定,又想到西門弘燁告訴我的他聽寧斐然說樂絃音親口答應去韃韃和親,左右爲難間,思緒不出誰真誰假,一會兒見到寧斐然,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能不能問,或是……剛見到他,他就憤怒地把我撕了呢!
世間最最可怕的事,莫過於你一直以爲你被人家負心了,對那人恨得要死要活,恨到最後卻發現其實你纔是那個真正的負心人。
這點實在是太可怕了,我就是帶着這種強烈的心虛和愧疚,還有稍稍一點自責,踏進那個月亮門小院的。
月亮小門裡面,清涼的白月光下,寧斐然一身銀白色的素雅袍服,無紋無飾,頭上同色系的束髮帶鬆鬆地捆紮着他如墨般的長髮,披散在身後,這是我見他這麼多次裡,他穿着最簡單的了,出場也最簡單的了,——比上次在黑暗裡時,還要簡單,那時他還伸出雙手來掐我呢,現在……他只是轉身靜靜地看着我,目光中無限悲涼。
我迎着他的目光,慢慢走過去,站到他的對面,該面對的總要面對,我逃避了這麼久,甚至從大印國被逼迫着逃到璃雲國,不還是沒有逃避的了嗎?
“最近好嗎?”
寒涼的目光受太久了,我有些吃不住,我先開口,像是老朋友相見,話家常一般,我笑得溫和有禮。
“你覺得我會好嗎?”
寧斐然開口還是以往的腔調,——怨夫味十足,以前我聽着,覺得可笑,現在我聽着,覺得自己可笑。
“寧斐然,對不起!”
這句話是我替我前任說的,她是真對不起寧斐然的,爲了我完全不能理解的原因,她把寧斐然惟一的孩子,還是兒子,送到了我不知是誰的人手裡,這對寧斐然確實有點心狠。
如果說寧斐然是可憐的,那現在接任我前身身體的我,就是可悲的,我們兩個的共同點都很無辜。
“說對不起管用嗎?”寧斐然挑起的眼角,帶出寒光閃閃,有一刻我想到了偶像電視劇裡的男主道明寺。
我無奈地搖頭,“寧斐然,你不是一直想問我現在爲什麼和以前不一樣了嗎?”這個問題其實樂絃音也想問的,只是我沒有告訴他。
“我問你,你會說嗎?”
寧斐然以前問,那當然不會,但自從知道有了那個孩子的事,我覺得孩子的父親有權知道孩子他娘真死了。
“寧斐然,我記得我之前就告訴過你,我死過一次了,那條樑下來後,我就不是我了,我忘記太多,不
……,不是忘記太多,是以前的東西都不記得了。”
我這樣說……不知道夠不夠明顯了,如果寧斐然還不能懂,我都不知道下一步怎麼進行了,畢竟我是穿越來的這句話不好開口,魂魄轉換之說,說出來也要有人信好不好?搞不好到最後,他們會把我當妖怪燒死的。
“不記得了?柳青兒,你以爲一句不記得就能推掉之前的種種嗎?推掉我們之間的關係,推掉你對我的承諾,還有……推掉我們的孩子嗎?”
