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真正開始的時候,我再次懵了。馬蓉蓉只不過是籠統地和我交代了一下大概,卻並沒有告訴我前來做什麼。而我之前負責的僅僅是設計的工作,很程序化的,業務那邊告訴我要做什麼我便做什麼,我根本沒有和客戶直接的對接和接洽過,因此面對他們提出的專業化的問題,我直接被問懵了。
這直接讓他們火冒三丈,那男的當時就發火了:“你們公司怎麼回事?你不會是剛來的吧?”
“對不起,下午臨時馬總讓我過來,是我沒有準備,能不能給我一晚上的時間,明天上午我和你們把所有的事情都解決掉,好嗎?”我把自己的脾氣一放再放,聲音低聲下氣地連我自己都聽不下去。
“算了,我們還是換一家公司了,我覺得這家公司並不專業,你說呢,李總監?”那女的站在一旁,一邊不斷地皺着眉頭一邊說道。
“對不起,是我個人的問題,和我們公司的整個團隊無關。我希望你們不要做這樣的決定,我的確是新入的員工,之前沒有做過這行,對這方面瞭解得不夠多,我希望你們能夠給我鍛鍊和學習的機會。”我哀求道,假如因爲我的原因導致馬蓉蓉丟了這麼一單生意,那麼我想,我的職場生涯可能到此就直接結束了。
“學習和鍛鍊的機會?呵呵,小姑娘,我看你還真是在耽誤我們時間。算了,今天就先這樣吧,我們先回去,明天我會直接找你們馬總談,我想我還是換一家公司好了,說實話,本身你們公司給的價格,我們就覺得過高。要不是衝着馬總那麼多年的設計經驗,我們根本不會選擇你們公司。”那男的生硬地對我說道,然後帶着那女的,收拾了收拾便走了。
我站在原地,當場懵了,腦海裡一片空白。
我覺得進入職場的我,智商和情商瞬間蛻化成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我連最基本的應對能力都沒有,怪不得馬蓉蓉要把我單獨拎出來扔出去,讓我自己自生自滅。
我懊惱極了,腦袋裡一片混亂,我以往接觸的那些人都一個個蹦出我的腦海。如果是柴悅,她一定會處理得比我完美,她本身在職場上就能屈能伸八面玲瓏;如果是馬蓉蓉,她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即便是自己有錯她也能成功扳回敗局;如果是瞿溪,他只要站在這裡用他最有親和力的聲音和他的實力一亮相,對方或許會和他握手言歡成爲朋友;如果是龍川,我想以他的能力和地位,站在這裡只有對方巴結他的份兒;再不濟就是伊南,他一定會極盡油嘴滑舌溜鬚拍馬之態勢,把對方捧上高高的雲端……而我,28歲的伊北,我把一切都搞砸了,這種挫敗感讓我如坐鍼氈。
天黑了下來,那兩個人已經走了,前來籌辦展會的人都陸陸續續地撤離了,我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黑漆漆的地面,心情糟透了。
門口的保安大叔一路吹着口哨唱着歌走了過來,對我說:“喂,小姑娘,我們要關上大門了,你快出去吧。”
我麻木地點點頭,開始緩緩地向外挪動,我的手機響了,是陳沖發來的消息。
“北姐,怎麼樣啦?一切可還順利?”大概是下班了,所以他問我現在進行得如何了。
我心情鬱悶,沒有給他回訊息。不想我剛往外走,他正站在展會的門外等着我。
“北姐,我不太放心,所以過來看看究竟什麼情況。”陳沖遠遠地走過來,衝我說道。
我勉強衝他笑了一下,問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呢?”
“下午不見你人,所以我問馬總了。因爲這樣,還被馬總訓了一頓呢。”他不好意思地說道,笑得有些靦腆,臉上依然掛着校園男生的那股羞澀。
“訓你?爲什麼?”我十分詫異。
“她說我身爲組長,下面的人出去幹嘛了都不知道,還跑過去問她,下次再有這樣的情況,要直接給我罰款,好讓我長記性。”陳沖說完,衝着我吐了吐舌頭。
“這事怪我,我出去應該和你交代一聲的,哎……”聽到他那樣說我越發覺得自己沒臉了,他現在再怎麼說都屬於我的上級了,我出門的時候按理是應該說一聲的,還害得他被責罵……
“沒事,我又不介意這些,大家都是一個團隊的,好壞都一起承擔。你下午談得怎麼樣了?第一次自己獨立開展業務,是不是感覺特別棒?”陳沖見我興致不高,努力地想提高我的興致。
他這麼一問,我的心情憋悶得更加徹底了。
“陳沖,你們會不會笑我?我雖然比你們早出好幾年社會,但是你看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笨,笨,笨,笨,簡直笨死了……”我不停地數落自己,就算是這樣,也無法挽救我揪成一團的心。
“怎麼會,你怎麼這麼想自己?你別這樣想,其實我覺得,馬總對你還是很器重的,而且你的設計基礎很不錯,我看過你平時沒事的時候畫的插畫,太有藝術感了。可是爲什麼你這麼沒有自信呢?我總覺得漂亮的女孩子大多都是自信滿滿的,可是你不一樣,你好像總是看輕自己。”陳沖邊走邊說着,我特別詫異他居然對我有了一定的瞭解,把我現在的心理分析得絲毫不差。
“以前年輕的時候不知道天高地厚,曾經是驕傲自滿的,覺得長得漂亮就可以了。現在不這麼認爲了,自從跟了馬總,我覺得我做什麼都差勁,做什麼都不對,做什麼都笨。我現在啊,我真的覺得我已經笨到家了。”我自我嘲諷道,換做從前,即便是我覺得自己有錯,我也會像孔雀一樣擡起高昂的頭,怎麼可能在別人、特別是一個比我還小的男生面前,這樣猛踩自己的自尊。
“每個人都一樣的,馬總就像我以前的大學老師,對每個人都嚴厲,但是他教出來的學生卻是最優秀的。馬總是不會誇獎任何一個人的,她不是也經常說我嗎?我覺得這是鍛鍊抗壓能力的好機會,我很喜歡這樣的上級,也覺得我們大家同事之間都很友好。伊北,你別往死衚衕裡去想問題。在我大學的時候,我也曾經一度覺得我不適合學設計,我根本就不適合做這一行,可是這種自我懷疑對自己一點兒幫助都沒有,反而會害了自己。你其實有這方面的長處的,而且你還有美術的功底,我覺得你以後會越來越好的,真的。”我真沒想到,這個剛出校門的男生心態這樣好,竟反過來安慰起我來了。
不過,他這麼一說,我的心態微微調整了過來,沒有剛纔那麼低落了。我說:“你說得對,晚上一起吃飯吧,我請你好了。”
“還是我請你吧,哪有女的請男的,那樣我也太沒面子了。”陳沖笑着說道。
“沒事,你把我當姐就好了,當姐姐的理應照顧弟弟的,你說呢?”我衝他眨了眨眼睛,他聽我這麼說,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然後說:“還是我請你吧,要不然我就不和你一起吃飯了。”
小男生往往都是如此固執,我看着他無奈地笑了,和他一起找了家小飯館坐了下來。到最後,他還是堅持要讓他買單。
吃完了飯,陳沖把我送進了地鐵站,和我揮別,然後揹着他的雙肩包朝另一個相反的方向走去。我們並不同路。
等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晚上的10點鐘了,當我洗完澡,把沒電的手機拿出來的時候,才發現電話裡多了幾通未接來電,這纔想起我答應龍川給他回電話的事情。
電話大多都是晚上7點的時候打過來的,看樣子他應該是想邀請我吃晚餐。我猶豫着要不要給他回過去,一看時間這麼晚了,又打消了主意。
誰能想到,這一躺下居然翻來覆去睡不着,又因爲最近和柴悅的關係冷淡了許多,礙於面子我沒有主動找她聊天,這麼一無聊,我便給龍川回了條訊息。
“對不起,剛纔在外面,手機沒電了,你應該已經睡覺了吧?”我編輯好,發送了過去。
沒想到,電話很快響了起來,我忘記把手機的鈴聲調成靜音,鈴聲直接把柴悅吵醒了,我於是連忙拿着手機到了客廳,接起了電話,小聲地“喂”了一聲。
“睡了嗎?小傻瓜。下次戴個充電寶。”他聲音聽起來曖昧得很,叫我也叫得特別親暱。
“這麼晚了你還沒睡嗎?我以爲你已經睡了呢。”我輕聲說道。
“哎,孤枕難眠啊。其實我最近心裡很脆弱。”他的話簡直讓我大吃一驚。什麼?我沒聽錯吧?我高中時代的偶像加男神,此刻居然會拿着電話對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姑娘訴苦?什麼情況?
“怎麼了?你看起來不像是脆弱的人噢。”我小聲說道。