寧斐然的神情一下子被我的話語激怒,整個人燃燒起來,步步向我壓迫過來,我則步步後退,直到被身後的一棵樹抵住,再也退不了。
“我……我沒有……”我不知如何辯解,這時的寧斐然就像一頭獅子,他隨時都有可能撕碎了我。
“沒有?若不是心蘭告訴我,我現在還矇在鼓裡,以爲我們的孩子被人害死了,還處心積慮地想要找人報仇呢?青兒……”他緊緊地扣住我的肩膀,低吼道:“耍我很好玩嗎?青兒……”
我哪有那個膽子耍人啊,從來都是我被人家耍好不好啊,我心裡一片悲鳴,有苦說不出啊。
我極力地搖頭,“寧斐然,你聽我說,有些事情解釋不清楚的……”
“你當然解釋不清楚,你從一開始就是利用我,欺騙我的,是我自己眼瞎,認識你這麼久都沒有看出你是什麼樣的人,五年,受你五年的騙,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眼看着低吼逐漸升級成了嘶吼,寧斐然的手也從卡在我肩頭的地方伸向了我的脖子,我只覺得頸間一陣發緊,窒息的痛苦很快傳了上來,寧斐然這次絕不是做戲,他是真想掐死我。
他定是恨極氣極了,換作是我,我要是知道了這一切,我也會這樣的,只是讓我做了替死鬼,我實在委屈啊。
我拼命地掙扎着,寧斐然的手力極大,我覺得我自己的腳幾乎脫離了地面,再這樣下去,我的脖子一定會被他扭斷的。
我咬牙切齒間,斷斷續續地擠出幾個字來,“寧……寧斐……寧斐然,我……我不是……不是柳青兒……”
這句話說完,果然管用,寧斐然的手勁漸鬆,驚異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澄清,“寧斐然,你最瞭解柳青兒了,你覺得我和她像一個人嗎?除了這身皮囊……”
我這話對於聰明人來講,絕對可以一語驚醒夢中人的,對於蠢蛋,嗯嗯,只有這點值得慶幸,穿越到這裡爲止,我身邊的人,就我最蠢了。
像是雷鳴過後的寂靜可怕,除了我的腳又可以沾地,我又可以慢慢呼吸了,氣氛反而更加的僵緊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顧不得什麼,雙手不停地揉着脖子,這要
是揉不開痕跡,明天早上那裡就得一圈‘套狗索’似的東西。
我一邊揉着一邊偷眼去看寧斐然,他的臉色比他穿的衣着還要慘白,好像瞬間被吸血鬼抽乾了血液,如白紙糊的一般可怕。
我下意識地退到了樹的後面,覺得自己應該說些安慰寧斐然的話,張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哎,我這身份……
“你到底是誰?”
反正我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來,在這裡也是刺激寧斐然的精神,就在我覺得我似乎可以趁着寧斐然發愣之際,悄悄溜走時,他突然開了口,嚇得我一身冷汗,“啊……,什麼……什麼?”甚至沒有聽清楚他問了什麼。
“你……到底是誰?青兒哪裡去了?”
這個問題回答起來就太複雜了,我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來,我正躊躇着從哪裡入手時,寧斐然倒先開了口,“你……不會是她的替身吧?”
寧斐然這說法倒是給了我一個臺階,但我不能承認,所謂一步錯步步錯,還不如趁着現在解釋清楚呢,再拖下去,誰知道會拖出什麼禍事來呢。
“不是,我若是替身,你會看不出來嗎?無論如何相近的人,總是有不同的……”
我扶着樹緩緩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到寧斐然的面前,特意在他的眼前轉了一個圈,讓他看得清楚,這具身體就是柳青兒的,無論到什麼時候,我都承認。我相信一個與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他不會認錯的。
寧斐然苦笑,“那……這……這算什麼?”
“哎,我只能說我來自另一個世界,至於我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我真不清楚,我睜開眼睛就成了柳青兒,”眼看着寧斐然眼裡又要激出兩團火,我連忙表態,“你以爲我願意成柳青兒嗎?我背了她的黑鍋之後,替她擔了多少麻煩,是她自作自受好不好,想什麼花招,用金蟬脫殼沒成功,自己害自己,順便連累別人……”
當然這其中不排除柳青兒也沒有想到那粒可以讓她死而復生的藥,被人調包的可能,但萬事尋根,根源在於她自己。
如果不是她自己心懷鬼胎、另有目的,又怎麼會落得這麼個結局呢?這事怪不得別人。
“她縱是有錯,也輪不到你來說!”
眼見着寧斐然要發飆,我腿腳麻利地轉到了一邊,躲向了小涼亭裡,然後眼睜睜地看着我之前站着位置處的那棵樹被他一掌劈斷。
隨着那棵樹斷,他整個人也重重地跌了下去,單膝跪在了地上,一手扶着斷樹的一半,頭垂着,被黑髮蓋住,看不清表情,只覺得那蜷曲在一起的身體,說不出的憂傷。
作孽啊……
我過去也不是,站着也不是,此時此景,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